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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98章


她正想东想西的时候,高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搬来了躺椅,手脚不麻利的还被他踹了屁股一脚。

        “这是?”

        高公公一甩拂尘,答到:“既然是来养树的,人越惬意,人气越足。”

        方筝浓不解地皱眉,但高公公没管这个,吩咐人把东西放好,还贴心地留了条波斯毯。

        “你啊,一个小婢女,听吩咐就是了,不要乱打听。”

        “是。”

        他们人一走,她就自己上手挪躺椅。

        原主虽说是个庶女,也是大家族娇养的,手上没有力气,她只能一点点推。

        躺椅整个被推到了不靠窗的那一面,树就能挡住大半,才让她放下心来。

        毕竟当着皇帝面睡觉,可能是嫌脑袋旧了,她可不想收到一句高贵冷艳的杖毙。

        刚刚被那女人关了窗子,陶温浮不敢一下子又支开,生怕引起注意,他只能拿指节抵开一点点缝隙,从那里看几眼。

        结果人没瞧见,就瞧到被波斯毯挡着的腿了,上半身被树挡的严严实实的。

        “你去,把那躺椅给我钉在这边。”

        他略一摆手,高公公只能又带着小太监匆匆出去了。

        他从窗缝里看见,她茫然无措地站在那儿,张着嘴巴,像是想反驳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心好像被摸了一把,痒痒的。

        她身上穿的是藕粉色的婢女装,这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坚持一会儿,她还是把毯子披在了身上。

        坐在躺椅的边边,随着她的力道,躺椅一摇一摇的,她的脚也跟着晃,显得可怜巴巴的。

        似乎是对这突然被改变的事情感到手足无措。

        午饭是高公公身边那个长得秀气白嫩的小太监春西送的,菜色很丰富,比之前要好上好多个档次。

        “你为什么叫春西啊?”

        春西在雍和殿伺候,平时见不到女人,面对一个长得像神仙娘娘一样的小姑娘,未曾开口就先红了脸。

        “是师父起的,我是老大,还有夏北,秋南和冬东。”

        “是吗?”她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了声,“蛮好,和你很相称。”

        春西听完,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坐在窗前用膳的陶温浮掰折了手里的银筷,手一松,纷纷落落掉在地上。

        “陛下,奴才给您换双筷子吧。”

        他的手攥成了拳头,眸色渐深:“不用,还是给你的徒弟换个名字吧。”

        高公公第一次摸不清自己主子的意思。

        方筝浓在树下躺了一天,等到了亥时,整宫的灯都熄了,院子里只有零星几盏灯,她活泛活泛筋骨,准备回去。

        偏生晚上静悄悄的,连个巡逻侍卫也没看见,说不定亥时他们正在换班。

        小心思像火苗一样嗖地烧起来,她借着树的遮挡,凑到了小窗前。

        陶温浮睡觉的时候总留着两盏灯,模模糊糊隔着这么远望上一眼,看不清面容。

        她不敢太放肆,踮起脚看了两眼,看不到人,就干脆回去了。

        听到人远去的脚步声,床上的人起了身,披上了外袍,走到窗边,只看得见背影了。

        “

        默默站了一会儿,他才把窗子关上:“天真是冷了。”

        第二天裁制的新衣就送了过来,方筝浓摸着那上好的绣样,心想,这雍和殿果然是心腹地方,连下人衣饰都这么好。

        这里拢共她一个婢女,也没处比去,她只能自己换上了厚实的衣服,每天坚持去树下睡觉。

        皇帝似乎很喜欢这棵木兰,即使是在这不开花的季节,他也会在批奏折的间隙,抬头看看这棵树。

        这让方筝浓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天星阁说的不准,她养不好这树,会不会跟着陪葬啊。

        小方不想陪葬,于是她每天早上多了一件事,向树祈祷五分钟,希望它能活得长些。

        冬东是个长得一米八五的黑皮壮汉,话都不喜欢多说几句。

        春西就给她送了一天的饭就不再来了,打问半天才知道,他忙着去修缮新的宫殿了。

        说实话,面对冬东这个大块头的时候,她还是怀念娇羞的春西。

        虽然每天她回去之前都要扒会儿窗户,但是也没哪回再敢翻进去,上次阵仗闹得太大了,让她现在都心有余悸。

        但是似乎陶温浮每晚都会陷入梦魇之中,殿里的灯也是越点越亮。

        “别,不要……”

        他在说梦话,每个字都像沁着血,同时伴随着强烈的喘息声,哪怕隔着这么远,她也听出来里面的痛苦。

        方筝浓最终还是没忍住,从窗子轻轻翻了进去,蹑手蹑脚走到塌边。

        他皱着眉,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因为用的力气太大,把手心都刺红了,手腕上青筋暴起。

        方筝浓叹了口气,缩到一边的脚踏上,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腕:“别怕,别怕。”

        他的手劲奇迹般地松了不少,露出捏着东西的一角,那是一只镯子,里面雕着木兰,磨得温润细白。

        她抖着手,轻轻触了一下,人似乎有点要醒的迹象,翻了个身,吓得她赶忙趴在脚踏上。

        然而他只是翻到了面朝外面,并没有苏醒,但是口中呓语不断,身子也随着轻轻发抖,缩成一团。

        她没有办法,只能缓缓去摸他的耳朵,她与他做过夫妻,知道这样会让他放松下来。

        果不其然,他慢慢平静下来,只是不经意间胳膊压在了她的手上。

        方筝浓只觉得棘手,万一人醒了,会很麻烦,她小心地抽手,却被攥得更紧。

        “别走,好不好?”

        真是个克星!

        她拿陶温浮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世人皆知他把崇德放在心上,但其实他也是她心头最干净的一角月光。

        “怕了你了,就再陪你一小会儿。”

        她顺着他的力道,侧身坐在塌上,身上的浅香笼在这里,让他露出笑意,慢慢地,陷入了美妙的梦境。

        高公公的手臂摔伤了,连续几日都在养伤,看不见他了。

        冬东来给她送饭的时候,难得开了口:“你待陛下午睡后,进去侍候笔墨。”

        她差点被鸡骨头卡死:“咳咳咳,不是,高公公伤了手,不是还有你们这几个徒弟吗?怎么还能轮得到我?”

        冬东惜字如金:“学的年头短,男人手脚粗苯。”

        “哦。”

        她只能干巴巴应下,知道这大个子也不会再多跟她说什么。

        等到下午,那位秋南公公领了她进内殿。

        陶温浮正在批奏折,细长有力的指节捏着笔,龙飞凤舞的。

        秋南奉了茶,就退了下去。

        “过来磨墨。”见她呆愣在原地,他头也没抬,吩咐到。

        方筝浓赶忙过去,扶起墨条,小心地转动手腕。

        这活儿她自然是老手,只是站在这个人身边,难免让她有点心神不宁。

        殿内香炉内的熏香一点点升上来,带着清甜的味道,哪怕她刚睡醒,也忍不住睡意。

        啪嗒一声,墨块掉进砚台里。

        陶温浮眼疾手快地扔了笔,把软倒的人接住,搂进怀里。

        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把脑袋靠到肩膀上,密不可分地抱紧了。

        他此刻才露出满足的笑容,手抚摸上她的脸颊,低语到:“你要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你回来了呢?”

        “我一直盼望着你回来,所以哪怕道士跟我说你会还魂,我也信了。”

        “他们找来一个个人冒充你,我一次次失望,原以为,这是虚无缥缈的指望了,但是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只是你不愿意跟我相认,难道你只是回来看看,很快,又会离开我了吗?”

        “我不会让你再离开了,绝对不会。”

        他轻轻把吻印在她的额角,眼里翻腾的是偏执的欲望。

        求上天救救我,不要让我再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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