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昨晚刚下过一场暴雨，土地都变成深褐色。伊诺克记得她有一次说过那很像他的眼睛的颜色——她说那颜色很美，在她之前从来没人那么说过。她很不吝于夸奖别人，对他尤其如此。像什么“你长得真好看”“你学习真认真”“你的剑术真厉害”“你真有礼貌”“你气质真好”之类的，他每天都能听见。还有“你笑起来好可爱”——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的脸红成什么样子了，尽管他也觉得十七岁的大小伙子不该用“可爱”来形容。

        为了按他们说好的那样坐在第一排，伊诺克比以往又额外提前了一段时间来到观众席。过了一会儿水蓝儿也来了，坐在他边上，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也不太想去管。

        格兰芬多队的队长是金妮·韦斯莱：那是水蓝儿的姐姐，一个各方面都相当厉害的漂亮姑娘；她跟水蓝儿一样是小个子，但长着一头鲜艳得跟火一样的红发。两位队长显然私下里算是朋友，证据就是霍琦夫人叫她们握手的时候表情比去年缓和得多。尽管如此，两个姑娘握手的时候气氛仍然剑拔弩张，尽管她们明面上都是笑嘻嘻的。

        “阿斯托利亚变了很多，是不是？”水蓝儿问他。

        “叫她阿斯塔，”他不假思索地纠正道。他不知道水蓝儿现在是什么表情，因为他根本就没转过头去看她，他的注意力现在不在她那儿。

        霍琦夫人使劲吹响了她的银哨，十五把飞天扫帚就高高地升上天空。鬼飞球几乎是一飞起来就落进了金妮手里，但阿斯塔截断了她的传球。格兰芬多的另外两名追球手要把它抢回去，她就以一个向前的假动作骗过他们，然后出人意料却精准地把它从肩膀上反着抛给她背后的队友；她那队友似乎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干，但反应很快地及时冲上去接住了它。他冲上去接住鬼飞球的动作是那样不假思索，就跟没看见朝他飞来的游走球似的，因为他知道他们队里的一个击球手就在边上保护他。

        解说员大喊“格林格拉斯的倒传球惊艳极了”。阿斯塔传球和投球的时候，袖子会滑下来一点儿，露出一小截白得发光的、紧实的小臂；尽管伊诺克还是叫不出大部分招式的名字，也能看出它们有一种带着力量感的美。她真是为当追球手而生的，他想，换成球队里的任何一个位置都不像这样适合她。解说员每次喊到追球手格林格拉斯的名字，他都止不住地微笑。

        这是场很精彩的比赛：观众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和叹息声显示出斯莱特林对格兰芬多的魁地奇比赛从来没这么值得看过。说来挺丢人，这是因为目前为止斯莱特林队的队员们还没有搞任何一个小动作——没有击球手用球棒敲对方球员的头，也没有追球手揪对方球员的衣服，连队长都没戴金表。

        水蓝儿示意菲利萨叫了暂停。伊诺克记得阿斯塔说过，按道理是只有队长能叫暂停的，可是斯莱特林有首席，所有人都听首席的话，那么首席就可以指示任何人代替队长叫暂停。菲利萨是今年新上任的级长。

        水蓝儿站起来用很优美的动作打了个招呼，场上的七个斯莱特林就都朝看台边飞过来。他们都穿着银绿相间的队服，那颜色在阿斯塔身上穿着很漂亮……不过伊诺克能看出来他女朋友显然不是很高兴。

        水蓝儿却笑眯眯的。用德拉科的话说，伊诺克想，那简直是天真无邪的笑容。

        “要是输掉比赛，”她甜甜地说，“你们该知道后果如何吧？”

        她的话似乎真是甜丝丝的，可是又裹挟着一股子逼人的寒气，搁在以前伊诺克听见了肯定要缩缩脖子。但是现在他看见他骑着扫帚的女朋友离他不到四英尺，就控制住了没那么做。

        “魁地奇杯仍然是我们的，首席。”他们队里的那个年级首席不卑不亢地说，“即使我没能抓到飞贼，他们也不可能追平我们领先的三百分。”他叫西瑞尔·斯特林，比伊诺克小三岁。哦，对，伊诺克突然想到，四年级已经不算是低年级了。西瑞尔和所有的年级首席一样，在一年级的时候就被水蓝儿发现了当首席的才能，却不像他的前辈们一样对她俯首帖耳；因为他入学太晚了，几次水蓝儿展示威力都没有领略过，大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真要说起来，他们队里只有年龄最大的阿斯塔还算对水蓝儿的值得敬畏有些了解，可她偏偏是全斯莱特林最不服管的人。

        “错啦，西瑞尔，”那领头的死硬派说道，她甚至都没正眼看水蓝儿一眼，“你肯定能抓住。”

        伊诺克大概明白让她很着迷的那种刺激是什么意思了。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他有点儿害怕，又有点儿想笑；又担心阿斯塔真的会惹急了水蓝儿，又忍不住佩服她真是有胆子。

        “最好是这样。”水蓝儿说，“但是我现在觉得很冷，你们最好给我速战速决。”

        伊诺克听到这儿松了口气，看来宽宏大量的首席没打算跟她一般见识。但是他很快又紧张起来了，因为他发现阿斯塔显然不准备就此罢休：她冲着水蓝儿露出一个笑容，笑得很张扬，而且显然是带着些挑衅意味。

        “真是对不住了，首席。”她那样笑着对水蓝儿说，“我们都想打赢这场比赛，但我们打球不是给你打的。我们打球要么为了我们自己，要么为了魁地奇和体育精神，要么为了斯莱特林的荣耀，但不是为了你。”

        水蓝儿大概不会真拿她怎么样的吧，伊诺克想，无论如何她今年带着斯莱特林魁地奇队连着赢了两场，而目前在斯莱特林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替代她。阿斯塔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是有恃无恐。但伊诺克还是免不了有点儿担心：他了解水蓝儿一向把许多事当作她的特权，包括恃才放旷在内。

        他想水蓝儿可能会明明白白地说为了斯莱特林和为了她是一回事，因为他明白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但水蓝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很有风度地摆了摆手，让他们回到赛场上去。不过阿斯塔说完她的话就没再看水蓝儿了，她熟练又灵巧地调转方向飞走，临走前还冲伊诺克得意地眨一只眼睛。

        水蓝儿见银绿色袍子的球员们都离开了，就坐回座位上。伊诺克知道她在看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厉害；他故意不去看水蓝儿，而仍然盯着阿斯塔。

        “多棒的姑娘啊，”他在余光里发现水蓝儿还在看着他，就脱口而出，“阿斯塔，注定要在天上发光的星星。没人束缚得住她，即使是你也不行。”

        阿斯塔说得对，西瑞尔抓住了飞贼。当格兰芬多队的球员们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去看他和格兰芬多队找球手激烈地竞争的时候，斯莱特林队另外的球员们也一点儿没闲着；飞贼被抓住前的最后一刻，他们在走神的格兰芬多守门员鼻子底下把鬼飞球投进了球门。

        伊诺克尽管对魁地奇没什么了解，也知道那个进球带来的十分对获得这场比赛的胜利毫无用处。诚然，比赛结束后它们会被加到沙漏里，但实际上有没有那十分他们都一样稳拿今年的学院杯。不过阿斯塔说过她认为“斯莱特林的荣耀”不只在于得到学院杯这一件事，伊诺克觉得自己明白她的意思。

        阿斯塔跟准备离场的队友们打过招呼、朝伊诺克飞过来的时候，他又觉得脸上烧得厉害；他甚至有些害怕自己的脸红得太明显，让她也不好意思。他想得没错，阿斯塔停在他面前的时候，她的两颊的确也染上了玫瑰色。

        她平常就乱蓬蓬的头发被风都吹到后面去，完完整整地露出她那张不仅远不像她以为的那样不好看，在他眼里还可爱得很有特点的脸来。她调整了一下左手握着扫帚把的角度，右手在袍子上蹭了蹭；她微微歪着头，用那双发亮的灰绿色眼睛瞧着他笑。

        伊诺克知道整个看台上的同学们全在看着他们。“嗨，阿斯塔，”他听见自己说，“你……”

        阿斯塔没让他说完。她伸出手去揪住他的领带，用指关节抵着他的胸膛，然后履行了他们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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