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她从地狱回归（十）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唐以深，他有一天会主动舍身保护一个才认识不过一天的人，唐以深一定会嗤之以鼻。
　　他不算是个好人，为了一个不熟悉的人而舍弃自己的生命，很显然是个亏本买卖。
　　可如今，等唐以深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冲上前去，挡在了格蕾丝的前面。
　　明明才认识一天......
　　可当他想到沈楠要在他面前被杀死，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要保护她......”内心一个声音响起。
　　黑雾蒙面而来，唐以深下意识闭上眼睛。
　　可他的身体还是坚定地挡在了格蕾丝身前。
　　保护她！必须保护她！
　　他无法坐视不管！
　　......
　　原本汹涌的黑雾没有了动静。
　　想象中的疼痛也没有降临于自己的身上。
　　唐以深疑惑地睁开眼，却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惊了。
　　原本负伤倒地少女挡在他的身前，染血的身躯投下一块阴影将他团团笼罩。
　　一滴带有温度的粘稠液体滴落在唐以深的脸上。
　　抹开一看，竟然是血。
　　抬头才发现，少女原本白皙的手上淌着鲜血，触目惊心。
　　格蕾丝划伤了自己的手，以用自己的血结出血印。
　　虽然不能用魔法，但是这留印在灵魂之中的能力还是能熟练运用的。
　　可惜的是，具有攻击性的血印对于这具人类身体来讲，代价还是大了些。
　　需要割破动脉才能支撑血印的进行，如今她已经感到头脑昏沉了。
　　“沈楠？”唐以深疑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格蕾丝没有回答，她的血滴落在地面上，似是有意识一般地流动起来，在地面上绘制出了一个复杂奇异的图案。
　　黑雾攻击没有得逞，沉默了一会儿。
　　知道再待下去讨不到好处，它似乎是叹了口气，想要照着原路离开。
　　如果格蕾丝昔日的手下在这儿，一定会感叹黑雾的不自量力。
　　“当殿下的鲜血流淌，就是对手坠入地狱之时，居然还想着逃跑，倒不如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死得好看一点。”
　　他们一定会这么说。
　　果不其然，见黑雾有做动作，格蕾丝红唇微启，语气中带着些许戾气：“想走？”
　　黑雾一愣，更准确讲，是被一股力量被迫停止在那。
　　“竟然不过问主人的意愿，真是失礼的行为。”
　　刹那之间，地上的图案散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将整个房屋都笼罩了起来。
　　“而我，最讨厌无礼之人。”
　　话音一落，光芒大盛，地面上伸出数百只血红色的、骨瘦如柴的手。
　　枯手缓缓地向上伸去，竟然牢牢抓住了飘渺无实体的黑雾！
　　黑雾彻底慌了，它开始疯狂地扭动，企图能挣脱枯手的舒服。
　　这枯手瞧着瘦弱的很，实际上力气出奇的大，紧紧地抓住黑雾的“身体”，没有一丝松动的迹象。
　　“知道上一个惹怒我的人是什么下场吗？”格蕾丝走上前去，贴在黑雾的“耳”边柔声问。
　　虽然她的语气温柔，却让黑雾不寒而栗。
　　它立马就急了：“你要是敢杀了我，老大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话了？
　　然而格蕾丝似乎并不打算将它的话当回事儿。
　　“那个人呀，”她降低了声音，唯有黑雾听得见她说了些什么，“被我拽入了地狱哦。”
　　“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你想要试一试吗？”
　　没有等黑雾求饶，抓住它的枯手就猛然发力，层层缠绕住挣扎的猎物，将它拖入了枯手底下不知通向哪里的红色深渊。
　　黑雾连呼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被拉入了未知的世界。
　　待到黑雾彻底没了声息，格蕾丝才松了一口气。
　　迟来的痛楚从手腕蔓延至整个身体，格蕾丝双腿一软，栽倒了下去。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
　　格蕾丝眼神已经无法聚焦，只隐隐约约看到唐以深抱住自己，好让自己不摔在地上。
　　“沈楠？沈楠！”
　　格蕾丝没有回答。
　　人类的身体还是太脆弱了，下次还是得控制住自己才行。
　　格蕾丝这么想着，失去了意识。
　　唐以深见格蕾丝没有了反应，一向处事稳重的他竟开始手足无措，他抱起格蕾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沈楠？”
　　而怀中女孩的手腕依然不断涌出鲜血，触目的红色一遍遍地让他的心脏感到被捏紧般难受。
　　所幸这惊慌失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将格蕾丝安置在自己的床上，转身快速翻出医药包。
　　沈楠到底是人类的身体，再加上格蕾丝运用了较强的血印，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治愈，所以当唐以深拿出绷带走上前来的时候，也堪堪是减少了点出血量。
　　唐以深的动作有些生疏，却又足够小心。
　　“为什么要救我呢......”唐以深最后打了一个结实又精巧的蝴蝶结，喃喃低语。
　　过了很久很久，很多年以后，在唐以深已经老得看不清东西的时候，他还是能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满手是血的少女毅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她迎着光，如同一个沐浴着圣光降临的天使。
　　他不止一次这么想，也许在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此生不可能只是泛泛之交。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格蕾丝并没有听到唐以深的低喃，她静静地躺着，呼吸均匀，面色如常，甚至让人难以相信她刚刚才经历过一次动脉大出血。
　　唐以深没有细想她的不正常，在确认格蕾丝没有事以后，他便感到自己的头晕沉沉的，身体也沉重了起来。
　　又是那种感觉。
　　唐以深心中叹了口气，待到他的眼睛重新睁开，他便又回归了灵魂状态。
　　“......”
　　格蕾丝做了一个梦。
　　一个美妙地不切实际的梦。
　　在梦中，她坐在阳光底下，并没有被一向烦人的光扰了兴致，反而感到很舒服，很温暖。
　　她手中拿着一支羽毛笔，在本封面有浮雕图案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时不时抬头望向不远处。
　　她望向一个不远不近，但是及其模糊的身影，就如她刚才对付黑雾时所见到的。
　　那个身影向她招了招手，她能感觉他说了什么，然后兴奋地跑向她。
　　格蕾丝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手中的笔和书漂浮在一旁。
　　当那个孩子冲进她的怀中的时候，她才慢慢地看清了他的全貌。
　　是一个极其干净漂亮的小少年。
　　少年笑着对她说了些什么，从背后掏出一束鲜花。
　　虽是随处可见的野花，在少年的手中却绽放着格外夺目的光彩。
　　格蕾丝对上了少年的双眼，那双明亮纯净的眼睛中盈盈满满地都是自己。
　　星星一般明亮闪耀的眼睛。
　　她终于听见了少年的声音，有些稚嫩，带着很明显的兴奋。
　　“格蕾丝姐姐！......”
　　当格蕾丝下意识想要回应他的时候，她的眼前却一片漆黑。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轰隆隆巨响，是她在世界崩坏之前听见的最后声音。
　　－－－－－－题外话－－－－－－
　　这里解释一下“血印”，可以把它理解成和血族灵魂绑定的超能力，流的血越多能力就会越强悍，但是不一定每个血族都有这个能力，格蕾丝对她掌握的血印只依稀记得四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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