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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六】


[3]

        夏醒言差点忘了呼吸,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时曜帮她顺了顺背。

        想起什么,又看了她一眼,顺口问了句:“你有?”

        夏醒言有空气。

        ……还有一颗不屈的心。

        她满不在乎地扬眉:“我不能有吗?我这样的人,没有也难吧。”

        过几秒,她降低声量嘟囔了句:“夸我的人很多。”

        养她到大的师傅是个美人。在相貌方面,她从没见师傅夸过除了她以外的人。

        师傅认证的,还能有错?

        时曜看她神态变化,怎么看都有趣。

        他往椅子上一坐,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都谁夸过,说出来长长见识。”

        夏醒言哼了声:“太多了。鬼记得。”

        话音刚落,额头就被弹了个栗子——力道挺轻,夏醒言依然怒目而视。

        怎么有人无耻到欺负病号?

        时曜敛了笑意:“以后别这么冲动。”

        他说得很认真,夏醒言无法忽略。

        这双眼……

        好像盛着很多很多情绪,却又一闪而过。

        夏醒言看不清楚。

        在危险的时候,找到合适的掩体非常重要,躲避,防御,寻找新的路线,找错了掩体,可能会成为敌人猎杀的对象。

        捕捉对方的动向,隐藏自己的动向——

        好像已经成了融入躯体的习惯。

        是她的习惯,也是他的。

        即使没有任何遮挡,当她试图捕捉时,时曜还是飞快躲开了。

        “好好休息。”

        他只扔下了这么一句,转身干脆地离开病房。

        关门时倒很轻。

        夏醒言坐在病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跟片没熟的烙饼似的。

        他指的是什么,她自然清楚。

        可为什么不行?她总是一个人。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了,就是这样。夏醒言没必要跟任何人交代,她的决定,她的行踪,她的去向。

        师傅也从不会多管。她只是提醒她,不能躲在任何人的羽翼下讨生活。

        所以不能变成没用的人。

        同理可得,她在gu3训练、吃住……噢,还拿着一份高薪补贴,要是不能出力,过段时间不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就算没那么快,她也不想被同组其它队员当成废物。

        ——受了伤还挺清闲的,这是当废物的唯一好处。

        夏醒言猛然想起什么,从枕头下美滋滋地摸出一块巧克力来。

        金医生吩咐过,最近要以清淡的流食为主,护士那边每天会准时送饭。队友们送的东西,但凡跟吃的有关,都被时曜不吭声地收走了。

        也就这一块,是夏醒言发挥了十成隐蔽功力,才勉强留下来的。

        开玩笑,从gu3这种顶尖公司中的顶尖精英眼皮子底下做鬼,那还得是她这种天赋卓绝的年轻人才能办到的事!

        小夏同学沉浸在精神和物质的双重喜悦中,缓缓地撕开牛奶巧克力包装时,她先深深闻了一遍:啊!好甜!好香。这是自由的味道!

        忽然间,门开了。

        原本离开的人,带着一阵风回来,迈着长腿走到病床前,轻巧地抽走了她手中的巧克力,再次跟她淡声道了晚安:“早点休息。”

        夏醒言维持着拿巧克力的姿势,唇角缓缓勾起来,轻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病了就没法揍人。”

        男人都走到门口了,闻言回头看了眼她,神色如常:“不。欢迎你早日康复,早日……”

        时曜拎起巧克力,晃了晃。

        “揍到我。”

        门关上的瞬间,夏醒言哀嚎一声,呈大字型扑倒在床上,气得双腿在被窝里乱踢。

        没有甜食她会死,真的会死!

        门外,时曜靠在墙上,低头,望着手里的巧克力笑了笑,唇角翘起的角度很细微,眼里的笑意却满得要溢出来。

        正准备离开时,手机突然震动。

        时曜接起,笑意逐渐淡隐。

        他的眉头蹙起,轻声重复了一遍:“意外?”

        时曜飞快地抬头看了眼病房,尽管门已经关紧,担心吵到里面人的休息,他还是快步走进了安全通道,再次询问手机对面更多细节。

        塞雷斯从洛县监狱押到a17区监狱,转运的路上被袭击,车辆爆炸,车连着人一起报废。

        时曜沉默了会儿,也没什么可说的,只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本该休息的人,其实也完全没有睡着,正百无聊赖的拿着狙击镜,在窗边当静物。

        当到一半,视野内出现了一个姗姗来迟的男人。

        就从她这个窗口,到医院楼下的距离,近得能飞扑下去偷袭他的距离,用这个高倍镜,

        也算杀鸡用牛刀。

        夏醒言来了兴致,虽然已经凌晨,依然精神抖擞,仔细观察每个细节。

        他在接电话,背对着她的方向,站在自己车旁。

        今天应该不是训练日,时曜穿得完全是日常装,就像……摄影棚随处可见的男模。

        不。

        更优秀。

        以夏醒言苛刻挑剔的眼光看,也几乎没有缺点。

        藏在深色衬衫下的骨架、肌理,线条流畅的像完美乐句,即使只是静止状态,藏在黑夜中蛰伏,也有一股隐隐的力量。

        他的比例已经很出挑了,肩宽腿长,肌肉虽不是全队练的最突出的,但都是在实战中实用的

        精干型肌肉,比麦克那样的纯壮压制型看着赏心悦目。

        夏醒言自己都没注意到,不知不觉间完成了一次完美拉踩。

        她观察的是开心,差点在瞄准镜里跟时曜对了个正着。

        即使在背后,时曜早已融入骨髓血液的警觉性,还是能察觉到——对方还是以俯视的角度。

        时曜抬头,余光扫到窗台边沿有黑色的残影一闪而过。

        他最后上车前,发了条短信。

        靠在床头的夏醒言看了眼手机,唇语无声问候了一遍他,把手机重新扔回了枕头底下。

        ——五分钟内再不休息,这个月补贴扣一半。

        扣呗扣呗,反正她也没买高额保险,光还医药费就能搭上她美好的青春年华了,还差这一千五?

        -

        时曜没去警局听别人说,直接开到了事故现场附近。

        虽然这时段没有人,但警戒线还是把这一块围了起来。他打了伯特电话,警官伯特出来接他,神情严肃:“你确定要进去吗?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要不还是先回去休息,明天记者肯定……”

        时曜垂眸戴手套和鞋套,闻言头都没抬:“你好啰嗦。”

        他的语气很平静,超乎伯特的想象,他本来担心这位当场发火,搞乱了现场,伯特自己也不好交代,毕竟是武器库失窃的主犯,这关系到gu3后续处理问题,内鬼的出现对gu3股价都是重创,何况出了这档子事,大众信誉受损是迫在眉睫的压力。

        时曜看得仔细,但也很快,在一片狼藉中的现场,没等警司过来给他解释,时曜便道:“远程引爆的炸药,挑深夜过路口没有人的时候,是电子□□吗?”

        警司是伯特的上级,跟时曜打交道不多,只知道他是gu3的太子爷,闻言怔愣了一秒:“啊,是。”

        他责怪地看了眼伯特,意思是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地告诉他?这都是上级才能决定,要不要告诉局外人的信息。

        伯特能怎么样,他也挺无辜,只能苦笑了下。

        作为gu3太子爷,可能不需要自己干什么就有人把结果送上来;但作为亚伦,这都看不明白,早死八百遍了。

        时曜没空搭理这些弯弯绕,也不想给警员工作添麻烦,转了一圈,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哎,这种要伺候的角色,以后你能不能挡着点,有点眼色——!”

        伯特被警司训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时曜走出那片区域,才把在路边石缝旁捡到的东西拿出来。

        一片口香糖。

        拆封后,里面装着一张叠好的纸条。

        [atherewaitingforyou](在这儿等你)

        时曜面无表情地看完,慢条斯理地把纸条折叠,放回原位,与此同时,抬起上目线,直视着大路口的监控镜头。

        锐利、微沉、杀意骤现。

        就像那后面真有人似的。

        -

        与此同时,三百多英里外。

        一家藏在山上的私人画廊灯火通明,这地方难得等来一回买下它的主人。

        在第七幅画的后面有个暗道,旋转后内有乾坤,在通道内走十分钟,直通往另一幢私密性极高的别墅地下层。

        中年男人被人拎鸡仔一样,拎进了客厅,儒雅温润的年轻男人坐在壁炉旁,正在逗一只跳上他膝头的猫。

        塞雷斯——没错,早该死在几小时前意外事故中的人,枯槁疲惫的趴在地毯上,嘴里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他们合作这些时日,塞雷斯对这个传闻中的尤里斯,一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男人拥有一头漂亮的浅金色头发,灰蓝色的眼眸好像名贵宝石。

        但他是在墨国那种混乱血腥的地界,仅仅五年就厮杀出一条道的人。

        不择手段,心思狠辣。

        不过对方如果想让他死,就不会提前沟通逃生路线,做那么多准备了吧?

        塞雷斯猜测着,小心翼翼地想,先道歉总没错。

        只是话头还没起,就被男人堵了回去。

        尤里斯笑吟吟望着他。

        “你都走到最后一步了,就差一点点,你想知道,你为什么失败吗?”

        塞雷斯大气也不敢出:“我……准备做得还不够,那时候只是暂时存放,大部分队员也都出任务去了,没想到会有人潜入——”

        尤里斯懒洋洋撑着太阳穴:“也是。b组的精锐全出,剩下的都在训练,你就漏了一个。运气真是不好。”

        塞雷斯赶紧赔着笑:“不是运气不好,是我,是我的失误。”

        尤里斯捏捏猫爪,看也没看他,声音低了些,若有所思似的:“啊,我说运气,你就真觉得是运气啊。”

        忽然间,他随手抄起个仿古埃及风的装饰品,朝塞雷斯的方向砸过去,力道又快又准。

        塞雷斯躲到一半,生生停住了。

        “让我告诉你为什么——”

        尤里斯从单人沙发座里站起来,微微勾了勾唇角:“我实在没想到你蠢到这个地步,最该防的人你没防啊。”

        “yan。告诉我你知道的她的信息,所有。”尤里斯抬腕扫了眼:“一分钟,计时开始。”

        塞雷斯顶着流血破皮的前额,怎么想,都只想得起来她欠揍的样子。

        在行动前的会议室里,他跟她打过照面,那个东方女人的脸上写满困倦,偶尔还翻白眼,抬起眸时,满是不耐和懒散。

        “yan,那个女的,应该不满……二十五?空降兵,在b组跟训,跟主教官关系好,成绩就慢慢上来了。毕竟是个女的,是我太大意了。”

        塞雷斯硬着头皮,挤牙膏一样挤出点东西来。

        平心而论,时曜他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夏醒言?根本不值得他费时间关心。

        尤里斯挑了挑眉,接着笑了,十分开怀的笑,还鼓了鼓掌。

        末了,他收起笑意,颇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塞雷斯,你活了五十年,怎么还这么天真。”

        “你口中那女的,现在退三年,十六岁,站在那里的山头,”尤里斯随意指了指窗外,又指了指塞雷斯眉心,轻歪了歪头,目光森冷:“到这,八百米内,都是她的狙杀范围。”

        “包括你。”

        快十七岁时,夏醒言才回夏家不久。为了在夏成面前证明她的能力,他们一起出海做过一个任务。

        海洋这种环境,对狙击来说大不利。一是视野过于广阔,光源影响很大,非常影响射击瞄准,二是海浪晃船,在动态摇晃中,很难定下击发时机,三是参照物单一,误判时有发生。

        要定距离、瞄准目标,要在目标出现在浪尖时,等待前浪过去、后浪涌来的时机,克服风速、视线的干扰,扣动扳机。

        对干了多年的老手来说都不是容易事。

        而当时围攻他们的海盗是惯犯,装备器械都很精良,当然,尤里斯能确定自己可以解决多少,他调整卧姿时,头顶已经有子弹破风而出。

        ——是二层的人。

        但二层只有一个带枪的人。

        尤里斯解决完自己的部分,抽空看了眼。

        在几乎无依托射击的危机情况下,夏醒言单膝跪地,膝盖顶住船体,在极短的时间内,西北方向的四个人,被她一次性解决。

        爆头。

        射击的精度误差在3厘米以内。

        劲风吹拂,起伏的蔚蓝色海面上,太阳反射在甲板上,照出少女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她的头发扎成高马尾,被海风吹得微微遮住眼睛。她根本懒得拨,手一松,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给枪换了弹夹。

        尤里斯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

        她战斗的本能早已刻入了血液,那是从会走路就会摸武器,才能培养出来的手感和准度,遑论更重要的心态,她像为此而生的人。

        手稳心稳,人枪合一。

        是他需要的人……

        是他要的人。

        尤里斯看着塞雷斯,像是看一个死人,淡淡问道:“现在还留在警局里的,跟她交过手的人,嘴牢吗?”

        塞雷斯跪在地上,闻言忙不迭点头:“您放心,这个我敢保证,埃里克跟了我很多年,实力和忠心都有保障,绝对不会多一个字的。”

        尤里斯理都懒得理他,抱起猫走了。

        当谁没看过监控。

        是被夏醒言轻松揍过一顿的实力吗?

        不过他今天跟塞雷斯说话,确实错过了一批新监控资料。

        是意外发生的路口,亚裔男人的黑眸仿佛能穿透监控镜头般,透着宁静森然。

        -

        埃里克确实嘴很硬,一点多余的信息都问不出来。

        不过今天,警官们似乎总算放松了些。

        十点半了,还没商量好谁来审他。

        这帮蠢货,绝对跟gu3的人通过气,只是想从他这套走背后指挥者的信息。

        本来蹲几年牢的事,真说了可能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了。

        这个西裔混血还是有点脑子的,他打定了主意,审讯的那点技巧他也都清楚,就没什么能难倒他。

        砰——!

        一声巨响。

        审讯室的门开了。

        今天的人似乎很粗鲁……埃里克冷漠不屑的笑展露到一半,就没机会了。

        他连人带椅,被直接踹翻到地上了,力度之猛,他甚至还在地上滚了一圈。

        紧接着,脸就被一双黑色马丁靴死死踩住。

        门外的警官目瞪口呆,刚想上前阻止,这种审讯他们可是要被查处记大过还要写!报!告!的!

        还没踏进门槛,就被旁边的男人揪着领子,礼貌地送到对面墙上,对方横肘,半松不紧地卡住他脖颈,轻笑了笑:“警司先生应该跟您交代过了,今天这个人我们可以自行处置。”

        那警官沉默了一会儿,视线越过他肩膀,看向半掩的屋内,心有余悸:“那也是,毕竟是个女人,这太野蛮了吧。”

        时曜回眸,扫了眼屋内:“是吗?还好吧。”

        他忽然笑了,唇角扬起的弧度优雅又骄傲:“不过,州法律上,哪条写了女人不能野蛮吗?她三英里18分钟,你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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