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当年为何沉睡

真算年纪，这女人恐怕也是自己孙辈的，孟初自然不会称呼她阿姨，只略点了下头，以示回应。

        “今日多亏了小姑娘你，不如去我那里喝杯茶，让我好好谢谢你。”女人声音柔婉，双眼含着水光，虽然年纪不小，可依旧风姿犹存。

        孟初淡淡说：“不必了。”又随口问，“你住在凌音寺？”

        “承蒙住持好心，收我当了俗家弟子，我才在寺中有了一间小小的禅房。”

        孟初闻言，略略蹙眉。

        国师既然还在，那么住持非他莫属。

        可他的性格孤傲清冷，能入眼的弟子寥寥无几，且从不收女徒。这姓叶的女人也不知有什么长处，能有此殊荣？

        想到此处，孟初又暗暗打量她两眼，才开口与她告辞。

        离开这女人后，她便寻到寺庙之中。

        寺内管院得知她要找住持，便告知她，住持年事已高，不见香客。

        孟初眨眨眼，向管院要来纸笔，龙飞凤舞写下几行字，折叠好了交给他，只说：“你们住持看了，自然会见我。”

        管院将信将疑地去了。

        孟初等在大殿内，正看着一尊金漆佛像，等着住持派人请她去他禅房。

        可没想到——

        一阵拖拖沓沓的脚步声传来，她转过头，看到羸弱干瘦的一个老者，被左右两个沙弥扶着，正一步步艰难地向她这边挪动。

        老者须发皆白，脸上皱纹沟壑纵横，一双明澈的眸子深深陷入眼窝之中，那种老态令人心酸。

        “国师，您怎么亲自出来了？”他与小岚她们不同，并非自己的属下，所以孟初对他多了几分敬重。

        国师气喘吁吁，先屏退了左右的沙弥，吩咐他们将大殿门关好，才颤巍巍向她行礼道：“主上，您……您终于醒了……”

        “对，我醒了。”孟初伸手将他扶起，几分动容地道，“您年事已高，千万不要再对我行此大礼了。”

        国师声调嘶哑，自嘲地一笑，“是……咳咳，我老啦，不中用啦。”

        孟初心中一酸，倒也没再多言。

        国师目光一瞥，见她衣衫有些破损，立刻皱起眉，“主上，您的衣服怎么了？有人伤害您？”

        “哦，没有。”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了衣服的破损，便随口将自己与歹徒打斗，和遇上那姓叶的女人的事说了。

        “那倒是巧了，小叶有福气，居然被您救了。”国师感叹道。

        孟初便顺口问：“您为何会收她为弟子？”

        “说起来，也和您有关呢。”国师动作迟缓，慢慢从佛像前拿过一块长生牌位，递给她看。

        她伸手接过，上面赫然写着“孟初”二字，而供奉这牌位的人，落款只有一个“叶”字。

        “这是她替我供奉的？”她讶然问。

        国师点点头，“几年前，她到庙里替你立了这块长生牌，然后每月总有七八天在这里为你祈福祷告。人跪在佛前的蒲团上，一跪就是七八个时辰，倒比我那些专门修炼打坐的徒弟还虔诚。我正是念在她对你一片忠诚，才将她收为俗家弟子的。”

        牌位拿在手上，孟初只觉沉甸甸的，不解地问：“她是何人？”

        “这个，就连我都问不出来。我倒猜测过，她可能是……”

        他犹豫片刻，孟初也开了口，两人倒是异口同声地说道：“是陈家的后代？”

        话音落下，国师愣了愣，又摇头，“不过猜测而已，她不愿说，我自然也不去多问。”

        绕过这女人的话题，孟初也放下牌位，转而问他：“国师，我此番前来，是想弄明白，我当年为何沉睡，又为何会再生到另一个人身上？”

        国师长长叹息一声，缓缓地道：“当年您为国苦战，力竭而亡，只余下一些残存的魂魄，被我收集起来，置于法器之中，供奉在佛前。我日日诵经祷告，终于求得一个为您转生的机会，于是寻到一具合适的肉身，便有了如今的孟初。”

        他打量着眼前娇小的女孩，眼中沁出几分湿润，“只可惜，残魄终究是残魄，转生之后，因为魂魄不全，您先前一直痴痴傻傻，无法开窍。”

        “原来如此。”孟初点了点头，并不过分纠结往事，很快便又说，“我还有一事，想求国师开解。”

        “您说，千万别说求。”

        孟初便将沈子嘉的死状描述一番，最后微眯着眸子，一边思索，一边问道：“他死于毒针，可那针法十分诡异，并未扎在穴位之中，而是针针刺在穴位之间的空白处。”

        “刺在穴位之间的空白处……”国师捋着长长的胡须，沉吟着说道，“这针法，我似乎在典籍上看到过记载，几百年前，外族人使用过。”说着，他又为难地摇摇头，“不过时候太久，我也记不得啦。”

        孟初点点头，本想告辞，他却又说：“不过，那典籍应该还在寺内的藏书阁中，我叫管院带您去找一找？”

        “那自然好。”孟初当即起身。

        国师叹息着，“主上，恕我身体衰朽，不能亲自陪同您前往了。”

        “哪里的话。”

        孟初简短安抚两句，便在管院的带领下，来到处于地下的藏书阁。

        这里虽无机关与暗道，可层层大门都是由厚重的玄铁打造，每层门边都派了沙弥把手，不可谓不森严。

        她连过六重大门，终于来到阁内，只见一排排沉香木的书架，分门别类珍存着各个领域的古籍。

        就这些书，哪怕里面内容不再实用，单作为文物，都是本本价值连城。

        孟初叫管院自己去忙，自己则留下来翻阅。

        正看着一本关于古典针灸的古书，她看到方才自己救下的叶姓女人竟然也在。

        那女人好似十分的善解人意，不等她开口，便含笑举了举手中的扫把，温温柔柔地解释：“我有时会过来打扫一下，是不是吵到姑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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