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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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lued是间新开不久的夜店，因为有名人效应加持，最近两个月人满为患。

        这家店一楼是舞池、卡座和吧台，二楼主要是vip区域。

        克里斯蒂娜是夜店常客，从东部来这边出差，但她没想到，第一次来blued，就遇到了满分艳遇。

        他人隔了个结界，不止身高和外貌。

        是极少见的，带着侵略性与危险感的男人。黑发很短，鼻梁高挺，还是张亚洲面孔。尽管只是靠在角落喝酒，在光线迷乱的黑暗场地里，他的存在本身，就能不自觉的聚焦旁人的视线。

        克里斯蒂娜在二楼开了个vip房，男人主动说要请她喝酒，他们天南海北的聊了一会儿，她压根儿不在状态，西装裙下的长腿蠢蠢欲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正题，倒是男人依旧老神在在，两条长腿悠闲搭叠。

        “所以你是军人？保家卫国？你家附近的路牌挂你照片了吗？”

        克里斯蒂娜晃了晃酒杯，肩已经不自觉地靠了过去。

        “不是。”

        时曜笑了笑，垂眸：“我们那里只认钱。”

        克里斯蒂娜明显不信：“你还能是雇佣兵？像你这么好的条件，还需要这样赚钱啊？

        他没有回答。

        克里斯蒂娜手指沿着他膝盖摸了下去。

        红唇烈酒，渐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们肩头碰着彼此。手臂挨着手臂。在将要靠近，肢体相触的那一刻，门忽然被暴力踹开了。而且是被暴力撞开的，只听到外面人的声音如一道响雷。“警察！你们涉嫌进行违法□□易，举起手来，否则后果自负！”

        世界在那一刻彻底静止。

        “……警察先生，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克里斯蒂娜全身僵住，连忙把裙边往下拽了拽。

        “闭嘴！手举起来！靠到墙角去！”

        黑人警察大声呵斥道。

        时曜不发一言，举起双手，慢慢退到了墙角。

        即使在这样暗的光线下，警察也一眼注意到了男人。

        他的动作规规矩矩。

        眼神却像未出鞘的短匕，带着一剑封喉的锐利。

        那黑人警察眉头一拧：“你——”

        对方却缓缓叫出了他的名字。

        “雷蒙？”

        -

        这场乌龙完全结束时，已经半夜一点了。

        出警局的时候，副局长一直把他送到了门口，非常抱歉的解释了第320遍，最近他们确实在盯这个酒吧的非法□□易的活动，找到他完全是个误伤，但是因为举报，还是打扰到了他云云。

        gu3的合作伙伴有市政府，警局，甚至军队。本市警局自然也在他们的合作范围内，去年还帮着承包了1/4的业务，因为那个时候疫情肆虐，经费和人手都不够。

        好在gu3的公子哥儿脾气不大，人也挺好相处的，没有找他们的茬，只是问了下举报人，道谢以后就离开了。

        此时已近深夜。

        夜色繁星如同深色大幕，任何人在这样的景色下都是平等的，平等的享用片刻宁静。

        时曜走到某处街角，在红绿灯旁停了一会儿，直到灯变绿了也没走，手里的打火机砂轮发出细微声响，火光时隐时现。

        “你已经浪费了我很多时间。”

        时曜把打火机收回掌心，尽管他的面前是空荡街道。

        他没耐心再等下去，轻笑了笑：“还不打算出来吗？那我要回家做饭了。”

        将近一分钟后，有人才从角落缓缓现身。

        是刚才的在blued的克里斯蒂娜。

        她身上依然是之前的西装裙，但之前的轻佻劲儿全收了回去，高鼻深目，碧绿的眸如同一潭深湖，深不可测。

        克里斯蒂娜：“亚伦。”

        她垂眸，将时曜从上打量到下：“我之前听同事说过你，你竟然会在gu3。”

        时曜微微笑了笑，但难掩冷淡：“啊。感谢关注。不过您和同事付我们一小时两千美元，应该不是为了在这儿，跟我聊些废话，浪费时间吧？”

        克里斯蒂娜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跟你聊天，也许不算浪费时间呢。”

        之所以约在夜店碰头，克里斯蒂娜有她自己的想法，只不过因为房间里装了不止一处摄像头，他们俩几乎是同时注意到，立刻中止了情报交换。

        她凑到时曜身旁的角度，刚好够挡住正脸。

        时曜对这种言语攻势习以为常，抬腕看了看表：“不好意思，可能还得多加五千。我这个时间，算加班。”

        克里斯蒂娜失笑，饶有兴趣地盯了他一会儿：“没问题。只要你也参与行动。”

        谈到正事，她收敛了笑意，将信封递过去：“这是目标对象照片跟资料，电子版的也加密过发邮箱了，不过细节略有出入，以我手上这份为主吧。”

        克里斯蒂娜所在的组织，在s国出工作任务时，跟一名无国界医生合作，对方深入险境，带回了一名国际通缉名单上的战犯重要情报。但这个月，医生的女儿被对方绑架了。

        gu3行动b组接到的任务，就是营救女孩儿，把人带回来。

        时曜接过，很快翻了一遍，又收起来：“好。具体的行动计划一周内给你，不出意外的话，赶下个月末。”

        b组成员的假期在五天前结束，时曜已经提前通知了要参与这次行动的人员。

        ……当然。不包括一些，新人。

        为此，有的新人已经脸黑三天了，绝食以示抗议。

        啊，不过正餐还是吃的。训练完的饭量能干翻全队。

        就是休息时的夜宵戒了。这绝食可真够有骨气的——跟那天的行为一样。

        蹭完他以后开始装傻，瞳孔地震到好像主动伸手的人是他。接着就飞速闪回了二楼，直到第二天晚上都没出来。

        那张面孔从他脑海里一划而过的瞬间，像道耀眼的光从波光粼粼的河面闪过。

        时曜失笑。

        即使只是一瞬，对方也敏锐地捕捉到了。

        这笑意是一闪而过，但过于违和，因为那样柔软的瞬间，他这样的人一般不会允许自己显露给外人看。

        除非，是有些东西，满得快要盛不住，便溢了出来。

        “那——队长，您那边人选定了，也记得告诉我一声。”

        克里斯蒂娜拖长音，在离开之前眨了眨眼：“出发前，尽情享受所有美好吧。祝您今夜……愉快。”

        时曜微眯了眯眼，尔后笑了笑：“借您吉言。”

        但有时祝福也只是祝福，跟现实相差甚远。

        这晚，他们爆发了认识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时曜开车回家的路上，还在一家蛋糕店门口停了停，打包了一份香蕉芝士蛋糕和蒜香虾仁意面。

        一进家门，在沙发上的人就跟一只猫似的，立马弹起来往二楼走。

        本来也不知道埋头吭哧吭哧写什么呢，写的满脸笑意，一见到他瞬间收起来了。

        时曜也不想这样僵持着，不管是作为同队的、战友、还是暂住者，有任何矛盾不解决，放在那儿都不好。

        而且……从那晚莫名的贴近后，他们的气氛陡然变怪了许多。从尴尬僵硬，很快转变到了剑拔弩张——

        或者说，是夏醒言知道b组任务不会带她以后，单方面的剑拔弩张。

        从这点来看，时曜打从心眼里觉得，她果然还是个年轻小孩儿。

        “你等等，”时曜撑着扶梯把手，轻踩着侧沿借力，轻松飞到了楼梯内部，一下来到了吓醒言面前。

        他步步逼近将人堵回一楼，语气却放柔和了几分，完全是讲道理的架势：“我知道你不满意这个安排。但是你仔细想想，这个事的难度，从地理距离，到具体任务，我跟麦克肯定是做过分析，才最后确定人选的。b组也不是每个人都要去的，你——”

        “你都决定好了，跟我讲那么多干什么？”

        夏醒言面无表情道：“让让。”

        她绕过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时曜一把拉住她手臂，轻声用汉语一字一句道：“夏醒言。”

        夏醒言飞快甩开，压抑着怒火：“时曜，我今天很累，不想跟你吵架，你也别在这费口舌了，你是我上级，我在队里听你指挥，离开了你就给我点空间不行吗？这次你出任务前，我会尽快搬出去的，行吗？我知道，对你们来说，我本来就是外人，我理解啊，你还要我怎么样？”

        时曜沉默了几秒，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太离谱了。”

        夏醒言也愣了愣。

        时曜说过的难听话很多，比这过分的更是无数，他一向是无差别扫射，对事不对人，夏醒言自认早都听习惯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轻的几个词，好像把尖刃扎在她心上，那瞬间几乎有些大脑空白。

        夏醒言目光闪烁，然后低头笑了起来：“是。”

        她点了点头：“我就是这样的。自私冷漠，蛮不讲理。不好意思了。”

        在快要消失在二楼转角时，时曜忽然叫住了她。

        ——你要觉得哪待着不顺心，随时退出吧。你有这个权力。

        夏醒言脚步一顿，转身回了客房。

        她坐在床沿边上，头抵着墙，用指甲撕着倒刺，一个类似机械性质的动作。

        怎么会这样？怎么变成了这种乱发火的人？

        她这种人从来没有这个资格。是这段时间过得日子太稳定，给了她错觉么？

        让她以为，终于有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可以让她试着做一些，会被接纳的努力。

        夏醒言。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警告着自己。

        你身边从来没有同行者。

        你怎么会有了这样的错觉呢。

        不要期待。永远不要期待，别人会在你身上放置希望。

        -

        时曜关电视的时候，在沙发和玻璃茶几间，捡到了个本子。

        他拿在手里看了几秒，还是随意翻开了其中一页。

        是信。

        她用方块字写的，一笔一划，字体偏圆，像个小学生。

        只是扫一眼，没有细看内容，偶尔几个语气词，都能看出来是满篇的倾诉和撒娇。

        落款是——

        想念着你、等待着你的yan。3。

        还画了个表情符号。

        时曜抬手，食指指腹从那个笑脸上一触而过。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

        少女心事，于他来说……

        灼眼烧心。

        明天开始他要离队一周，为了做前期准备，还要把参与任务的人员一起带走，秘密踩点，收集情报，加模拟训练。

        时曜突然期待起那样心无旁骛的高压环境，至少，不用在这样混乱的心绪里挣扎。

        也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好放空下自己。

        时曜连夜给代理教官安德鲁发了信息，把留下的b组成员，所有信息打包了发过去，包括训练注意事项、个人训练特点、着重环节。

        自然，也包括夏醒言。

        不过，他猜测以她的性格，翘班不去都有可能。

        毕竟，也就是个十九岁的孩子。

        要是没休学，现在还在大学里烦恼选课、演讲、傻逼小组同学，以及今天该吃什么，这些简单又恼人的问题。

        所以时曜想了半小时，还是给安德鲁补发了信息。

        ——队里女性前段时间训练任务重，可能会有需要休息的时候。没去的话，不用特意找。

        消息发出后，安德鲁回了个ok的手势，时曜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靠到窗边去看今天的月色。

        打死他也想不到，如果能乘坐时光机器返回这一刻，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条信息删除，把手机扔垃圾桶。

        -

        夏醒言这人脾气不怎么样，但控制脾气的能力其实很强。

        可以说，在她有限的记忆里，放纵情绪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过了那一晚上，她恢复了平静。去队里训练时，发现少了不少熟悉的面孔，时曜也跟着一声不吭地消失，她也没多问，神色如常地参加日常训练和演习。

        直到第四天，代理教官安德鲁发现，夏醒言没来。

        他本来要翻通讯录，毕竟她算编外人员，但又想起了时曜那条信息，犹豫了下，还是作罢。

        毕竟是女性，肯定撑不住了。

        gu3各行动队明里暗里也在讨论，这个空降兵到底什么时候会离开。能坚持到这会儿，已经相当难得了。

        如果有人去查装备总部a3区的监控，恢复数据备份的话，会看见周四下午6点42分，出现过一幕精彩的画面。

        塞雷斯在两件事上失算。

        一是武器失窃那事，时曜这个小兔崽子真敢怀疑到他头上，还在暗中查他。

        二是，夏醒言比他想象的更棘手。

        他派去销毁证据的人，六点三十七分路过a3区第一间办公室，被夏醒言拦了个正着。

        她这天提前下训，本来是替一个队友取武器，t恤外套了件飞行服，戴了个鸭舌帽就来了。来了就发现有人正在强装镇定，试着其中一间办公室的密码。

        这是个中等身材的西裔混血，一头黑色卷毛。

        夏醒言嚼着口香糖，怎么看他怎么眼熟。很快想起来，在塞雷斯身边看到过这个人。

        她就在办公室外等了会儿。

        那西裔闪身出来的瞬间，就被鬼魅似冒出来的人影锁住了喉，对方的手臂力量几乎坚不可摧，他颈动脉被大力挤压，几乎要昏厥的前一秒，还是做出了反击。

        刃光一闪而过，夏醒言要松手已经来不及，小臂被结结实实扎了一刀。

        她瞥了眼见血处，突然冷笑了声。

        “找死。”

        夏醒言用没受伤的左手扣住他脖颈，猛然下拉，膝击快得几乎看不清影子，朝他的喉部而去，对方硬生生地错开了攻击，一把抱住夏醒言小腿，把她拉入了地面，顺势跪在她脖颈处，但下一秒，他右手食指处也传来清脆的断裂声。

        嚎叫到一半，被夏醒言一个干脆的手刀砍晕了。

        “吵他妈死了。”

        夏醒言阴沉着脸，从他兜里摸索着他刚刚要偷的东西。

        只是刚摸到，她就感觉一阵风从背后出现，尽管以最快的速度转身旁移，也还是没有躲过这一记后脑勺上的重击。

        夏醒言被扔到了小黑屋关禁闭。

        说是禁闭，倒更像是逼供。

        塞雷斯甚至会开着一道门，透着一隙光线，那声音能清楚传进来。

        ——是啊，你放心，这个事件，我肯定会给上面出个报告的。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这边已经找到内鬼了。

        ——对对，大家都很重视，等我这边出了结果，一定共享，大家引以为戒。

        ——……对啊，我这边是关着。哎，你别担心，b组的人又怎么样？你让他们那老大麦克来跟我说话，看他敢不敢随便质疑我的决定。你觉得他会为了一个编外成员，把自己的路堵死？笑话。

        收了线，塞雷斯推开屋子走进来，把门重新关紧。

        一丝光线也透不出来的地方，没有时间的流逝，人待上几个小时都会疯，狙击手一般练习在这种房间里也绝不会待超过一天。

        现在已经三天了，夏醒言一个字都没说过。

        整个房间只有一把椅子，她手被反绑，今天塞雷斯大概没耐心了，开始堂而皇之地暴力逼供，她每丝骨头缝都疼，但又蔓延开来，也说不清是哪里受伤更重。但肋骨没断，她护头也护得很认真，这两个地方没受伤，小命就没什么问题。

        塞雷斯踹了一脚凳子腿，等她头着地了，才蹲下身来拍了拍她脸颊：“yan，你说你这样有意思吗？你们组贼喊捉贼，你那个傻逼队长，他就是个垃圾知道吗？你可别一厢情愿自作多——啊！！！”

        他忽然惨叫一声，急忙想把手从夏醒言嘴里抽出来，可惜对方咬得太死。

        这女的真他妈疯了——架势跟疯狗一样，眼里闪着冷而悍暴的寒光，咬住了就绝不松口。

        塞雷斯好容易踉跄着滚到一旁，指着夏醒言，朝门外停住脚步的部下怒吼：“还愣着干什么，上啊！我要答案！！等我手把手教你们啊操！”

        -

        时曜回来时哪也没去，风尘仆仆地直奔队里。

        从安德鲁那里得到了意料中的答案。

        他无奈地轻笑了笑：“知道了，辛苦。”

        算了，逃就逃吧。能好好休息几天，想想清楚也是好的。

        时曜是这么想的，但等他回了趟家，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怎么……完全没回来？

        就算要离开，也得拿东西吧？

        时曜在客厅站了一会儿，突然掏出一直关机的手机，开机给夏醒言打了个电话。

        关机。

        时曜忽然奔上楼，冲进她房间，拉开床头柜。

        ……那本笔记躺在里面。

        时曜脸色一变，没有半分犹豫，转身就走。

        -

        麦克是在洗澡完出来接到电话的。

        准确地说，是一百二十六条信息，七十六通电话。

        路克接通他的时候，声线都在抖。

        ——出事了，麦克你在哪？要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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