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生辰之礼 “确实……有样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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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家代代出皇后, 而霍家代代出宠妃。到了梅妃这一辈,却刚好掉了个个儿。
这两家一文一武,祖上劳苦功高,对江山社稷皆有功, 霍氏祖上出身平民, 功勋是靠一代一代累积, 而梅氏祖上本就是显贵, 在出身上一直压着霍氏一头。
这两家向来不和,梅氏对霍氏也一直持轻视的态度, 但近几十年梅氏子弟以酒囊饭袋居多,即使入朝为官也做不出什么功绩,而霍氏却势头渐猛, 子弟多出猛将,征战沙场,倍受皇家器重。
这便是这一辈梅氏为妃,而霍氏为后的原因。
可宋寒之幼时也从宫人口中听过另一个说法。
梅氏虽然日渐衰微,但朝中尚有几名功勋卓著的老臣在,先皇在任时,他们曾多次上书请旨立梅氏为太子妃, 先皇见朝中无人反驳,本已松了口,奈何太子, 也就是如今的皇帝却不愿, 他更中意霍氏。
梅妃年轻时便是出了名的刁蛮, 极爱打骂下人,凭着身份高贵也经常不把其他人家的公子小姐放在眼里,与如今的梅彩环如出一辙。
但皇后却与她截然不同。
许是因为出身武将世家, 皇后性子宽厚大度,也不太拘虚礼。
皇帝当年年少轻狂,向往自由,也更爱大方奔放的女子,皇后显然与他志气相投,而刁蛮刻薄的梅妃自然不合他的意。
当时也刚巧赶上霍氏征战西北再立战功,梅氏无话可说,只好任霍氏当上了太子妃。
朝局波诡云谲,皇帝也渐渐褪去了一身年少轻狂,懂得利益制衡,梅氏虽不如从前,却低旧不可或缺,宋氏江山仍需梅氏家族的支持,他对梅妃的态度也逐渐缓和,分给梅氏的宠爱越来越多,不论是虚情还是假意,梅妃还是渐渐成了宫中最受宠的妃子。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这些年心机手段哪个也没少使,唯皇后,她只敢逞逞口舌之快,不敢真的下手,皇后自然也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心中厌恶鄙夷,早早便与她划好了楚河汉界,必要时也会压一压她的气性。
近些日子梅氏族中安排了梅彩环借着探视梅妃的名义进了宫,目的便是继续传袭“梅氏为后”这一宗旨。
奈何宋寒之软硬不吃,近日还独宠一个“小宫女”,梅妃心中忿忿,也想瞧瞧这“小宫女”的庐山真面目,没想到今日正好碰了个正着,谁知那宫女竟如此不知礼数,太子还将她视为珍宝,牢牢护在身后,梅妃气不过,又逞了几句口舌之快。
回宫后她细想想,自己确实有些冲动,太子年少轻狂,说出去的话未必当得了真,最后还不得向权力屈服?
立一个宫女为太子妃,怎么可能?
再说如今梅氏又出了位新科状元,爹爹那边身子也算康健,在朝中势力依旧不可小觑,霍氏如今又没有适龄女子,梅氏为太子妃,是板上钉钉的事。
为此,她特地又找了侄女梅彩环过来,向她传授了些自己当年的手段,她就不信,她这端庄秀丽的侄女,还比不上那个宫女。
而宋寒之这边,与梅妃不欢而散后,生怕她再对身边的人儿不利,径直把姜雪蚕护着送回了东宫。
想了想,还是不够放心,又温声叮嘱了句:“我不在东宫的时候,若是梅妃借了什么由头找上门来,你能避则避,若是不能,且与她周旋,找空子令身边人向我通风报信,我一定尽快赶到,有我在,她不敢对你怎么样。”
见自家夫君神色严肃而认真,姜雪蚕大概也能猜到这位梅妃娘娘应当不是什么好人,最初见到皇后娘娘时,她还以为宫里的贵人们都十分好相与,直到真的进了这座皇宫,她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错的。
“好,我答应夫君。”她也神色认真,郑重其事地向宋寒之保证。
坚定的目光,紧抿的樱唇,再配上那张严肃的小脸,在此刻倒显得有些莫名的可爱。
至少宋寒之是如此觉得的,不仅如此,他瞅着这张小脸,还渐渐起了坏心思。
有想法就去实践,这话是霍旭教他的。
姜雪蚕本还扬着小脸认真地看着自家夫君,谁知下一刻,方才还与她隔了一臂距离的高大身影一下子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近在咫尺的距离,她抬眼便能瞧见身前人漂亮的喉结和精致的下巴,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扑到了那喉结上,因为方才她清楚地瞧见它轻轻滚动了一下。
可还未容得她仔细探究这事,一小片温凉便猝不及防地印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她的心此刻跳得很快,这是她能清楚确定的。
可惜还未待她的小脸也跟着红烫起来,外头一声惊呼便打断了所有旖旎气氛。
“哎呦喂,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宋兴怀觉得他五哥此时应当很想杀了他。
这事也不能全赖他呀,谁让他五哥批准过他进东宫不必通报。
哦。是在有心上人之前。
不过这回他来东宫,还真是有桩正事,嗯……也可以说是喜事。
“五哥,每回你的生辰宴都是我和皇后娘娘为你准备的,不过最近皇后娘娘在忙着照顾父皇,就将此事全权交给了我来办”,宋兴怀拍了拍胸脯,笑着道,“这回可算是没了拘束,五哥你说,想要什么样子的生辰宴,弟弟我肯定为办好,包你满意。”
听罢,宋寒之倒微微失了神,原来自己的生辰又要到了,这已经是打自己及冠之礼后过的第三次生辰了,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
“五哥,五哥?”宋兴怀见宋寒之久久不答,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宋寒之轻叹一声,目光也柔和了些:“你都说了,近日父皇龙体欠安,今年还是不要大肆铺张,在东宫设一小宴便可。”
“哦。”宋兴怀瘪了瘪嘴,有些失落,但仔细想想,觉得他五哥说的也有道理,在这个节骨眼上大肆铺张,肯定会被某些人——尤其他那个爱生事的二哥,给参上一笔。
“好吧,听五哥的”,宋兴怀心思一动,又补了句,“那我可以带几个朋友来吗?就几个,肯定不会和前几日围猎似的,绝不给五哥惹麻烦。”
宋寒之眉头微皱,瞥了他一眼,没应答。
“我知道五哥不喜热闹,这回带的人肯定不多,也就……三五个。”
见宋寒之依旧没松口,宋兴怀只好再次妥协:“两三个。”
“不设歌舞,勿吵闹喧哗。”
“成交!”宋兴怀高高兴兴地转身走了。
宋寒之叹了口气,他这个弟弟到底还是少年心性。
往年宋寒之的生辰宴都是由皇后和七皇子一同准备,将宴席设在皇后的凤祥宫。
今年大大小小的琐事太多,皇后也无暇操持这事,只得提前预备好生辰礼送到了东宫,又将置办生辰宴这事全权交给了七皇子处理。
宋寒之怕姜雪蚕突然见了生人会不自在,便提前与她说了要在东宫设小宴这事。
谁知姜雪蚕听后,并没有十分惊讶。
“皇后娘娘先前与我提过,说是夫君的生辰快要到了”,她捏着手指,垂着眸子,有些吞吞吐吐,“我也为夫君准备了一份生辰礼,只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宋寒之听罢,倒有些好奇,低声问了句:“是什么?”
“不能说”,她猛地抬起头,欲言又止,“总之……我会努力做好的。”
宋寒之突然觉得,今年的生辰,也许会是这二十三年来过得最快乐的一次。
几日后,按宋寒之的要求,宋兴怀只在东宫正殿里摆了一个小宴。
瓜果、菜品,还有人,都比往年少很多。
虽然从前在凤祥宫办的生辰宴也算不上十分热闹,但今年在东宫这回,用“冷清”两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不仅如此,到了宴上,宋兴怀还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能再次见到上回围猎时跟在他五哥身旁的那个小宫女,不成想,他这五哥把美人藏得严实,根本没让她过来。
这回宋兴怀也老实了许多,邀过来的都是些文官家的公子哥,严肃稳重,沉默寡言,分明和他五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倒显得他在这儿有点格格不入。
不过宋寒之这回对他弟弟的安排倒十分满意,几个人一块安安静静地用膳,在如此气氛下,连他这个弟弟都没再聒噪。
不想宴席快到尾声时,外头的小太监却突然进来禀报了一声:“太子殿下,七皇子,舞姬到了。”
一道冷冷的目光袭来,宋兴怀立马摆了摆手,向这目光的主人解释:“不是我安排的啊五哥。”
宋兴怀把目光投向周围几个朋友:“你们叫的?”
那几人立马摇了摇头。
“让她离开。”宋寒之将酒杯里的佳酿一饮而尽,语气冰冷。
见那小太监还愣着不走,宋兴怀问了句:“还有什么事?”
“回七皇子,外头的……是梅姑娘。”小太监垂着脑袋,颤颤巍巍地说。
“孤说过了,让她离开。”宋寒之神色不改,语气也与刚刚一般无二。
“是。”小太监不敢再赖着,垂着脑袋慌忙退了出去。
“五哥,这梅家姑娘其实相貌也不赖。”小太监走后,宋兴怀嚼着笋丝,随口评价了句。
“你喜欢?”宋寒之挑眉问。
宋兴怀飞快摆了摆了手,他这话其实还没说完,这梅姑娘相貌虽然还不错,可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坏,他还小,可消受不起。
东宫宫门外。
“什么?太子殿下不肯见我?你这奴才,是不是没将话说清楚?”
快入秋了,夜里也渐渐有了凉意,梅彩环今日悉心打扮,还特意换上了一身绫罗舞衣,在外头等了老半天,这会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
“说,说清楚了,也提了外头的是姑娘您,可太子殿下还是……”小太监往身后退了退,生怕眼前这主子一个巴掌落到他脸上。
梅彩环气急败坏,却还冷得要死,只得狠狠剐了小太监一眼,气冲冲离开了。
宴席过后,见宋寒之略微有了醉意,宋兴怀难得识趣地没再扰他,直接带着几个朋友告辞了。
姜雪蚕也是在这个时候偷偷从偏殿赶了过来,今日都快过完了,她得赶紧将生辰礼送给夫君。
正殿内,桌上的残羹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宋寒之正坐在梨花木椅上,阖着双眼单手支着头,旁边放着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清茶。
姜雪蚕放轻了脚步背着小手慢慢走到他跟前,本来还纠结要不要叫醒他,身前人却已经睁开了双眼。
“夫君。”
她凑近两步,浓重的酒气立马直冲鼻腔。
“夫君,你没事吧?”她见眼前人脸色微红,往日清明的双眼也有些朦胧,猜想他应当是喝醉了。
“没事”,呆呆地瞧了眼前的人儿好久,宋寒之才温和地笑了笑,“来送生辰礼的吗?”
姜雪蚕重重地点了点头,也终于笑了:“嗯,还好来得及。”
她把一直藏在身后的东西献宝似的递到宋寒之眼前。
是一双鞋垫。
上头各有一幅刺绣,绣的仍是之前的春蚕与桑叶,但绣工明显比之前精进了不少。
“前几日夫君送了我一双绣鞋,我穿着特别舒服,本也想为夫君亲手做一双,可是我的手艺完全不行,只得退而求其次,为夫君缝了一双鞋垫,还希望夫君不要嫌弃。”她垂下眼睫,神情有些沮丧。
宋寒之接过那双鞋垫,轻轻摩挲着上头勉强算得上精美的刺绣,眼里满是暖意,低喃道:“我怎么会嫌弃呢……”
忽地,他又想到了什么,将鞋垫放在旁边,拉起眼前人的小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
“夫君放心”,姜雪蚕知道自家夫君在担心什么,甜甜地笑了笑,“这回我特别小心,一点都没伤着。”
宋寒之握着她温热的掌心,直至检查完最后一根指头,确认她真的没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今日是夫君的生辰,夫君可有什么愿望,或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姜雪蚕笑着问。
宋寒之垂着略微浑浊的眸子细细瞧着眼前那双白净细腻的小手,许久,他才低声道:“确实……有样想要的东西。”
姜雪蚕笑意更深,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可是”,宋寒之突然抬起头,目光里带着几分少见的委屈,“前几日我已经向你讨过了。”
他这话让姜雪蚕有点迷糊,想了半天,直到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缱绻的画面,她好像才明白了什么,小脸也跟着红了一片。
“那”,她咬了咬牙,闭上双眼坚定了信念,红着脸道,“夫君可以再讨一次。”
想像中的温凉触感并没有到来,她疑惑地睁开眸子,可就在这一瞬间,她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夫君……”
她重心有些不稳,只得用手臂紧紧勾住宋寒之的脖颈,低下头,却又刚好对上那双仍旧朦胧的凤眸。
这回她终于敢确定了,当时她温热的呼吸一定扑在了夫君的喉结上。
因为这次对象换成了她。
宋寒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整张脸都埋进了她白净漂亮的颈窝里,温热的、带着些许酒气的吐息一下一下拂在她脖颈处,引得她微微战栗。
“今年不讨了”,闷闷的声音从她颈窝处传来,带着几分疲惫,还有些微不可察的狡黠,“明年再讨。”
他这话害得怀里的人儿一宿都没睡好,脸蛋一宿都是烫的。
第二日绿柳端着铜盆进去,吓了一大跳,姑娘眼下突然多出来一大片乌青,眼神也惺惺忪松的,一看便是一夜都没睡,这会正倚在桌边打瞌睡呢。
太子殿下真是不知道疼人。
她撇撇嘴,又悻悻地把铜盆给端了出去。
宋寒之这一夜倒是睡得格外踏实。
只是早膳还没用,一张厌恶的脸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太子殿下,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玉泰抱着拂尘,恭敬行了礼,起身时却偷偷往前头瞟了一眼。
宋寒之这次难得没有再推三阻四,他想起了母后之前的话,父皇身子越来越差了。
明光殿。
“寒之来啦?快过来,朕有样东西要送你。”皇帝半卧在榻上,身上盖着锦被,脸色比先前要苍白许多。
宋寒之薄唇微抿,行完礼便走了过去。
“寒之你看”,皇帝把掌心摊开,只见他毫无血色的手掌上躺着一块剔透无暇的美玉,“还记得吗,十年前你生辰时朕也送过你一块玉佩,如今十年后,朕再得一块珍稀美玉,还是送给你,只是有些迟了,昨日是你的生辰,可今日制玉坊的人才把它送过来。”
见宋寒之迟迟未接,皇帝笑了笑,直接抓过他的手臂,将那块美玉放在了他的手心。
“寒之,生辰快乐。”
一股温热自掌心传来,皇帝将这块玉一直握在掌心,上头沾了他的体温。
宋寒之的鼻头忽地有些酸涩,眼眶也渐渐变得滚烫。
“寒之啊,你已经长大了,也有了喜欢的姑娘,朕本来想亲眼瞧着你成婚的,可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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