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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宫宴6


午夜天凉,御花园中人的去了大半,在卫婉等人离开后,这偌大的地方就只余了皇后、卫瑜、姜荼,还有几个伺候的宫人内侍。

        皇帝无奈地皱起眉,将视线从早就已经消失的卫贵妃身上挪回来,嘱托宫人将皇后扶起:“三公主的是,朕定然会与皇后一个交代,晚些等宫宴结束,朕自会去瞧瞧她。皇后身体不适,现下先送皇后回宫。”

        温玉皇后被身边的婢女轻缓扶起后面如死灰:“臣妾,遵旨。”

        她的贴身宫女死了,计划几经试验,筹谋许久,却只换到一个施舍般的探望。

        八年前姜荼与她说过,说卫家宣武侯战死,在擒拿草原王阿史那氏回营的途中遭人暗算,旧伤复发,不日前已经过世了。

        宣武侯世袭,身份爵位由其长子卫琛继承。

        “只要没了卫琛,卫家一辈最大的也就是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娃娃,宣武侯府势微,卫贵妃没了倚仗,娘娘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吗?”

        后来卫琛死了,卫瑜因违抗圣旨擅自出兵亦被收押在了监牢里。卫家之势眼看不保,却有满朝文武老臣长跪于宫门外为卫瑜求情。

        而卫婉……皇上与卫婉的爱,却根本就没有因为卫家的事有分毫动摇。

        皇后步履虚浮,脚步踉跄,未经留意踏上一块湿滑的鹅卵石差点扑出去。

        温玉的胸腔涌现着无数悲凉。

        卫婉虽说没有孩子,可那又如何?

        她数年如一日地独占着帝王的恩宠,早就已经是宫里其他女人难以企及的存在。

        “娘娘,您又咳血了,奴婢叫来了辇轿,咱们快些回宫,奴婢给您寻太医来瞧瞧。”

        温玉摆摆手,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卫瑜披着沾湿的大氅,浅色的襦裙从未遮严得地方露出几分。

        将军得脊背挺得笔直,跪在地上与皇上说话,那样的气质她在卫贵妃的身上也曾看到过。

        “无事,回宫吧。”

        卫家的女人,叫人羡慕,也叫人嫉妒。

        ……

        “请皇上收回成命,”卫瑜目光坚定,直视着陆恒,“三公主途中遇刺,微臣理当避嫌,断没有主管侦办此事的资格。”

        卫瑜嘴角绷着,眼神澄澈,姿态端正,心里骂娘。

        她委实想不通皇帝究竟是怎么回事。

        给皇后的交代就是让她奉旨侦办此事,这是给皇后难堪,还是在给卫瑜难堪?

        亦或是陆恒自导自演,意在在告诉天下人,皇上礼重卫家,信任卫家?

        但边疆武将插手调查京城内务,自古以来便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卫瑜的嗅觉敏锐,即使对政治问题不敏感,可一旦涉及军事布防,她就算不能迅速的反应过来,也会从中察觉出不对。

        京中护卫巡逻有禁卫军,侦察办案有大理寺,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荆楚统帅,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爱卿无需多虑,文武百官与皇后那里朕自会去解释,”皇上皮笑肉不笑的从眼角挤出一个弧度,把卫瑜从地上扶起,“阿瑜领了命就是,现下天色已晚,爱卿要早日歇息才是。”

        卫瑜神经颠倒,只想想卫婉一般一个白眼给皇上丢过去,她搭着陆恒的手站起来,连头发丝都写着抗拒。

        这就不是一个妥当的差事。

        她卫家虽手握兵权,可早年间举家搬离至荆楚,在大承的皇都内称得上毫无根基。

        调查公主在京郊遇刺一事?呵。

        皇上给她安排的这个好差事,是直接让卫瑜越权管了两方人的事。

        说句不好听的,狮子野兽都知道给自己圈地盘,明白领地不容外人侵犯。

        陆恒身为天下之主,哪能不懂得这些道理。

        卫瑜不无恶意地揣测了一会儿,站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跪久了,腿有些麻。

        陆承这倒霉孩子说得还真准,今晚地宫宴当真是精彩极了。

        光说她自己就跳了两回水,迷路追刺客,还救了一只被迫跳水地猫。

        “既然如此,微臣还有一事相求,望皇上恩准。”卫瑜双手抱拳低头,身体被灌了许多凉气,导致她现在嗓子有些发紧。

        “你说。”

        卫瑜停下脑中翻涌的思绪,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控制的清晰,她平静地说道:“微臣恳请皇上,从禁军与大理寺中抽调人手,与微臣共同参与调查。”

        既然让她给皇后干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已然成了定局,那么就不能放任它再往坏处走下去。既然与禁军和大理寺相关,就一起出来挨着,等那日皇帝抽起风来,如若怪罪,也不是卫瑜一个人扛着所有责任。

        只能先跟二位同僚说声对不住了。

        卫瑜心里默默地想着。

        现今荆楚局势虽然稍有稳固,但阿史那氏草原部落动作不断,必须有人紧力地盯着。

        卫安与荆楚带来的那群猴崽子迟早是要回去的。

        而在他们离开之前,必须想办法让皇上放卫辞几人一同离开。

        在卫琛死后,她仅剩的私信就是希望能够平安保下家中的这三个孩子。

        寒冬昏暗角落里滋生出的阴谋算计,若得不到解决迟早会毁掉大承的疆土。

        到那时,在这篇广袤大地生活的百姓又该要怎么办?

        如若有朝一日,国之不存,政权颠覆,卫瑜也希望她卫家的孩子,堂堂正正地死在疆土。

        “这个好办,朕明日拟旨,派人通告禁军统领杜律与大理寺卿孟淳,告诉他们其安排人手,协助你办案,”陆承抬手,示意姜荼起身,“今日之事,是你言行有失,下了差自取令罚,倘若再犯,你这总管的位置也不必再做的。”

        姜荼跪下谢恩,口中连连称是,规矩得不行。

        “谢陛下开恩,谢陛下开恩,”姜荼的眼睛通红,拱手从地上缓慢站起,微微有些磕绊地站在皇上身边,有向卫瑜示意,才恭恭敬敬地说道,“启禀皇上,恕老奴多嘴,大理寺孟大人不日才受理了周家贪污舞弊一案,此案牵连甚广,甚至分封各地的亲王尚且涉及其中,孟大人日日秉烛深夜,通宵达旦,此时下旨,怕是也抽不出多余的人手啊。”

        卫瑜窥着陆恒的脸色,知道皇上也是在思考着姜荼的话。

        这桩大案今日早晨卫瑜亦挺姑姑身边的婆子提起过,与姜荼所言基本没什么出入。

        只是这事与他无关,姜荼为什么要提醒皇上这一句,以两人如今相制的情形,作为一个老老奸巨猾的权宦,不是应该看她找不到人,或者吃闭门羹的热闹更快乐一些吗?

        难道另有阴谋?

        卫瑜还没有分析出其中利害,就挺将已经赔了这群人熬了许久,但是马上还要加夜班去看女儿的皇帝陛下说道:“先将大理寺那边阁下,通知杜敬寒,让他安排好手中的事宜后,亲自协助阿瑜查案。朕实在乏得厉害,就先行回宫了。”

        卫瑜领命,待皇帝仪仗离开一会儿后,沉默地看了一眼正在收敛尸体地御前侍卫,走过去问了一句:“这两具尸体,是要送归大理寺留案记录吗?”

        候在不远处警戒地侍卫小跑到位于身边,回答了她这个问题:“回禀将军,是要拉去乱葬岗直接埋了。”

        卫瑜定定地听着,裹着身上早就已经冰凉的大衣,朝着御花园外走去。

        □□之下,法令残苛,本以为京中尚好,那成想权力腐溃烂生蛆,比之荆楚出了炫目虚假的上层繁华,便是什么也不如的。

        这样的王朝能够坚持多久?

        卫瑜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父亲自小于耳边谆谆教诲忠孝,在她拼死从草原带回哥哥的残尸,嫂子怀着身孕撞棺而去的时候,就已经平静消亡了个干净。

        如今能够支撑她继续为大承尽忠的,不过是荆楚同样相似的质朴百姓,还有爱着皇上的姑姑。

        就连想要杀了姜荼,卫瑜都说不出什么高尚的理由。

        还王朝清明政治?

        笑话。

        她只是不想卫家的人受到伤害。

        至于为什么没有寻了机会做掉那个老太监,说白了不过也是希望四下稳定,百姓安乐。

        找不到合适的人罢了。

        陆恒的确猜忌卫家不假,可卫瑜又何尝不在质疑皇上。

        身后的荷花池依然静谧,小无声息地掩盖了今晚轮番几次地算计。

        她卫家的脊骨仍在,只不过寸寸山河洒热血的忠义,早就已经不是对着帝王。

        ……

        卫瑜走出御花园不久,心情沉重之下更是没有留心眼前的路,在一个不怎么显眼的拐角,卫瑜看到了今早给她梳头的婆婆。

        “将军怎得才出来,贵妃娘娘担心得不行,特地留下老奴,在此等候将军,”那婆婆将怀中抱着的裘衣披在卫瑜身上,替换了她那件湿得快能拧出水的大氅,“跟老奴从这边走吧,将军,贵妃娘娘在宫中等着您呢。”

        玉堂宫灯火通明,前后忙碌烧水备事的奴才井然有序。

        屋内的下人全部被遣了出去,卫婉将卫瑜按进了热水中,撸起袖子亲自给她梳洗。

        卫瑜再三推阻,还是没拦住卫贵妃想要打扮她的一颗过分热情的心。

        “冻坏了吧,”卫婉心疼得皱眉,哥哥的这几个孩子,她从来都是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疼爱的,“若不是陆承派暗卫与我通气,我都还不知道这件事。以你直来直去的性子,不得叫宫里的妖魔鬼怪扒皮吃了去?”

        果不其然,不管你长到多大,在长辈眼里你永远都是单纯可爱的小可怜。

        “姑姑,我能问你一件事吗?”卫瑜转过身,趴在浴桶上,长发从肩膀处绕过来,被卫婉抓在手里,用各地进贡上来的茉莉花汁细致搓洗。

        “什么事?关于你早朝的事吗?”卫婉把热水撩到她冰凉的身上,“这事我也不甚清楚,陆承派来的人同我说,要去禀明了皇上,不要让旁人知晓。那孩子心思重,想得多,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帮过姑姑不少,我也不曾细想,你若有疑问,不如直接去问他。”

        听了她的话,卫瑜将头倚在胳膊上,沉默了下来,其实她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不过现在想想,卫辞的事就算问了也没有必要。以姑姑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定不会不管,可是姑姑至今都不知道,那就是卫辞不想让人告诉卫婉。

        家里的孩子长大了,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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