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方家，要到头了。”皇帝看了予之呈上来的折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心。方家这个嫡子做事真是毫无顾忌，才能把这么大个把柄递到他手上。

        督公默默喝完了杯盏中的茶，神容疲惫，表情却自始至终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

        皇帝转头，看见他，突然笑了：“予之，也很久不曾到母后近前侍奉了。母后颇为挂怀，去看看他吧。”

        “是，陛下。”皇帝这话倒是正对了他的心思，只是皇帝神情有异，却让他隐隐觉得不安。

        督公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去寿康宫拜见太后，手里拿着下江南给她买的小玩意儿。想到宫里那位，冷肃淡然的脸上，才有了一点的暖意。

        临别时，同他闹了脾气，也不曾哄好了就走了，这会儿进去，怕是又要被训斥了。

        “千岁，您归京了。”门口的侍卫许久不见他，倒是有几分意外。

        “嗯。劳你通报一声。”

        侍卫闻言，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开口：“督公舟车劳顿，不若明天再来？”

        这般吞吞吐吐的样子，倒让他察觉到些许不对，冷笑一声：“怎么了？如今，你也敢拦我了不成？”

        “不不不，督公，小人不敢。”侍卫惊慌失措，许久，才咬咬牙，答道，“揽星和弄月两位公公正在里面，太后，太后不许人打扰。”

        “揽星，弄月？”他慢悠悠地念出这两个名字，像是在唇齿间细细咂摸了，“什么人？妖里妖气的。”

        侍卫尴尬地笑笑：“是，这二位是太后近来身边的新宠，日日都要陪伴，夜晚也需守着，太后，太后……才能安睡。”

        “哦？”督公的眼神漫不经心，却分明透露出杀意，直看的他额头汗如瀑下。

        “那，我倒要看看，这太后新宠，是个什么人物了？”那双眼睛里冰冻寒冷，狠戾和怒意充斥着俊逸的面庞。

        “千岁，千岁。”予之越过了侍卫，强行往宫内闯，侍卫只能在后面追赶。

        “再敢阻拦，便仔细着你的项上人头！”

        殿内丝竹声不绝于耳，舞姬合着乐声，细摇慢舞。他站在殿外，黑色的靴子踩到了遗落在门口的一只小小的金铃铛。他弯腰捡起来，在手心里转了一圈，死死攥住。

        揽星坐在太后旁边，用筷子给她夹菜。殿内乐声很大，他得俯到太后耳边才能让她听得仔细，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她笑起来，脸庞都微微泛红。

        大殿的门被一脚踹了开来，初秋的凉意和肃杀被席卷进来，来人着了鲜艳的飞鱼服，眉眼桀骜，高抬了下巴，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褪去手上的手套。

        丝竹乐声骤停，殿内呼吸可闻，他敛低了声音，强压了怒火：“都滚出去。”

        “你是何人，太后宫中也敢擅闯，还不快快来人，拖下去。”揽星站起身来，用尖细的声音喊道。

        予之转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只能梗着脖子硬生生开口：“还，还不动手。”

        “揽星，还是弄月？”督公一步一步走过来，靴子踩在地上，却好像扼住了他的呼吸。

        “奴婢，奴婢是揽星。”他用力地挺挺胸膛，“奴婢就是太后的內官揽星，你又是何人？”

        予之闻言嗤笑一声，用食指轻轻点着太阳穴，开口道：“凭你也配攀扯太后？”话音未落，揽星就被拎起来，重重地掼在地上，那双素靴踩在了他的胸口之上。力道之重，让他难以呼吸，脸庞涨的通红。

        “弄月何在？”

        小内官强作镇定地走出来，眉眼冷傲，手指却在轻轻颤抖。

        予之转头见他，那一瞬瞳孔放大，他急切地看大娘娘，像是要寻求安慰。太后却抬着脸，看着他。

        内官与他八分相似的脸庞，太后的心虚愧疚好像一把利剑直直地插入他的胸口，他把靴子从揽星胸口挪开，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手指缝隙一送，掉落了金色的碎片，几片深深扎进手里，渗出了鲜血。

        “予之……”

        “太后娘娘。奴婢，奴婢先行告退。”

        “你站住，给哀家站住。”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听到呼唤，也只是一顿，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自那日督公在寿康宫甩了脸子，还动了手，人人便只传他和太后生了嫌隙，已经闹崩了。太后几次召见，也不曾叫动督公。想是被那个找来的替代品恶心到了。

        揽星被督公竟然吓得卧床不起，太医成日里往进送汤药。太后身边只留了弄月伺候。

        予之闹了好大的脾气，整整一个月，都在躲着她。方筝浓分明想去见他，向他解释自己的苦衷。但是小狼崽缩了起来，默默舔伤口。

        今晚有些凉，宫女给她换上了比较厚的被子，她却是很怕热的，把被子踢了开来，闭着眼睛，拿小扇子给自己轻轻地送风。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慢很轻。她倦懒地很，不肯睁眼，只懒洋洋地开口问道：“弄月？”

        他没有回话，方筝浓伸手拭了一把额上的汗：“你过来，给哀家扇扇风。”

        呼吸声靠了过来，拂在她的背上，有些烫。随后一只手擦着她的腕骨，取走了扇子。手很凉，应该是在夜里吹的。

        “哀家今日遣了宫人去召见大公公，他可是又不愿来？”

        “来了，大娘娘。”

        那声音微微沙哑，却让方筝浓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果然是她朝思暮想的小狼崽子。

        水红色的薄纱，颜色艳丽，与他冷傲的眉眼并不相合。清冷的月光明暗了他的脸庞，反倒透出几分妖冶绮丽来。

        “外面夜凉，怎么穿的这么单薄？”

        他看起来不是很好，浓重乌青的黑眼圈，嘴唇没有什么血色，淡淡蹙着眉毛，病弱而惊人得美。

        方筝浓见他这副样子，说不心疼分明就是骗人的，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慢慢地靠近他。抚到眼睛上，轻轻阖起了那双幽静的眸子：“没有好好吃饭，你瘦了不少。”

        他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挪了开来。眼里灼灼燃烧，他就那么注视着，都让方筝浓浑身发热，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大娘娘。”眸子里是挣扎与苦痛，他仿佛切断后路般得决绝，他开了口，问出一个足以置自己于死地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们？”

        “什么？”漂亮凤眸中满是懵懂，太后不懂督公在问什么，但正是这样，让跪在地上的人再压制不住自己的置疑和委屈。

        “大娘娘，为什么选他们，他们可以近身侍候，他们可以陪着您，您，您甚至没有他们就难以安寝？”

        “予之，这是陛下……”

        “我不行吗？”跪在地上的人，把这句话掰开了揉碎了，给他的大娘娘看，“为什么不能是我，大娘娘？”

        瓷白的脸上烧起了阵阵红晕，太后扶着床柱，才能微微压制自己发抖的手。这般真挚，这般热烈的表白，让她难以招架。

        予之得不到她的回应，眼眶微微泛红，素白修长的手指顺着衣领，松开来，露出雪白的脖颈，削瘦漂亮：“我不行吗？大娘娘。”

        手指滑下去，锁骨精巧分明，衬着莹润的指甲在昏暗的月光下，反着动人的光：“大娘娘，我比他们更体贴，更懂事，也更……好看。”

        “您选我，好吗？”

        督公好像扒下了那身冷漠的皮，内里是香甜妖媚的狐狸精，方筝浓咬了一口舌头，才把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好。”，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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