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过了两日，姜舒衍按着收到的公主府帖子上的时间前去赴宴。

        公主府举办了赏花宴，给燕京里不少府上都送了个邀请。

        姜舒衍正好想借此机会看看宋宁的近况，收拾妥当便出发了。

        所谓赏花宴，便是永嘉长公主邀请燕京里的少年少女们，在她的府上相聚集会。

        长公主每回来一趟都要举办点活动，往年也有什么赏鸟宴、赛诗会、品瓜宴等等。

        一来，长公主难得回来一趟，邀请燕京里各家联络一下感情；二来，也是给燕京的公子姑娘们提供个展示才华的机会。

        姜舒衍乘着马车去了公主府，进门后便有婢女引她到园中。

        永嘉公主特意选了处开阔的空地，旁边是座很大的池子。池子边有一处水榭，平台一部分在岸上，一部分伸入水中。

        临水处设有鹅颈靠椅，不少年轻的姑娘和公子们在此处凭靠休息或聊天。

        水榭里还置有茶水糕点，长公主大袖一挥示意大家怎么高兴怎么来。

        姜舒衍找到宋宁的时候，她正倚在栏边，掰着糕点喂鱼。

        她今日穿了藕荷色襦裙，发间配芙蓉簪，一眼看过去真是好一副美人凭栏望水图。

        走近之后才发现她每掰一块，便说一句，“能见到他、见不到他、能见到他、见不到他……”

        姜舒衍：“……”

        “阿衍！”宋宁瞧见水里倒影回头，从栏边站了起来，“你来了！”

        “阿宁，我可好想你。”姜舒衍拉着她的手，“你这几日可好？”

        禁足解了？

        “公主下了帖子，我爹也不能拦着嘛。”宋宁眨了眨眼睛，“我听说你去燕郊住了几日，怎么样，可有新鲜事？”

        “新鲜事没有，我倒是听到了和你有关的事。”姜舒衍坐下，低声问，“宋大人因你的婚事进宫找圣上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我爹去找圣上了？”宋宁惊呆了。

        姜舒衍：“……”

        完了，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我就是听说的，或许传言不实。”姜舒衍补救。

        “我只是说我想通了，他怎么就去找圣上了？”宋宁想不明白。

        姜舒衍也不明白。她一想到宋宁刚刚在这里喂鱼的场景就……不太能相信她的“想通”。

        “你如何想通的？”姜舒衍只能问她。

        “我说我可以不再纠结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念头。”宋宁说道，“既然爹娘也一直为我的事情操心着，那我便顺着他们的意愿，我可以认真考虑婚事。”

        “真的啊？”姜舒衍握了握她的手，“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

        “但我跟我爹说了，我是有一点要求的。”宋宁一一列举，“首先，对方公子必须相貌端正，年纪不能太大，大我不超过三岁；个子比我高四寸以上；其次，他在朝里要有个一官半职，且不能低于四品；再然后，他家里得与我家门当户对，我是侯府嫡女，对面不能太差吧？如果他有点兴趣爱好就更好了，音律、书法、茶道、马球，得有共同话题啊！”

        “……”

        姜舒衍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她。

        听起来是非常有道理的，每一条要求也不过分。

        就是不知道宋大人是何反应。

        事实上，起初宋大人听到女儿想通了，虽然怀疑但也非常欣慰。

        当听到女儿说自己有要求时，宋大人十分赞同点点头：不错，我们家阿宁是该有高要求的。

        但宋宁把条件说完之后——

        “我爹让我洗洗睡吧。”宋宁摊手，又问她，“你觉得我的要求过分吗？”

        “不过分。”姜舒衍真挚摇摇头。

        确实不过分，宋宁条件这么好，提出来是没问题的。

        但满足这个条件的也确实很少。

        “你看，这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宋宁对于效果还是满意的，“既然他们催我，那我就反向催他们，不是我不想找，是他们没给我提供条件合适的啊。”

        “阿宁，但商公子也不符合这些要求啊。”姜舒衍委婉。

        宋宁沉默一瞬，“那是因为不是他。”

        如果是他，什么要求都不会有；但正因为不是他，所以这些自然成了要求。

        “没事，问题不大。”宋宁又恢复轻松神色，“虽然我不知道他去找圣上做什么，但估计是没什么结果的，不然也不会让我无恙到今日。”

        姜舒衍也觉得有道理。

        或许是，宋大人想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请圣上帮忙决断一下？

        “你啊，亏你还能想到这种方法。”姜舒衍失笑。

        宋宁摆摆手，“准确来说，这个方法不是我想的，是有人教我的。”

        “谁啊？”姜舒衍觉得也真是个人才。

        “那个姓沈的。”宋宁说，“就他来拜访那次，那天你也在的，他给我出的主意。”

        姜舒衍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想到那个人的时候，一瞬间好像耳鸣，也听不到周围嘈杂的声音。

        她努力控制面上表情，假装自己很淡定。

        “你别说这方法还挺有用，这人是个好人。”宋宁拍拍她，“我对姐妹的人是绝没有任何想法的，你别担心。”

        “不是。”她哪里是担心这个，只是，“他什么时候成我的人了啊？”

        “你之前不就说你心悦他？”宋宁对她挤挤眼，“我懂的！你瞒不过我的。”

        “我不是我没有。”姜舒衍极力否认，“那只是我说说而已。”

        “她说她心悦你只是说说而已。”宋宁忽然抬头，对着姜舒衍身后方向一脸无辜转述。

        姜舒衍：“？”

        慢慢回头，姜舒衍发现沈宗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们附近。

        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但是最后一句是肯定听到了。

        “……”怎么又。

        又一次被听到了。

        沈宗遥对宋宁点了个头表示打招呼，又说，“公主府请的乐师在后院休息。”

        宋宁一听，把手上最后一块糕点扔进湖里喂鱼，得出结论，“能见到他。”

        “……？”

        “这个方法不错。”宋宁暗自点点头，“果然很准。”

        姜舒衍伸手，“阿宁，等——”

        “谢了，兄弟。”宋宁挥挥手告别他俩，不带走一片云彩。

        姜舒衍：“？”

        他们俩是在什么时候达成了某种交易？

        还有这沈宗遥，他这样刻意告诉宋宁信息，怎么还带了点鼓动她的意思？

        于是转头看他。

        “怎么？”沈宗遥有些好笑问她，“见到我很意外？”

        永嘉公主给不少青年才俊都递了帖子，他当然也会收到。

        且沈宗遥自认为自己是年轻公子里最才俊的那一个。

        姜舒衍眨了下眼，这才慢慢问道，“你说的乐师里有商公子？”

        “燕郊一别不过两日，怎的你见我第一面就问起别的公子？”沈宗遥“啧”了一声，“果然只是说说而已。”

        姜舒衍下意识反驳，“我才不是——”

        说到一半觉得不对，猛地停住。

        她原是想说，她才不是问起别的公子，什么商公子羽公子都与她无关；但接在他后半句后面，又有种否认自己刚才那话的意思。

        那句话就成了：她才不是说说而已。

        算了，不解释了。

        他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果然，沈宗遥的神情变成了“我就知道”，十分心满意足。

        姜舒衍定力尚可，没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阿宁已经被宋大人禁足许多次了，你这样做是否不太好？”

        这要让宋大人知道了，只怕又是一顿禁足。

        “我怎么样了？”沈宗遥反问，“我只是说了句话，其余什么都没做。”

        “……”好有道理，她无法反驳。

        沈宗遥出言宽慰她，“你放心，她既是家慈故友之女，我不会做害她的事。”

        姜舒衍实在不知道他葫芦里买什么药，但他既然出言保证了，她也就选择相信他。

        两人顺着水榭回廊慢慢走着，偶尔路过几个聚在一起闲聊的青年。

        水榭有遮蔽，且又在池子边，不时有微风吹过，也不算闷热。

        走着走着，一些熟悉的名字就被微风送进耳朵里。

        “……我长姐嫁了李尚书的儿子，那李尚书是什么人？尚书啊！而且他女儿还是圣上宠爱的李昭仪！”

        “张兄厉害厉害，咱们佩服佩服。”

        “那可不，可不是谁都能嫁给这种好人家的！在座的各位都要努力了。”

        “你这语气，我以为你自己嫁给了李尚书呢。”

        “姜贤弟，你阿姐的事还没着落吧？”

        “你操心我阿姐作甚？你自己阿姐嫁得好不就行了么？”

        “你上次可是说你阿姐要和一位举世无双的公子在一起，我倒是好奇这哪家的公子这么厉害？”

        “……那当然是厉害的。这位公子会对我阿姐一心一意，在我眼里那就是最厉害的！”

        ……

        姜舒衍看着她弟据理力争的背影，有些……也不是生气，反而还有丝感动。

        但更多还是有点哭笑不得。

        她弟的确是一心为了她，不仅在背后夸她，还在背后把未来姐夫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也见不得别人说她不好。

        但是他没事和这些人争论什么啊。

        而且还怎么扯上了“一心一意”这种话，他连他自己未来姐夫是谁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说。

        耳边沈宗遥轻笑了一声，和她解释，“李家三郎前几日才纳了两个妾。”

        “……”这也难怪眼前的张公子被气到七窍生烟了。

        张公子冷笑，“说了这么些也不见你说是哪家郎君，莫不是与我们吹牛吧？我看你阿姐是根本嫁不出去，我听我爹说了，她就是个烫手山芋！”

        “你管我家的事！”姜彻炸了，“你阿姐才嫁不出去，你阿姐才山芋！反弹！”

        “？”反什么弹？他阿姐早就嫁出去了啊？姜彻是傻子吧？

        “阿彻。”姜舒衍喊他。

        她这弟弟还是心性纯良，跟人吵架什么话也不会说。

        别人说他怎么样，他也只会反驳一句：你才是这样的。

        刚刚围在一起的几人齐齐转过来，看见并肩而立的两人都是一愣。

        姜舒衍与姜彻长得还是有几分像的，一看就知道是他亲姐。

        这种相似的相貌放在姜彻脸上还不大看得出来，放在姜舒衍脸上则是惊艳至极。

        身形窈窕，明眸皓齿，就和话本里描写的女子容貌一样。

        于是他们的目光也有些飘。

        沈宗遥不悦轻咳一声，微微上前小半步，挡住了姜舒衍小半个身子。

        几人这才注意她旁边的人。

        乍一看过去就觉得气度不凡，和身边窈窕的女子站在一起显得他挺拔。

        待看清她身边那人相貌，几人都是一凛。

        已经有人喊出了他的身份，“沈侍中。”

        姜彻又惊又喜，用只有姜舒衍听到的声音问，“这位莫不是——我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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