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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探牢狱


作者有话要说:</br>小改动。

        因春容有心掩饰,又无客能登门,谢华君藏在枯坐禅中,一连五日都未被人觉察。只有小赵每日喜形于色,觉得自家姑娘饭量见涨,是件好事。

        不过没了来往的客,江湖上的动向春容便无从得知。倒是小赵在楼里来回走动,听到了些风声:“中秋那天,谢公子的镖被劫,有位陈老爷——楼里的常客——生意做得很大,顶有钱了,那日也被殃及,如今还在家里养伤呢。知府大人发了好大的火气。但江湖上的人仗着有武功傍身,毫不理会。不过据说有个女人受了重伤,没能逃走,被衙门抓起来,现下应该在大牢里锁着。哦对了,也不知谢公子去过观星台没。听他们说,观星台近日被封锁起来,谁都不让上去。哎,谢公子也不知怎样了,受伤了没?丢了那么一大笔金子,可该伤心极了。”

        春容目光微动,瞥向房间深处,谢华君刚讨了一碟瓜子、一碟花生米,瞧来不像是伤心的模样。

        运镖的八名镖师中,有两位女子,一个是人称二十二劫的柳双情,另一个便是西字雁斋主燕西窗。不知是哪位被锁入衙门大牢中。

        “多半是燕姨。”听春容转述后,谢华君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瓜子,愁眉不展道,“燕姨是遭到暗算,先吃了金钱蟒的暗器,这才会被重伤。寻常时候,就算是以一敌二,燕姨也绝不会落下风。”

        “宦娘常与官府打交道,或许可以去问问。”春容斟酌着说。

        听谢华君的语气,像是与燕西窗的交情不浅。这倒解开她另一个疑惑,西字雁斋主很少掺和江湖事,素来是江湖上公认的淡泊名利之人,若非有交情在,恐怕不会出山帮谢华君押镖。

        “可以吗?”谢华君振作了些,“如果能见到燕姨,代我报个平安。告诉她,等谢尧来了必会救她出去。”

        “劫镖之事与燕斋主无关,官府想不必会为难她。”春容宽慰两句后,稍作妆点,带着几盘糕点往宦娘的小佛堂去。

        小佛堂的墙与门窗外都加有空腔隔断,一入房中,楼内纷扰烟消云散。

        神龛佛像前竖着三柱清香,均已燃了半截。

        “这几日得闲,央老胡新做了些糕点,烦劳您给品品味道。”春容脸上堆着笑意,迎上一旁拨动佛珠诵经的宦娘。

        说起来,宦娘并不信佛。但手上冤孽太多,难免心有不安,时常焚香礼佛、诵经抄书,以期消解罪孽。外头人问起来,便说是为楼里的姑娘们祈平安。

        “都是些软糕饼,不用猪油的。”她将糕点依次摆在桌上。

        小佛堂内不能见荤腥,这是宦娘的规矩。

        “闻着倒香。”宦娘搁下佛珠,窃喜又惋惜道,“想必你也听说了,那要给你赎身的谢公子,金子还没运到楼门口,就被人劫走了。”

        春容提筷夹块糕点到一方小碟中,递送过去:“听说了。还听说,官府捉到一个江湖女子,关押在衙门里。”

        “是有这回事,在江湖上名气还不小。”宦娘尝了口糕,赞道,“清爽甘甜,不腻不涩,老胡手艺见涨。”

        春容也不迂回,直截了当地开口问:“不知宦娘可有门路见见这位女侠?”

        宦娘讶异,沉吟片刻后,试探着问:“是那位的吩咐?”

        “不是,但也有些关联。”春容坦然开口,“公子有些疑惑待解,近段日子一直没有进展。我想牢中那位女侠或许会知晓一二。”

        “倒也不难办,你且等着吧。”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许多,当晚子夜,宦娘便遣人带她去往衙门大牢。她未料想到能亲自前往,临行前,匆忙再问谢华君是否有其他的话要带。谢华君多交代了几句,并将一枚挂坠交到她手中作为信物。

        坐上轿子时,她尚觉如梦似幻。待轿子出后门,行在寂静空旷的街巷间,她才回过神来,撩开窗帘看向街巷。

        街道不宽,两侧房屋皆关门落锁,未见有亮灯人家。她说不出这是哪条街、哪个巷子,也说不出街边的房子是民居还是商铺。或许她曾在枯坐禅中开窗见过这些房子的屋顶,但却从未见过它们灯火通明时的模样。

        轿子颠簸着一路向衙门行去,她几乎要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落轿,下轿。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踩上软玉楼外的土地。天幕之下,群楼之间,她仰面环顾四周,停驻许久,等到轿夫催促,才跟随对方一路走进衙门。

        宦娘已打点好了一切,她只需跟着进入大牢。

        守大牢的狱卒瞧来面熟,像是银楼常客。狱卒们见她来,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有些不堪入耳的话传来,她只当做耳旁风一笑了之。早听惯了。

        燕西窗被关在大牢最深处,官府忌惮她是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便用锁链锁着,一层又一层地锁。

        狱卒打开牢门时叮嘱:“当心点儿,说不准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取你性命。”

        春容道了声谢,进入牢房。

        牢房里潮湿逼仄,夜里灯光晦暗,角落里阴暗处有虫鼠爬动,切切作响。

        燕西窗靠墙盘坐,头颅低垂,发髻稍显散乱,但仍能看出初时的样式。身上套着件脏兮兮的囚衣,囚衣内里是她自己的衣裳,看袖口样式,应是件深色劲装。伤口在左肩,囚衣左半边浸满血液,已凝固发乌。

        她回头看眼门外,见狱卒离得并不算近,这才向燕西窗靠近。

        “燕大侠?”她探问一声。

        锁链声响,燕西窗稍动了动,头未抬起,开口便可听出气息不畅:“你是谁?”

        “妾名春容。软玉楼花魁。”春容道明身份,“燕大侠伤势如何?”

        “原来是你。”燕西窗抬起头,脸面虽污浊憔悴,但依稀可见雍容之姿,“华君那十万金,便是为的你?”

        “春容有愧。”

        “不必愧疚。她既觉得值得,你便值得。而没能守住镖,是我实力不足,更与你无关。咳咳,你这个时间过来,有什么事?”燕西窗气息不匀,闷咳几声,啐出一口污血。

        “她让我来转告燕大侠。”春容取出坠子示与对方,“谢大侠不日便至,定会救您出去。”

        “她怎么样?”

        “受了些伤,但无大碍。”

        “没旁的话?”

        “有。”

        春容再度回头,见狱卒仍在不远处,这才又靠过去,贴耳说道,“祝眠的银票,落的是通利钱庄的章子。她想问您,李珠枫的事是否有头绪?”

        “她让你来问这个?”

        “是。”

        “通利钱庄老板是郁孤言。郁孤言曾是兰庭的门生,我与兰庭年轻时是过命的交情。”燕西窗稍加思索后道,“想从通利钱庄查不难,但我需要那张银票。”

        “银票不在我们手中。”

        “在哪儿?”

        “软玉楼老板那儿。”

        燕西窗疑惑片刻后,又了然道:“五百金赠一月好梦,这消息我也听过。这次五百两银子,是多久?”

        “五日。五日过后,谢大侠便至银州城。”

        点到为止,燕西窗心知肚明,不再追问:“没有银票也不难。通利钱庄不大,在银州城中未设铺面,要兑银子,最近的就是舞州。守好舞州的铺面,总能蹲到那张银票。此事我来办,你回去让她安心。”

        “明白。”春容又看一眼囚衣血污,自袖中取了药膏纱布,“这药疗伤效果极佳,我来给您上药。”

        “不必,那些个狱卒不敢亏待我,已经上过药了。”燕西窗轻嗅了嗅,又生疑惑。

        牢中污浊气息很重,压住药膏气味。燕西窗又道:“姑娘,将药盒打开给我闻闻。”

        她心觉莫名,但也照做。

        燕西窗闻了又闻,每嗅一次,脸上凝重便多上一分。

        “这药膏哪儿来的?”

        这盒药膏,正是公子瞬赠她那盒。

        但公子瞬在江湖人眼中,早该死在祝眠刀下。

        “一位客人所赠。”她未说实话。她年纪尚小时就学会面不改色地撒谎,如今这项功夫更是练得炉火纯青。

        燕西窗未看出异样,追问道:“什么客人?可知其来历?”

        “不知。不是常客,也只见过一次。是药膏有问题?”春容尝试探问。

        “说完了吗!”狱卒突然拍打着牢门催促,“时间可不短了啊!没完没了了还。”

        “气味熟悉。像是故人的物件。”燕西窗长叹一声,“她任性些,难伺候,但本性善良,谢尧未到前,烦请姑娘照看好她。”

        这便是道别了。

        倘若追问,难免引起怀疑,她只能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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