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汇合

确认了心中的猜想，江时煜几下踢碎了那扇泡沫门，四周扑簌簌地飞扬起了雪花。有的落在地上，有的吸附在江时煜身上。

        外面果然有一群工作人员围着，江时煜看见人群中有一个正叼着饼干的实习生，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泡沫，上前问道：“你好，你有多余的饼干吗？”

        实习生没想到江影帝怎么就冲着她来了，慌张的目光看向跟拍导演，又飞快收回目光，结巴道：“啊，有、有的。”

        江时煜眉头一松，诚恳道：“能不能给我一包，孩子实在饿得不行了。谢谢你。”

        实习生忙不迭地把包里剩的那包饼干递了过去。

        第一片喂给茉茉，第二片喂给贺容。茉茉一口咬掉半块，用手背擦擦眼睛，停止了哭泣。贺容则偏头让过了，到底是心疼孩子：“我不饿，给茉茉吃吧。”

        几片饼干能顶什么事？茉茉都饿了这么久了，他吃不吃这一片的，没什么所谓。

        江时煜坚持：“你忘了上次你胃疼成什么样了？”

        贺容想到那个疼晕过去的晚上，抿了抿唇，勉强吃了。

        看他吃了，江时煜眉间微微舒展了些。他看向节目组：“我们出来了，下一步去哪里？”

        跟拍导演本来要说的话在嗓子眼盘桓许久，最终还是没敢说。江时煜一没发火二没疾言厉色，可导演一瞬就觉得他和之前和善的模样判若两人了。

        他的气场骤然变了。

        导演挂上个笑容：“恭喜茉茉家成功出发！请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底，左手边最后一个房间是下一个录制场所。”

        江时煜颔首，把茉茉从贺容怀里接过来，两人并肩往目的地走去。

        再长的走廊也总有尽头。贺容推门一看，这房间中央摆着长条餐桌，连工作人员带出演嘉宾已经塞了一屋子。一眼扫过去，居然好几个是熟面孔。

        “好的，我们的第四个家庭也到了，欢迎各位的到来！”主持人司徒杨说着开场白，“新来的家庭请先入座，我们边吃边聊。”

        很好，废话很少。单刀直入的风格让贺容对节目组的怨气小了些，转而把目光投向餐桌。能坐十二人的长桌只有尾部空着，显然是留给他们的空位。

        江时煜拉开一把椅子把茉茉放下，致歉道：“不好意思各位，连累大家挨饿了。我们家这真的手气太差了，就是转不出出门那一格儿来。”

        “刚刚还说你们怎么还不来，jacob都说要去救茉茉了呢。”坐在长桌另一端的严衡夫妇主动开口，“快坐下吧，就等你们开饭呢。”

        “哎。”江时煜应着。

        “哼，我第一次转就转出来了。”坐在茉茉左手的的小男孩儿得意地说道。

        “真的呀？那你真厉害。”江时煜夸赞，“你叫什么名字呀？”

        “方川。”小男孩儿扬着下巴，一副酷哥的样子。

        “川儿，不许没有礼貌。”方川的母亲方蕙走过来，看了看江时煜身边的贺容和茉茉，眼里有惊讶之色，“时煜？”

        江时煜介绍道：“师姐，这是我爱人贺容，我闺女茉茉。小容，这是我师姐方蕙，比我大两级，也是你师姐。”

        “方师姐，我也是国艺的学生。”贺容微笑点头，这位他是真的认识，“我看过您的毕业大戏《茶花》。”

        方蕙很惊喜：“真的吗？”她是个长相清秀的南方女人，眉眼间萦绕着一丝哀愁，却不伤她的风韵，“快十年过去了，居然还有人记得，我自己都快忘了。”

        “师姐，你这话说的，黄老师听到该伤心了。你毕业之后，他每次教育师弟师妹们，都说‘你们要是有方蕙十分之一的实力，就可以直接毕业了’。”江时煜打趣道。

        “你惯会哄人的。”方蕙笑起来，像一朵丁香花，那宁静的气质完美地和贺容记忆里的影像资料重合。

        江时煜正色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哪天咱们一起回学校看看，你亲口问问黄老师。”

        就在这时，方蕙旁边蹿出来个鹅蛋脸的年轻姑娘，笑得灿烂，语气也轻快：“哥哥们好！我叫宁金，蒙古族，在和姐姐谈恋爱。”

        她的普通话音调有些奇怪，但总体算得上标准，沟通无碍。她主动和贺容还有江时煜握了手，又蹲下去和茉茉打招呼。简直就是一颗热情的小太阳。

        方蕙点点头承认了她们的关系。江时煜深深地看了一眼宁金，低声道：“师姐，恭喜你。”

        “我也要恭喜你啊，时煜。”方蕙看着贺容说道，“你们看起来很般配，一对璧人。”

        贺容嘴角挂着笑，心里却高兴不起来。方蕙师姐让他想起了大学的时光，晚上研究各种演出的资料，白天就扑在排练厅和练功房里。现在回想起来，纯粹快乐得让人怀疑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

        “贺容哥！”贺容正出神，那边又响起一声热情的招呼。罗岚举着果汁喊道：“咱俩真是有缘，又合作啦！荔枝，快和贺叔叔打招呼！”

        罗岚，张子钰，两人是青梅竹马，一到法定婚龄就结了婚。贺容拍的第一部戏里，他和罗岚演一对，虽说不是主角，但戏份也不少。

        贺容印象深刻，当时拍摄的时候这俩人新婚，张子钰天天在剧组守着新婚妻子，他和罗岚在剧里牵个手都要挨张子钰的眼刀。如果眼刀是真刀，那贺容拍完那部戏得工伤八百回。

        想到这儿，他把目光投向张子钰，果然又看见他幽怨的眼神把他扫射了一个遍。

        真是个醋缸啊。贺容叹气，和罗岚碰了个杯，又主动去碰张子钰的杯子。张子钰的表情实在不好看，半低着头，挨了罗岚一胳膊肘，很勉强地喊了一句“贺容哥”。

        这倒霉孩子，他和罗岚清清白白的，乱吃什么飞醋？贺容不和小孩子计较，正想着要说些什么让张子钰放下戒心，一只手臂突然伸过来揽住他的腰。

        “你们好啊，我叫江时煜，是贺容的爱人。这是我俩的闺女。”江时煜和两人碰了杯，脸上的笑容亲切又随和。

        “江老师！久仰您大名！”两个作品没什么水花的演艺界后辈显然有些紧张，站起来和江时煜打招呼。罗岚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着，探究的意味显而易见。

        江时煜眼看着罗岚的眼睛亮起来，把贺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快坐，不用这么客气，怎么喊贺容就怎么喊我就好。我记得你，你在《青葱》里演实习生肖静，对不对？”

        “是的是的！您居然认识我！我太荣幸了！”罗岚本来年纪就小，现在有了意外之喜，差点跳起来。

        “当然认得，小容的每一部戏我都看了。”江时煜说着，给贺容盘子里夹了一块鱼肉，两根显眼的大刺已经被剔除。

        贺容拿起筷子，身体不动声色地和江时煜那只搂得越来越紧的左手对抗：“你真的看了？”

        “当然。”江时煜迎上贺容的目光，不躲不闪。

        “那你说说，我和罗岚在剧里分了几次手？”贺容吃着鱼，不急不忙地抛出问题。

        “两次。第一次是因为吃饭吃不到一块儿去分手，转天就和好了；第二次是你求婚，罗岚恐婚，吓到直接分手了。”江时煜对答如流。

        怕不是看过剧情简介？贺容知道江时煜是一个万事都会好好准备的人，上大学的时候他就把每门课都当专业课复习，并不完全相信：“那我和她为什么认识？请具体描述一下场景。”

        “在你公司楼下的咖啡馆，你进门她出门，她把给老板买的咖啡泼到你借来的衬衫上了。咖啡馆的名字是天使之翼，咖啡是冰美式，你那天是去罗岚的公司面试，穿的是袖口带黑色滚边的白衬衫，配了一条酒红色的领带。”江时煜说完笑弯了眼，“够详细吗？不满意我还可以再补充。”

        不止贺容意外，一旁的罗岚都惊呆了。她用胳膊肘捣捣自家的醋缸：“你看看人家时煜哥！知道的比你这个泡在片场的都详细！”

        “这得看多少遍才能记住？他除了看贺容的剧就没别的事吗？”张子钰说完又挨了罗岚一胳膊肘，嘀咕道：“怎么这么快都喊时煜哥了，你喊得也太亲热了。”

        一对小夫妻说着话，这边江时煜仍然带笑看着惊讶的贺容。相对无言，茉茉的小脑袋突然从两人之间钻了出来：“阿爸，蛋炒饭好远，我够不到。”

        茉茉这半路杀出，刚刚静止的空气一下活泛起来。贺容率先收回了视线，江时煜起身给孩子盛饭。

        茉茉拿着勺子挖了两口蛋炒饭，和贺容安利：“容爸，这个饭好好吃，你要不要尝一点？”

        贺容拿起碗给自己舀了一勺：“嗯，味道确实很不错。”

        茉茉见安利成功，一会儿又跳下椅子，从桌子那边取来两只布丁：“这个也好吃！”

        那布丁卖相确实不错，软滑细嫩，乳黄q弹，顶端淋着浓稠的焦糖，看着就让人有食欲。茉茉眼巴巴地盯着贺容期望再次得到他的嘉奖，贺容举着茉茉塞给他的小勺子，却犯了难。

        他不爱吃甜的，这种甜度爆表的甜品更是看一眼就够了。可是茉茉还在盯着他，希冀都快从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飞出来了。

        一只手取过了那只布丁，一勺切下去三分之一。

        江时煜享受着甜品的美味，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甜：“茉茉，两只布丁你吃得完吗？一会儿牙齿蛀了，夜里就有小黑虫爬出来吃你的牙，疼死你。”

        茉茉捏着小勺子的手一下收紧了。她真的想吃甜点，也是真的怕牙齿被吃掉。为什么阿爸总是不许她吃喜欢吃的东西呀！

        贺容看着茉茉眼圈儿一点点红了，两只小手从江时煜手里夺回了布丁，把两只布丁都圈在自己的领地里：“我吃得完！就这一次，小黑虫不会发现的。上次冰淇淋就没事！”

        贺容了然，原来这丫头还记着上次的仇呢。

        甜的确实不能多吃，但茉茉生气的样子真可爱。贺容生出一点恶趣味，上手捏捏茉茉的肉脸蛋：“晚上要好好刷牙哦。”

        主持人司徒杨一直游走在饭桌附近进行随机采访，到江家这边时正好赶上这一幕。司徒杨蹲下搂住茉茉的肩：“怎么啦小茉茉？”

        贺容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把茉茉往自己怀里拽了拽。茉茉看到生人，下意识地伸手去找贺容的手：“阿爸不许吃布丁。”

        司徒杨会错了意，以为是小孩子护食：“爸爸为什么不许吃布丁呀？茉茉不可以对爸爸小气哦。”

        茉茉摇摇头，看看江时煜，又看看布丁，生气地抱胸：“为什么只有大人可以管小孩子？”

        江时煜给自己添了一杯果汁：“因为你违反了我们的约定，说好要少吃甜的，也不可以浪费食物。如果大人做错了，小朋友也可以指出。”

        “那你也违反约定了！”茉茉反驳。

        “什么约定？”江时煜的眼神扫下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自带攻击性的眉眼看得贺容都是脊背一紧。这种一贯好脾气的人偶然间泄露出的冷意往往更是骇人，茉茉贴得贺容更紧，这才鼓足勇气控诉道：

        “说好吃饭的时候要专心，不可以看动画片不可以做别的事，但阿爸每次吃饭都走神！容爸脸上又没有饭，你一直盯着他干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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