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床边台灯散发出暖黄的光，映照着柔软的大床与周围违和的破败房屋。

        奉栖一身马里奥卡通睡衣，将刚洗过澡的湿暖热气紧紧包裹住，他斜倚在床头，正胡乱翻着几个群发来的无聊消息，没一会儿就翻到了底。

        返回时，正看到之前与周予暄聊天的对话框，他专注地看了那张头像许久，明明缩小的照片连人的五官都看不清，但奉栖却明显感受到了那人身上围绕的威压气息。

        奉栖抬手覆上自己饱满的唇瓣。

        脑中两人紧贴的画面飞快闪现。

        原来那看似凉薄的唇，很柔，也很暖。

        自己怎么就亲上去了呢？

        奉栖不觉牵起嘴角笑了。

        想到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情形。

        一个多月前。

        他被公司安排去参加综艺《全能偶像》，当时他被分到与彭天昊一组，作为晚辈，奉栖虚心向彭天昊请教，一开始彭天昊也热心指导他，但慢慢他发现，彭天昊温善的面容下，却是一条随时发出“嘶嘶”之声的毒蛇。

        一段舞蹈彩排之后，彭天昊双手握在奉栖腰侧，蛇信般的舌头几乎刮过奉栖粉嫩的耳廓。

        “你身材真好！腰比女人的还细，皮肤还这么白，啧啧。”

        “你干什么？！”奉栖惊愕地打掉箍在腰侧的双手，转身后退两步。

        彭天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身材，脸蛋都不错，跟我玩玩怎么样？你想要什么尽管提，我不会亏待你的。”

        ……

        奉栖觉得太荒唐可笑，甩都没甩彭天昊，弯腰捡起一旁的外套，摔门而去。

        他以为他态度已经够明确了，却没想到，彭天昊还真是缠人的很，奉栖在当时下榻的度假村夜跑时，被彭天昊堵个正着。

        这次，奉栖没能跑掉——

        他手腕被彭天昊一把抓住，整个人一个趔趄，彭天昊玩味一笑：“我告诉你，被我彭天昊看上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你要是乖乖的，我们两个都舒服，你要是敢反抗我，这个圈，你就别想待了！”

        奉栖挣扎：“你放开我！”

        “你答应了，我就放开你。”

        霜白的手腕被抓的血红一片，火辣辣的疼，还被言语威胁，奉栖也有些怒了，抬头看了眼四周，他们的后方是一栋独栋别墅，里面黑漆漆的显然此时没人，其余周围全是茂密的树木，如果在这里把他打晕，应该没人发现吧……

        天尊只说在凡间不许用法术伤人，可没说被欺负了不能以凡人之力打回去。

        他进入娱乐圈，就是来挣钱的，不想跟谁“玩玩”，也不想得罪谁，他可不想为此断送财路，但他也不是随便哪个凡夫俗子都能欺负的。

        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在暗中蓄力，只准备发出迅猛一击。

        彭天昊以为奉栖在权衡利弊：“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不要惹怒我，否则……”

        然而，话还没说完，两道刺眼黄光射向正在路中央拉扯的两人。

        “刺啦”一声，汽车在别墅前的树冠旁停下，随后车门打开，率先踏出一条黑色西裤笔挺修长的腿，跟着整个人钻出车外。

        奉栖和彭天昊被笼罩在强光之中，有些怔愣，倒是下车的男子先开了口，“抱歉，打扰二位了。”

        男子眸子淡漠，唇角微勾，向两人点头示意。

        这……这声音……

        奉栖惊愕地瞪大双眼，看着逆光中的人，身形高大挺拔，看不清面容，却渐渐与缠绕他多年的噩梦中的身影慢慢重合。

        ——不，不会是他。

        他能明显感受到前面的人绝对是凡人，没有一丝神息。

        单凭声音不能断定什么。

        瞬间奉栖平复了猛烈跳动的心脏。

        奉栖：打扰？……也确实算打扰，要不是你突然到来，可能这个时候我已经把他放倒了！

        彭天昊：“知道打扰了，还不快滚！”

        彭天昊当然不知道奉栖的想法，若是知道了，不但不会迁怒于突然造访的男子，甚至还会感谢他。

        原本欲转身回别墅的男子脚步停了下，掀开眼帘，若有若无地看了眼满脸不屑与怒意的彭天昊。

        “但我怎么感觉，打扰的很好呢？”

        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觉得有股极强的冷意从心底蔓延，让奉栖都跟着一颤。

        彭天昊显然也被这个气势吓到了，怔愣当地。

        趁这时候，奉栖赶忙抽出被紧握的手腕，快步跑到男子身边，换上职业假笑，“这不是李哥吗？你也来这度假吗？”

        还是脱身要紧。

        被叫“李哥”的男子，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操作，看了眼奉栖，顿了顿，刚刚下沉的嘴角微微扬起，配合地说：“是。”

        奉栖看了眼别墅方向，“那你不请我进去喝一杯？”

        男子笑意又浓了几分，做了个手势，“请。”

        就这样，在彭天昊惊诧的目光中，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别墅。

        进门的瞬间，别墅所有灯光逐一亮起，照得整个房中灯火通明，将深夜的沉黑推向远处。

        门在奉栖身后缓缓关上，靠着门，拍着胸脯大大喘了口气。

        被彭天昊拽过的手腕上一阵阵疼越发明显，奉栖撇了撇嘴，将运动服袖子放下，心中纳闷，这两年来，怎么总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人缠着自己，哪天应该找司命星君给自己算一算，他到底犯了什么劫。

        奉栖神思漫游的时候，男子已经褪下黑色西装外套，只着了件纯白衬衫，更衬得男子肩宽腿长。

        “想喝点什么？”

        奉栖清了清嗓子，“白水就好。”

        若是往常，他到了晚上连水都不喝，就怕明天上镜太肿，可他刚刚利用这个男人为自己解围，让他请自己进来喝一杯，要是现在拒绝，也不好吧。

        一杯清水递到奉栖手中。

        奉栖低头看着递过来的水杯，更吸引他的是握着水杯的手，男人手指骨节分明，充满力量感，接过水杯时，两人指尖不经意擦过一点，有些凉，跟这人很像。

        奉栖说：“谢谢。”

        男人点了点头，没回答，转身走到厅中一个五斗柜前，翻找了一番，拿出一管药膏，向奉栖走来。

        奉栖：“嗯？”

        男人说：“擦上吧，一晚就好了。”

        他看见了？

        还挺……细心的嘛！

        奉栖：“谢……谢谢。”

        想着明天还要录制，奉栖不再犹豫接过药膏，摘下红色护腕放在一旁，挤出白色药膏均匀涂在红肿的手腕上，清清凉凉的感觉快速蔓延，缓解了不少火辣辣的疼。

        男人若有似无地看了奉栖一眼，重新回到吧台边，打开电脑。

        擦完药膏，奉栖一手握着水杯，侧身警惕地偷偷看了眼窗外。

        男人询问道：“需要报警吗？”

        奉栖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顿了顿又解释道：“他……他只是喝多了。”

        就算是十八线小糊咖，也不希望因为这种事情上社会头条。

        男人能让他进来躲一躲已算仁至义尽，显然也没有继续帮忙的意思，“放心吧，我的助理不会让他进来的。”

        被猜中想法，奉栖有点尴尬，“嗯。”

        男人向他这边看了一眼，“你是艺人？”

        奉栖抿了抿嘴，“……是。”

        男人一副了然神情，没有再说什么，喝了口水，之后目光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偶尔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上几下，看也没看有些局促的奉栖。

        时间一分分过去，男人始终在电脑前忙碌，奉栖坐在不远处的高脚凳上，喝着水，透过杯身无数棱角，装作不甚在意地打量着眼前冷峻帅气的男人。

        初见时慌乱的心情平复了不少，但此刻离他这么近，奉栖还是不觉细细观察起来。

        这么长时间里，偌大的三层别墅里，貌似只有他一人，肯定不是与家人或朋友来度假的。

        一身笔挺利落西装，百达翡丽腕表，高定皮鞋，从里到外都透着“我很贵”三个字。

        奉栖在心里盘算了一番，不禁发出无声叹气。他这种小糊咖，在台上看着光鲜亮丽，实则收入微薄，与一般社畜无异，什么时候才能赚够钱啊。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男怕入错行啊！

        想到跟他一起下凡的同僚，各个混的风生水起，一股烦躁升起，不禁手上用力，后槽牙咬得嘎嘎作响。

        男人：“水杯，1650。”

        奉栖：“啊？……啊——”

        水杯从手中脱落，奉栖双眸瞬间大睁，男人的话还在脑中回荡，水杯如慢镜头般向下坠落。

        “哗啦”，清水喷溅而出，向着男人的方向。

        奉栖：……

        男人：………………

        奉栖弯腰，一手托着离地只有不到十公分的水杯，眉目舒展，大口喘息着，心中庆幸，幸好没碎。但正对着他的男人可能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水渍从衬衫领口一直蔓延到大腿上，顺着裤腿，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奉栖抬眸上看，正对上男人错愕又冰冷的神情。

        ！！

        奉栖将杯子轻轻放到安全位置，又从旁边连着抽出几张纸抽，扑到男人跟前，蹲下身，飞快擦起来。

        口中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头上的男人没有一丝声响，但笼罩在奉栖头上的威压感越来越重。

        奉栖紧张擦拭的手猛地停下，想到什么，心中咯噔一下，一双桃花眼带着惊恐之色看向男人，“你这身衣服，多少钱？”

        男人勾勾唇角，自上而下看着趴伏在他□□的奉栖，“不贵，二十个杯子而已。”

        ……

        二十个杯子，而已。

        杯子，而已。

        而已。

        有一瞬间，奉栖几乎想跳起来指着男人的鼻子大骂：人傻钱多吗？买这么贵的东西干嘛？

        而另一个奉栖瘪了瘪嘴，委屈说：人家就是有钱，管着么？

        奉栖欲哭无泪。

        男人：……这表情，我在欺负他吗？

        奉栖：……是。

        “叩叩叩”

        门从外面打开，干练利落的助理走进来。

        “老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

        后面的话生生被掐断。

        吧台边，老板坐在高脚凳上，唇角微扬着向下看，而跟老板一同进来的男孩埋在老板两腿之间，脸部正对着……那里，手中一团纸湿湿的揉皱在掌心。

        就算那个男孩精致漂亮，但老板也不能……好吧，老板也很帅，没准儿是那个男孩主动的，但就半个小时的时间，老板还要给非普顿老总回复邮件……算了，老板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应该在车里，不应该在这里……

        助理感觉有股凉风从对面刮来，一个哆嗦，转身就要向后跑。

        “站住。”

        助理不敢再走了，但也不敢回头。

        当人不能看的时候，听觉就会格外好。

        身后布料摩擦的窸窣之声，突然撞到什么的磕碰声，还有似有似无地……喘息声（痛呼声）。

        妈的，非礼勿听啊！

        难道，这就是老板屡次相亲失败的真实原因？！

        这个……要不要告诉老夫人……

        他不想被解雇啊！

        好在男人再次开口，“给我拿一套新衣服。”

        助理如蒙大赦：“是。”

        ——

        再次来到门前。

        “叩叩叩”

        有了刚刚的教训，待听到里面传来“进”的声音才推门而入。

        直到递过衣服再次出门，助理都保持绝对的“非礼勿视”，连那个精致男孩在哪都不知道。

        厅内静得可怕，奉栖紧贴柜子站着，不敢再动，两人飞快对视一眼，又躲开。

        奉栖：“多少钱我赔你？”

        男人：“肩膀还疼吗？”

        同时出声。

        都愣了下。

        奉栖：“不疼。”

        男人：“不用。”

        ……

        …………

        换好衣服，两人一起走出别墅。

        奉栖有些尴尬地走在前面，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什么。

        下了台阶，奉栖双手揣兜，独自向左拐去。

        “我送你。”

        奉栖：“啊？”

        男人换上强势的口吻：“过来。”

        直到坐上车，奉栖都在纳闷自己怎么那么听话就上车了呢。

        三个人坐在车里，谁都没说话，直到奉栖抬头看到节目组别墅的轮廓，轻咳着说：“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紧跟着又说，“当然啦，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周予暄。”

        奉栖又重复了一遍，对着周予暄，大大的桃花眼都笑成一条缝，说：“我叫奉栖，信奉的奉，栖息的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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