第十二章 山中故事

阿三这番话倒是让周决迟惊讶不少，他之前说他和吴极都是孤儿，这点他倒是没有多吃惊，毕竟但凡父母健在的，一般很少会让这么小的姑娘家出来做这种事。

        只是阿三竟然说吴极在他们门派排第三，而且从未失手，很多时候都是一人行动。这真是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消息，但仔细回想，一开始吴极确实是一个人来周家镇的，复活老王那件事也很有蹊跷。

        其实在周决迟潜意识里还是肯定她能力的，只是不管怎样他还是会下意识的把她看作一个只是有点刚强的女孩子，没办法将她归咎于捉鬼大师一类。

        周决迟和阿三快速的往前走，雾气未散，反而越来越浓，好在阿三准备齐全，掏出了手电，两人加快脚程，四处找吴极，本来周决迟打算喊吴极名字的，但阿三不同意。

        “吴极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她向来不喜欢大家在这种时候喊她，容易让她分神。”阿三接话道。

        周决迟对于阿三和吴极两人的默契，一时间不知道该发表什么看法，无疑阿三是非常信任吴极的能力的。只是这种信任会不会在真正发生事故的时候造成不幸，他就不知道了。

        阿三掏出一瓶小罐的水，不知是什么东西，气味清苦，他嘱咐周决迟将这种水涂在太阳穴和手腕处，自己也涂抹了一些。果然涂完这东西不久，周决迟觉得自己精神多了，至少没了刚刚进入雾障中的不安感。

        两人行走了一阵子，倏然听到一阵怪声，这声音比当日周决迟在王红房间里听到的更加恐怖阴沉，让人不寒而栗，脊背发凉。

        阿三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他面不改色的嘱咐周决迟跟紧他。许是阿三的气场影响到了周决迟，他也就没那么不舒服了。其实在阿三眼里周决迟算是表现不错的了，想当年他当初跟着吴极第一次出来做事的时候，听到这种声音吓得都走不动路。

        这种声音间隙性持续了十来分钟，就在周决迟已经把这当作一种普通音乐的时候，倏然瞧见前方一处坟包上站着一个长发垂腰的女人，她倒是没有一副鬼片里的恐怖面孔，但面无血色，睁着眼睛看他们，骨瘦如柴，似乎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跑。

        据周决迟所知，周家镇没有这号人物，他一时间很难断定这是人是鬼。阿三带着周决迟走近前，细看这女人，他示意周决迟不要说话，自己极为谨慎的从包里掏出一道符文，用打火机点燃，目光透过火焰可以看出那个女人的属性。

        透过火焰看到的那个女人并非是这个样貌，而是一团黑影，周决迟不知道这团黑影意味着什么，但直觉这个应该不是人。果然阿三轻声的说了句，“她是鬼魂，如果是人的话，刚刚我应该看到的是人骨，而不是黑影。”

        这种鉴鬼方法周决迟是没有听说过的，记忆里的捉鬼还停留在大胡子老道士掏出一个黄色符文直接贴在僵尸的额头上，或者是把灵魂封印在坛子里之类的。本以为阿三接下来就是除鬼了，谁知他竟然领着他直接往前走，那女鬼竟然也就只是看着他们，眼神冷漠空洞，没做任何坏事。

        走老远了之后，周决迟回头看时，那女鬼竟然自己慢慢的进入了坟里，如同小溪归于大海一般，竟然有些柔顺的感觉。

        “我以为你们都是见鬼就除掉的。”周决迟缓缓说到，只是单纯的疑问。

        阿三笑呵呵的眨巴着眼睛，开始娓娓道来，“没必要，不是所有的鬼魂都会害人，刚刚那个只是个单纯的魂魄而已，害不了人，而且也没有意识。就算飘来飘去也跑不出几米远，要是离开自己坟头太久，元气就越不足，她应该是刚死不久，也只有刚死不久的这种普通魂魄才会偶尔出来望望风，散散心。”

        许是阿三说话诙谐，周决迟不由笑了，心情变得明朗起来。阿三见他也不是那么不好相处，便热情的跟他又普及了一些知识。

        “其实我们不是见鬼就收的，一来很多鬼害不了人，二来，浪费材料。吴极在这方面锱铢必较，她很少会把工具用在没用的鬼身上。”

        说起吴极，阿三没有半点担忧之色，反倒像是想起了她的抠门劲儿，不由得有些开心。

        “你和她感情很好，应该是一起长大的吧。”周决迟本不是个多话的人，但也许是这种环境确实容易让人不安，说些话转移一下内心的注意力比较好。

        阿三是个话痨子，对于周决迟的问话，绝对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是自然，我和她其实算不上是一起长大，我是她十八岁成年礼，老爷子送给她的礼物，和她感情最好的要数她的师兄吴妄。”

        阿三说起吴妄的时候，明显眼眸里都是亮光，那种崇拜堪比现下的狂热粉丝。周决迟见吴极师兄吴妄这个人多次被提及，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点兴趣，但也仅仅是一点点。

        “你说礼物？”周决迟还是抓住了重点词汇，马上发问。

        “嗯嗯，我们门派，每个满十八岁出师的弟子都会被老爷子赠与一份礼物，也就是老爷子亲自为他们选的助手，我就是当初被老爷子选中送给吴极的。”

        阿三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吴极的时候，彼时他十五岁，吴极十八岁，七年前的他因为某种因缘巧合被老爷子送给了吴极。

        那时候的吴极是怎样的呢，其实和现在一点都不像，她那时候还是长头发，一头及腰的头发如黑色的绸缎，美丽如瀑布。彼时的吴极说话还没这么容易得罪人，他记得她那时候温温柔柔的，跟个小公主似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递给了他一个护身符，说是见面礼。

        可你要是问阿三，是喜欢十八岁的吴极多一些，还是喜欢二十五岁的吴极多一些，他必定会选择二十五岁的吴极。

        因为十八岁的吴极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而二十五岁的吴极确实经过风雨的洗礼，岁月的雕刻才成就的美玉。十八岁的她虽然娇嫩如花，可二十五岁的她却不怕风吹雨打。

        周决迟见阿三一脸宠溺的模样，心下有些了然，他无疑是非常喜欢并且依赖信任吴极的，这种长久陪伴的感情最为深厚，是良师，是益友，是亲人，是信仰。

        他察觉到阿三口中的老爷子应当是他们这个门派里掌门之类的人物，这点他倒是没有去打听，毕竟是领导级别的人物。

        于是他随手问了句觉得无伤大雅的话，“你们门派如今大约有多少个像吴极这样的弟子。”

        阿三不假思索的回答了一句，“两个啊，吴极和吴妄。”

        周决迟走在路上差点摔个大跟头，那言下之意，他们这个门派只有一个师傅，两个弟子。然后阿三还跟他吹嘘吴极是门派第三，那仔细数数，吴极不就是门派倒数第一吗。

        许是明白了周决迟的想法，阿三无声地笑了笑，很快就跟周决迟说明了情况，似乎生怕他会误会吴极并不厉害。

        “你问的是像吴极这样级别的，吴极和吴妄都是掌门师傅两个关门弟子，是门派里最高级别的了，老爷子一般高深道行只教他们两个，其他的都是没有出师的小弟子，学一些皮毛，譬如我这样的，当然很多还不如我。

        老爷子说过，我们门派初始在唐朝，后来改朝换代，时代变迁，逐渐没落了，到我们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就数吴极和吴妄了。”

        周决迟知道阿三是个忠心护住的，如今像阿三这样事事维护自己老板的怕是不多见了。

        之后两人聊了些琐碎，一般都是阿三在说，周决迟偶尔搭腔几句，他们走了很久，久到周决迟肚子饿了，才察觉时间真的过了很久，等他抬起手腕看时间的时候才惊觉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他们是两点半到的后渠山，前前后后算起来，吴极和他们差不多分开了将近三个钟头，想到这里周决迟不由手心捏了把汗。

        后渠山他小时候玩过很多次，全程走完大约也只需要两个小时左右，他们俨然已经走了整个山头，可别说是吴极了，就连鬼魅都只有刚刚那一只。

        周决迟催促阿三给吴极打电话，岂料打不通，阿三也开始有点慌，以往他和吴极分开，顶多个把小时就能重聚，如今过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

        两人抬眼望天，不知不觉间，天竟然都黑了，乌云聚顶，半点见不到亮，整个山似乎被一层黑色纱幔笼罩着，有一种被囚牢禁锢的感觉。

        半晌阿三才反应过来，他们竟然被鬼打墙了，因为天黑，所以两人并没有看得太清楚周遭的物什，直到再次路过那个女鬼的坟头，见她还在那站着望风，两人才惊觉一直在兜圈子。

        “可有解决的方法？”周决迟揉了揉眉心，告诉自己要淡定，原来不是吴极失踪了，而是他们在某种意义上失踪了。

        阿三脱下包，静默无声的在包里捣腾了很久，几分钟过后，他才颇为无奈的说了句，“忘带了样东西，我破不了这个。”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极为不好意思，毕竟他一直自称为吴极的助理，但小小的鬼打墙竟然都破不了。

        周决迟倒没有怪责他的意思，将蹲在地上抱头自疚的阿三扶起来，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不能太苛刻。

        “没事，或许过段时间，会有人来找我们的。”周决迟极为温和的拍了拍阿三的后背，他明白越在这种时候，越不能给身边人造成压力，那样的话很容易适得其反。

        阿三吸溜了一下鼻子，神色恹恹的说，“我真没用，没了道具就不会做法了。吴极就不会像我这样怂，要是她现在是这种情况，一定会自己就地取材，制作道具做法，难怪她老取笑我没用，我确实挺没用的。”

        周决迟正惊讶于吴极竟然还能就地取材做道具，没想到身后就响起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

        “你是挺没用的，做道具那么简单的事都不会，教你多少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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