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司马府重臣举义

且说魏荣扩建四军，雄兵二十六万，曹爽收到消息后，急忙召集一干亲信议论，决定派遣陇西军先占领青海州，以巩固凉州。但座下却有一人反对，众视之，却是大司农桓范。

　　“主公，如此革新之时，吾以为，当加快进程，而后再以天子威望征讨西南小国，必能一战可下。”桓范躬身拜道，神情不卑不亢，似是凝重。

　　曹爽心底一动，桓范的意思他自是明白，先称帝，而后再征讨青海州，凭借天子的威望去讨伐青海州，这可是一件长脸的事。

　　“主公，不然。”座下，一门吏忽然起身，反驳道。

　　众视之，乃光禄大夫裴潜之子裴秀，时年二十岁。

　　“哼！黄口小儿，焉敢议论国家大事？”桓范挥了下衣袖，怒斥道。

　　裴秀不为所动，朝着曹爽躬身拜道：“主公初掌九鼎，乃孙、刘二公力荐，虽有先帝遗诏，然威名不足。其后蜀军入寇，主公亲征之，庇佑雍凉，乃不世之功，随之晋升为大司马。遥想武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一统北方，先为丞相，后居魏公，终临魏王。大司马虽有功绩于国家，比之武皇帝尚不足。秀以为，主公当下之务，应以积累军功为重，灭吴蜀一国，便能成就帝王之名，随后以天子之威，一统寰宇，留下千古英名！”

　　“这……”曹爽心底一愣，自己的想法是尽早称帝，可若是按照裴秀这样说的，那不得等到猴年马月。不成，不成。曹爽看向何晏，示意其为自己说话。

　　“咳咳……”何晏会意，起身出列，笑道：“诸位听晏一言，文皇帝接受汉帝禅位，至今已有二十余载，寸土未夺，当真可惜。大司马临危受命，威名所到，华夏退军。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上善。晏以为，此等威名若是再进一步，吴华二国，安敢苟存？”何晏此时，只想早点让曹爽登基称帝，这样自己就成了从龙之功。自己那点本事，他还是知道的，若是兴兵作战，功劳全被别人捞去了，自己还如何更进一步。

　　“何尚书，此言怕是有些欠妥吧。”尚书郎卢钦起身反驳道，“当今天子正值弱冠，并无过错，更有郭太后训政、大司马辅佐，假以时日，必能成就武皇帝功名。我等身为大司马属僚，自当尽心竭力辅佐大司马。”

　　“卢子若，汝不识天命？”何晏知道曹爽欣赏卢钦，正因为如此，他便成了自己的绊脚石，不悦道。

　　卢钦毫不退缩，仰着头正言道：“钦只知天子方有天命。”

　　“你！”何晏无力反驳，方才之言已是有些过分，若是再说出什么，只怕落了口舌。

　　“罢了罢了，二位皆主公心腹，何必如此呢？”丁谧做了个和事佬，起身劝止道。

　　众人又议论了一番后，曹爽无趣，遂起身离去。众心腹见之，也纷纷起身离去，唯有丁谧等到最后，转身走进内厅。

　　曹爽心里不愉快，见丁谧跟了过来，也不搭理，靠在太师椅上，闭着眼清净下。

　　丁谧嘿嘿一笑，走上前，坐到曹爽身边，笑道：“主公何故提前入内？”

　　“彦靖乃吾心腹，自是知道吾意。”曹爽眼睛微睁，随口说道。

　　“哈哈，既然如此，劳烦主公听谧试言之。”丁谧撇了一眼曹爽，接着说道，“主公心中抱负甚至，然而如今处境尴尬，心中虽有所想，却苦于迷惑其中，不得而出。谧以为，主公此时应当做两件事……”

　　“哪两件？”曹爽显然动了心思，立马坐立起来，凑上前问道。

　　丁谧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伸出右手，露出一根手指，解惑道：“第一件事，正如卢子若所言，如今天子正值弱冠，更有郭太后训政。主公若要君临天下，必须除掉郭太后！”

　　“什么！”曹爽一惊，额头冒出一丝冷汗，郭太后乃曹叡遗孀，自己虽然掌握大权，但也不敢太过分。曹爽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

　　丁谧暗暗一笑，知道曹爽所虑，小声说道：“郭太后乃一介女流，自是不得干预朝政，此乃规矩。若是大司马让其在后宫安享晚年，不许其与外臣接见，这不就形同除之？”

　　“囚禁？”曹爽脱口而出两个字，心底一转，丁谧所言，却是最佳，自己不敢除掉郭太后，但能隔绝其与外臣联系。心里这个结解开后，前路一片宽敞，曹爽急忙看向丁谧，示意其往下说。

　　丁谧露出第二根手指，正言道：“主公若要行大事，必有宵小之辈从中作梗，京师会聚天下精锐，难免有忠于天子之人。如今主公手中，除了宫中禁军，只有陇西夏侯都督。放眼天下，如今镇守一地的，尚有孙礼、王昶、王凌、刘靖、毌丘俭、诸葛诞等人。主公若是与众人结善，待至大事，必是一大助手。”

　　丁谧一言，瞬间将曹爽的道路通畅。曹爽大喜，哈哈笑道：“吾得彦靖，如刘备得孔明，大事可济矣！”

　　再说到东吴，华夏扩军的消息传至，正遇薛综病逝，孙权、孙和皆悲痛不已，无意此事。陆逊无奈，只得勤加练军，以防不测。

　　华夏天命七年，魏正始六年，六月，曹爽上奏魏帝曹芳，郭太后年事已高，当迁居永宁宫，安享晚年。朝中忠于魏帝的大臣，皆遭打压，无人反对。魏帝曹芳年幼，迫于曹爽威压，只得同意。圣旨一出，洛阳惊动，曹氏宗族尽皆大惧，万没想到曹爽如此放肆，竟然囚禁郭太后。只是宗室手中力量薄弱，无力反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郭太后怒骂曹爽谋逆。

　　洛阳城玉柳街，这条街上由于偏僻，很少有人关注，但是街尾，却有一大户，卢府。

　　卢家家主卢毓，其父乃大儒卢植，受魏帝重用。由于年事已高，又不瞒曹爽乱政，所幸挂着光禄勋的职位，却极少上朝。这日，卢毓一身素衣，坐在自家湖边钓鱼，忽然一阵跑步声惊动住他，在这卢府，敢如此行事的，只有其长子卢钦了。

　　“父亲，大事不妙啊。”卢钦一路小跑来到裴潜身旁，匆忙喊道。

　　“我儿如今也是尚书郎了，多大的事，也要注意举止。”卢毓摇摇头，但眼睛还是盯着鱼钩看。

　　“父亲，今日早朝，大司马启奏天子，迁太后居永宁宫。永宁宫乃深宫别院，一般臣子不得拜见，此举，无意于囚禁。只怕没多久，大司马就要行废立之事了。”卢钦眼神慌乱的说道。

　　“哼，曹昭伯一时得势，安敢如此，他还是小瞧了我大魏国，自会有人处置他的，我儿无忧。”卢毓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

　　“父亲，如今大司马权势滔天，还有何人有这本事？”卢钦不以为意地说道。

　　“呵呵……”卢毓莞尔一笑，正要接着说时，次子卢珽忽然走了过来。

　　“父亲，兄长。”卢珽显然要比卢钦知书达礼许多，一一喊了下后，拿出手中的请帖，递给了卢毓。

　　卢毓撇了眼请帖上的落款处：太傅司马，眉头一动，心中亦然知道了请帖的意思。请帖里，写着司马懿今日寿辰，今夜宴请诸位好友赴宴，只是唯恐被人议论，烦请从后门入。

　　卢毓眼神微微一动，抬头看了看天，虽然是六月的天，他却感觉到一丝冷意。

　　是夜，司马府和往日一样，暗淡无光，司马懿亲自站在府前，仿佛看门老头一样，仰望星空，目光呆滞。

　　“父亲，诸公已经从后门入内，在厢房入座，还请父亲前去。”司马昭走至司马懿身后，躬身拜道。

　　司马懿点了点头，弓着背，缓缓走进府内。

　　厢房，点着几根蜡烛，前来赴宴的，有崔林、刘放、孙资、卢毓、裴潜、蒋济、徐邈等一干昔日重臣。

　　司马懿走至主座，自嘲地笑道：“司马家败落至此，诸公见谅啊。”

　　“无妨，无妨。”众人也知道今日所来目的，自然不在乎条件艰苦。

　　司马懿看了一眼众人，深叹一声，端起酒樽，朝着众人敬道：“懿生于光和二年，至今已有六十四岁。往事蹉跎，要想当年追随武皇帝，鞍前马后，受教许多；武皇帝崩殂，文皇帝继位，待懿不薄，委以重任；文皇帝驾崩，先帝继位，待懿更甚，视之如知己，临终未见懿而不敢闭眼……”说到这，司马懿语气短促，老泪纵横，席间众人亦是伤神不已。

　　“今天子年及弱冠，便已聪慧，又有诸公辅佐，懿虽死无憾矣……”司马懿抹了抹眼泪，大为伤感地说道。

　　众人纷纷默然，崔林揉了揉眼睛，感慨道：“物是人非，我等与司马公一样啊。”

　　“唉，我等皆是落寞，虽有心辅佐，奈何奸人当道！”徐邈坐镇凉州多年，一身子军人气息，叹道。

　　“徐公何故此言？”司马懿佯装疑惑，放下酒樽，问道。

　　“司马公莫非还不知道？”徐邈呆呆地看着司马懿，问道。

　　“徐公请直言，懿自乞骸骨，每日深居简出，已有多年不闻朝廷中事。”司马懿拱手一礼，起身拜道。

　　卢毓眼神一动，暗自骂了句老狐狸，也不做声，看向徐邈。

　　徐邈放下酒樽，深叹一声，缓缓说道：“司马公乞骸骨，也难怪不知朝廷中事。曹爽手握大权，重用何晏、丁谧、邓飏等小人，排挤忠臣，如今朝堂之上，已是他曹爽一人朝堂。今日，曹爽上奏天子，迁郭太后居永宁宫，实则囚禁。如此，则我大魏国，已无一人可阻挡其势！”

　　说罢，徐邈面目重重靠在桌案上，小声抽泣起来。徐邈坐镇凉州多年，如今入朝，看着权臣欺辱皇室却毫无反抗之力，心底很是遗憾。

　　“徐公莫要悲伤，我等皆国之重臣，今日既然在此，自当为国家除去这逆贼！”徐邈身侧，一身闲服的孙礼劝慰道。

　　“唉，我等皆是失势之人，手无寸力，如何与曹爽对抗？”裴潜摇了摇头，叹气道。

　　“诸公，依我之见，此事，还得司马公出头，方能带领我等成事。”卢毓眼神一定，起身说道。

　　“这……”司马懿佯装惊愕，随即摇头，拱手拜辞道，“懿已是垂死之人，安能行此大事，不成、不成。”

　　“司马公此言谬矣，公受先帝之托，与曹爽共同辅政，如今其已有不臣之心，公若不除之，乃是有负圣望。再者，司马公胸有韬略，不似我等只有嘴皮，必能成事！”刘放也是彻底对曹爽心冷，如今只望着将其扳倒。

　　“刘公此言甚善，司马公莫要再推却了。”孙资也起身劝说道，他本和刘放一起掌握大权，如今坐冷板凳，心里也是极不舒服。

　　司马懿佯装恐惧，半晌，方才缓缓说道：“承蒙诸公支持，懿若再推辞，有负诸公心意。只是懿手无寸力，安能行大事？”

　　见司马懿愿意扛大梁，众人欣喜，蒋济当先提议道：“司马公无需多虑，济时为太尉，有一部人马可助公讨逆！”

　　“毓子卢钦，为郎官，掌有建勇五百，可助司马公！”卢毓起身拜道。

　　“资与刘公皆有一部人马，可助司马公！”孙资与刘放同时起身，相互看了一眼，振声说道。

　　“林虽无人马，但有精壮家仆千人，愿与司马公！”崔林时为司空，家大业大，仆人众多。

　　“礼既无人马，也无家仆，但双手尚能杀人，愿为司马公马前卒！”徐邈生得强壮高大，行事颇有气势。

　　“潜人言微轻，只有五百家仆，愿与司马公同生死！”裴潜眼见众人都发话了，也不甘落后，起身说道。

　　“好！有诸公协助，懿自当不负众意。然此事非一日之寒，诸公回去后，可置盔甲，勤练士卒，待懿所需之日，必要彻底铲除逆贼！”司马懿一改此前垂死之意，忽地一变，气势大增，仿佛回到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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