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冬月,姐夫揍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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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皇帝身边,没过几天,便有风声传出来了。
先是陛下下诏,把奴儿干都司那边的几万靖难罪人的苦役给免了,虽说没让他们回来,但也让都司派了大夫给他们瞧病,又给分了地,与普通百姓无异。
然后便是数百人或从军,或入锦衣卫,或放下刀剑,换上读书人的青衿。
小道消息传言,这些都是曾经跟在建文皇帝身边的人。
人生在世,所图不过功名爵禄,不要以为这些人都对建文皇帝忠心耿耿,以前他们是没办法,身份是反贼,不能投军,不能科举;现在陛下待他们与子民一般无二,谁还去过东躲西藏的生活啊!
确实有那么些个人,长辈当年被牵连处死,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君父怎么可能杀错呢?肯定是当年长辈们冥顽不灵!
再然后,鸡鸣寺里那个新来的和尚的身份也隐隐传了出来。
大臣们都讳莫如深,这是皇帝的家事,谁敢妄言?传出半点闲言碎语,让锦衣卫或者新组建的东厂番狗听见,一家老小的脑袋不要了?
朝中不少建文旧臣,可也没哪个不知死的去鸡鸣寺见旧主!躲都来不及呢!
时光翩然,转眼间已是冬月。
最近李煜过的很惬意。
二叔汉王俩月前就解了禁足,可没等在应天蹦跶呢,就被老爷子撵去了顺天府,筹备北伐事宜。
汉王不在,三叔孤掌难鸣,索性也跟着去了北平。
入冬以后,天气渐渐凉爽了起来,老爷子却嫌这南方的冬天不下雪,没个冬天的样子,又阴冷潮湿的很,不如北方爽利。
上个月,御驾便去了顺天府,留下太孙监国,以及太子辅政。
老爷子是故意的,让太子爷听太孙的,临走前也得给大胖儿子添点堵。
太子爷宽心的很,什么辅政,儿子将国事打理的井井有条,不用自己费心,他反倒落得清闲。
整日里逗猫遛狗,操心一下儿子大婚的事,身体还好了许多。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除了军事,大明朝里里外外的大事小情现如今都是李煜说了算,每天过的相当充实。
工部尚书宋礼也去了顺天府,带着钟山皇庄的那一批工匠过去的,正在王忠的辅助下,在顺天府兴建大量的水泥工坊。
交趾那边,英国公张辅于神投海大破陈军水师,擒其首领七十五人,又率军驻扎于乂安府,大肆“招纳本地土人北上务工”,目前运送第一批土人的大船已经抵达天津卫。
户部尚书夏元吉主持的新盐经销会也圆满落幕,洁白如雪的新盐一出,盐商趋之若鹜。
经过李煜提点,夏元吉在经销会上玩出了新花样。
现如今,盐商不光要运粮北上换取新盐引,还要按照区域代理原则,缴纳加盟费,保证金,光这一手,就一次性捞了三千多万两白银。
这可不是大明宝钞,也不是粮食,丝帛,而是现钱!
其中一大半是白花花的银两,剩余的,则是小部分黄金,一眼望不到边的成车铜钱。
大明的盐商确实有钱!尤其是扬州那边的盐商,出手便拿下了南七省的经销权!
当然,这三千多万两,其中一半是盐商缴纳的保证金,按照约定,只要盐商按照朝廷的规矩售盐,这些钱满五年是需要退还的。
李煜可没打算还!
凭本事坑来的,凭什么还!
朝廷规定了,盐商不许贩卖私盐,新盐的零售价不得高于每斤一百五十文,不许跨区域窜货,不许掺假售假,不许违反大明律往关外走私食盐……
发现一次,没收保证金,并要求重新交纳代理费与保证金;发现两次,取消盐商资格,违法者按大明律论处。
李煜就不相信,这帮毫无底线的盐商,能那么规矩!
即便是守规矩又何妨?盐商乃是行商,干的不是实业,乃是倒买倒卖的行当,却又足够赚钱,有多少商人盯着这一行呢,换上一批,无伤大雅——锦衣卫编织罪名那是专业的!
幼军那边,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队列训练,李煜过去检阅了,已经颇有些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味道了;如今正在樊忠的率领下,使用神机营替换下来的老式火铳,练习三段射击战术与挖战壕,学习战壕战术。
后装膛线燧发枪配定装火药米尼弹,已经有了栓动步枪的雏形了,射程远,精准度高,能玩的可不仅仅是排队抢毙!
是火枪,不是火铳,永乐皇帝根据太孙的建议重新命名的,永乐一式与二式火枪,前者是前装,配通杆的,装填慢,但打得远。
兵仗局新生产出来的燧发枪优先装备神机营,等轮到幼军,估计得北伐结束了。
李煜最近在考虑,或者直接把幼军改成军事学堂算了,反正现在幼军每天训练之余都要学习文化课,教授兵法,五千多名士兵,全部培养成基层军官,等将来自己登基以后借此改革大明军制。
不过这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慢慢来即刻,还是得先顾着眼前之事。
比如今天。
日头偏西,刚刚批阅完奏本,马三进来禀报,太子妃使人传话,让回太子府,说是太子爷跟人打起来了。
这倒奇了,太子爷一向仁慈,脾气和善,轻易不对人发火;身为储君国本,唯一敢惹老爹的俩人,二叔三叔,又不在应天,李煜有些好奇,究竟是谁,吃饱了撑的惹太子爷生气玩。
嫌锦衣卫和东厂的刀不利乎?
带上随身伺候的马三,匆忙赶回春和宫。
“……胡蓝衬底,粉青色大帔镶珍珠;石绿色衬底,宫红大帔镶珊瑚;春服绸里,冬服狐毛出峰,加黑色大氅;两顶金丝珐琅,镶一百零八颗东珠冠,冠尾做双凤衔珠花式,冠上用红绿宝石镶嵌,点翠烤蓝镶嵌三多纹饰,石榴、佛手、寿桃,是多子多福多寿之意,重六两六分;另作一顶冬帽,海龙皮做里,外罩金丝,满镶红绿宝石,冠尾做瓜瓞绵延样式……”
李煜跨进春和宫前殿时,太子妃张妍端坐主位,对面坐着胡尚仪,胡尚仪手中端着一本名册,正毕恭毕敬的向太子妃禀报尚仪局为太孙妃安排的典礼服侍。
太子妃满意的点头,在她的身后,胡善祥与孙若微安静的站立倾听,胡善祥眼中略带兴奋之色。
太孙明里暗里的多次暗示,胡善祥岂能不知?姑姑准备的这些,多半要用在自己身上了。只是,自从太孙将自己要了过来,太子妃命编造了生辰八字递交给了礼部,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秀女的名单之中后,姑姑待自己便一直不冷不热,态度倒是愈发恭敬了。
这让胡善祥很是烦忧,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姑姑免她饥寒,养她成人,她心中对姑姑也是当娘亲看待的。
不过,就像太孙在床上劝自己的,无需烦恼,这就是母女俩一时间闹了别扭,过段时间变好了。
“儿子给娘请安!”李煜油腔滑调的一笑,伸长脖子瞧了一眼胡尚仪手中的名册:“这是大婚典礼上要用的东西?”
“回太孙的话,是。”胡尚仪早就毕恭毕敬的起身,行礼。
“那就麻烦胡尚仪上心了,尺寸就按照善祥的身形来做便是。”李煜随意交待一句,转头问道:“娘,我爹呢?不是说跟人打起……”
李煜一句话没说完,一个人影突然从左边侧门里跑过,边跑还边喊着:“姐!姐!救命啊!”
喊了一嗓子之后,人影一闪而过,紧接着便从右边侧门跑进后殿去了。
转身之后,一个气喘吁吁的胖子,持着掐丝珐琅如意,踉跄着从左侧门跑出,追着前边的人跑进后殿。
李煜目瞪口呆,这俩人,毫无疑问,后面的正是太子爷老爹,前面的,也不是外人,亲舅舅张克俭!
这还是头一次看见,自家老爹竟也能跑起来?
三百斤的体型,像头黑瞎子般呼啸而过……
张妍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刚想说话,张克俭绕了一个圈子,又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抬眼便看到了殿内的李煜,不禁喜出望外,彷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大……大外甥,救,救命!”
张克俭如同受惊的兔子那般,迅速躲在李煜身后,同样跑的呼哧带喘的。
话音刚落,朱高炽提着如意再次杀了进来。
“别,别跑!今儿,今儿非打,打死你,不可!”
如意这东西,最早是个痒痒挠,后来慢慢发展,才有了吉祥的意思,花式也多了起来,有金的、银的、玉的、木的……而朱高炽手里拿着的这根格外与众不同,乃是掐丝珐琅的。
这玩意儿乃是铜胎,结实抗造,外表华丽,用来揍人,乃是上佳选择!
朱高炽持着如意步步逼近,张克俭紧抓李煜衣袍:“大外甥,帮忙啊,你可是监国。”
“这话说得,那还是我爹呢。”虽然不知道张克俭怎么惹着老爹来,但李煜此刻完全放下了心。
老娘遣人传话,太子爷跟人打起来了,打的就是张克俭吧?那就没事儿了,姐夫揍小舅子,都不是外人。
何况,自己这个舅舅,一向品行不端,没少仗着太子爷的由头在外吃拿卡要,揍他一顿,挺好。
想到这里与,李煜轻轻晃动手臂,便如同泥鳅般挣脱张克俭的拉扯,身形一晃便闪到一旁。
张克俭大惊,大外甥靠不住,姐夫虎视眈眈,还是赶紧跑吧:“姐,姐夫,我先走了!过些天再来看您!”
话音未落,张克俭转身就跑,刚迈出一步,突然感觉脚下绊倒了什么东西,再也控制不住身形,噗通一下摔出三尺远。
张克俭震惊之下勐地回头,却见李煜若无其事的收起脚,哼着小调,冲自己谦卑的笑笑。
“大外甥!你……”
“上阵父子兵嘛,舅舅勿怪,外甥掐指一算,你今日注定应劫,若是跑出了春和宫,怕是会遭遇更大的劫难,比如被锦衣卫抓进诏狱里?”
“……”
那边,朱高炽双目亮起。
“瞻基做得好!哈哈,孽畜!给我死来!”
三百斤的体型扑了上去,手中如意高高举起,场面一时狼藉。
李煜压根就不担心老爹会吃亏,安心的拖过椅子坐下看戏。
不要小看朱高炽的身手,太祖定了规矩,皇子皇孙皆从小习武修文,当年北平城墙上,朱高炽更是亲自披挂,上过战场的!
古之勐将,膀大腰圆者居多,举个简单的例子,瘦子被砍了一刀,伤口深一寸,开膛破肚;胖子同样被砍了一刀,伤口深一寸半,没过脂肪层!朱高炽就算武艺再差,就凭这三百斤的体型,揍张克俭,绰绰有余!
“啊!哦!姐夫!嗷呜!饶命!啊!姐!姐!救命啊!大外甥……”
张克俭趴在地上,朱高炽坐在其背上,双腿压住张克俭双臂,只凭借体重便压制的他动弹不得,朱高炽腾出手来,如意一下下的抽打在张克俭臀部,连抽了十几下,张克俭咬牙忍痛;朱高炽想了想,觉得隔着厚厚的冬衣,如意柄又太宽,抽打起来怕是不疼,索性便撇了如意,伸手开始掐张克俭大腿内侧的嫩肉,这下张克俭再也忍不住了,大声惨叫,声音之凄惨,如同待宰的肥猪。
“让你坑我钱!”
“我攒了十年的俸禄啊!”
“三节两寿的赏赐啊!”
“你姐的嫁妆啊!”
“十万两银子啊!你知道我和你姐攒了多少年吗!?”
朱高炽咬牙切齿的骂着,越扭越解气,连续在小舅子身上扭了十几下;殿内,胡尚仪早就悄悄告辞离开了,这是太子爷家事,她不便在场;张妍冷冷的看着弟弟被揍,一言不发。
这倒是奇了!李煜诧异的看看老娘,她不是一向最是溺爱兄弟的吗?每次舅舅犯错,都是她帮忙说合的,怎么今儿竟坐视丈夫如此施虐?
“娘,您不管管?”
“不管!就打死这个混账!”
张妍虽是如此说,但李煜依旧在她眼中察觉到一丝不忍之色。
“爹,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舅舅怕是不能走出春和宫了,都是一家人,没得让人看了笑话。”
李煜善解人意的上去劝解,此时,朱高炽气也出了,胸中郁郁之色一扫而空,便停了手,在儿子的搀扶下气喘吁吁的起身,最后还不忘又给了小舅子一脚。
盏茶后,张克俭坐在楠木太师椅上,赤牙咧嘴的揉着大腿内侧,姐夫下手重的很,怕是都青肿了。
太子爷和太子妃你一言我一语,李煜算是搞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张克俭把夫妻俩为儿子大婚准备的赏赐钱给败光了!如今太子府的府库里,真的空的能跑老鼠了!
李煜瞧着舅舅的眼神也开始不善,颇为后悔劝早了!
“大外甥,你,你这不能怪我啊!”张克俭敏锐的发觉李煜瞧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彷佛像是打算让人再收拾自己一顿,大外甥如今可是监国,这几个月的处理朝政的手段可比他爹狠,颇有陛下之风,张克俭可不想招惹,于是赶紧解释道:“是,我是做生意赔光了,可这事的源头,真的不在我身上,说来说去,还得怪夏元吉那老抠门,哦,还有大外甥你自己。”
“是你伙同夏老抠,坑了舅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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