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不能乱养金丝雀（38）

头痛欲裂。

        意识仿佛堕入深海，如泡沫般浮沉，轻飘飘的，穿梭于现实与幻梦之间。

        尤金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他醒不过来。

        “哥哥！”

        稚嫩的声音响起，他抬起眼，看见前方的路上有两个孩子。他们结伴同行，身影沐浴在阳光下，有说有笑。

        乔希。

        几乎第一时间反应出声音的主人，尤金默默注视着前方，心底掀起一股酸涩的浪潮。

        自幼一起长大，他和乔希的长相都属于偏秀气精致的，小时候偶尔会被人当作女孩子调戏。

        乔希的性格乖巧，软绵绵的，还很容易被弄哭，因此经常被同龄小男孩欺负。

        每当这时，尤金就会挡在弟弟面前，狠狠瞪着对面想欺负乔希的人。

        他性格要强，从小学剑，也比较能打，曾把一个比他高出大半个头、年长三岁的大块头男生打的哭着喊妈妈。

        从那时起，“兰伯特家的两个小美人不能随便招惹”的话就传开了。

        而每当他打完架时，乔希总会跑到他身边，捧着他的胳膊，对着伤口小口小口吹着气，闪烁着乌黑的大眼睛，声音软乎乎的：

        “哥哥忍一下，乔希帮哥哥吹伤口。吹一吹，痛痛就飞走啦……”

        实际上，父母的偏袒从来没有掩饰，他虽然年少，但也不傻，自然能感受到这种无端的冷落。他也曾想质问不公，也想在叛逆期逃出家门，但最终都还是忍了下来。

        因为乔希。

        只有乔希，无论何时都跟他站在一边。

        偏心多给的糖，等母亲一走，乔希就会悄悄钻进他的房间和他一起分享；偶尔两人闯祸了，乔希也会在父亲责难前先站出来顶锅，然后在父母的无奈叹息声中，笑眯眯地朝他挤眼睛，好让他逃掉一夜禁闭。

        那种纯粹的亲情，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关心，对那时的他而言，就如雨夜孤行时望见的唯一亮起的一盏灯，为他驱散黑暗，汲取片刻温暖。

        可灯光再温暖，终究是被点灯人操控。

        点灯人用黑布蒙上灯，光便不再；点灯人提灯走向何方，光便洒向何处。纵然单纯温良，被居心不良之人操纵，也是一把伤人的刀。

        小时候无知者无罪，长大了，还能一点都不知情么？

        就如温室里最娇嫩的一盆玫瑰，乔希被关爱得太好了，好到可以让他恃宠而骄的境地。

        可在这个世界上，太过无知，终究伤人伤己。

        宛如走马灯一般，熟悉的记忆在眼前一幕幕掠过。但在政治联姻时，却和记忆中不同。

        他找不到那双深海般眼睛的主人了。

        梦中人的相貌分明肖似，眼神却完全不同。被那双眼睛注视着，他只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和憎恶。

        联姻后，不仅没有“交易”换来军校的机会，甚至连基本的自由都丧失了。

        锁链。被拖拽着的脚腕。逃不出的囚笼。

        好疼。

        纵然是梦境，可那痛感已经难分真假，除却肉体上的折磨，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那双充满恶意的陌生眼神。

        鞭笞。被无休止的发泄。注射神经毒素。

        那个人似乎一早就清楚自己的来意，婚礼之后，就切断了他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发现他会反抗后，干脆使用神经性毒品来控制他。

        从失望到憎恨，从憎恨到绝望。

        最终，凭着一股不甘心的偏执疯劲，他一针扎死alpha，逃出了付家。

        付二少一死，付家被远房表亲接手，派出人手一直追杀他。

        在潜逃过程中，尤金再次撞上了曾经抓过他的黑帮。但这回，他身边再没有谁来救他了。

        身心已经残破不堪，他干脆地屈从了对方，并最终通过一些手段加入了这个表面是黑帮、背地是敌国间谍的组织。

        在那个梦里，他再不是从前的自己，一腔报国的热血，早在各种利刃戳刺中变得冰凉。恨意似乎占据了他整个神经，让他传递敌情，做出各种叛国之事，只为了对那个坑害他的家族、禁锢他的王国做出一点报复。

        梦境最后，是乔希亲手抓住他，并将他关进了军事监狱。

        他的身体本已是强弩之末，精神也濒临崩溃。而狱中军事犯大多都是alpha，遇到一个无力反抗的omega，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可是，再多的屈辱和折磨，对此刻的他来说，似乎都已经麻木了。

        最后的时间，都在狱中苟延。

        躺在牢房破旧肮脏的草席上，他挣扎着抬起头，双眼望向高窗外的天空。

        窗外阴云密布。

        他无力地闭上眼，脑海里恍惚地回想起八岁那年的下午，他打退了那个想欺负弟弟的大块头，浑身带伤、却满怀骄傲地带着弟弟往家走。

        那天晴空万里，和今天一点也不一样，空气中花香弥散，白鹰在空中翱翔。望着如洗的蓝天，他在心底许下愿望。

        他将来，也要做帝国最骄傲的白鹰，在战场上亮出自己的锋芒。

        回忆如火花般在眼前消逝，尤金感觉身体渐渐失去了力气。最后一秒，他阖上双眼，唇间竟有一丝嘲讽的笑意。

        ……都结束了。

        ……真的吗？

        锥心的疼痛再次袭来，尤金忽然感觉一阵窒息，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喉间，逼着他一阵呛咳。

        “咳咳咳……”

        猛烈的咳声中，他终于睁开眼，望入了一片刺目的亮光。

        “哥！！”

        发现病床上的人终于苏醒，乔希一个箭步冲到床前，精致的容颜却有些憔悴。

        “……”

        看到对方身上没怎么受伤，再听到乔希在耳边叽叽喳喳地道歉解释时，他只觉得头痛。索性闭起眼，揉了揉太阳穴：“……只有你？”

        “……不，”乔希愣了愣，看见黑发青年的脆弱神情，终于决定闭上嘴，“付哥一直在呢。”

        “从比赛那天……到现在，三天之内，他几乎没从这里离开过。”

        话音刚落，病房大门便被推开，高大英挺的男人步入室内，手中提着热水壶。

        尤金一抬头，乍一对上那双眸子，只觉得望入了一片深蓝星海。

        不再是漠然轻蔑，而是他最熟悉的那片温柔。

        眨了眨眼，大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鼻尖一酸，眼泪就如拧不紧的水龙头，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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