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幸村并没有让夏目久等。

        做完例行的检查，再劝刚刚下飞机的妹妹回去休息后，他便回到了病房内。

        对方是个心思澄明的人，幸村在见夏目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不得不说，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是极为舒服的。更何况，对于那当年还在风华腹中的孩子，夏目也是充满了好感和好奇。

        于是，有心打好关系的两人一见如故，可以说是相见恨晚。在某种程度上，夏目称得上是见多识广，他为久居病室的幸村带来了很多的故事。温柔的青年知道，幸村并不能见到自己眼中的世界，于是，他隐去了某些生物的存在，以其他的角色代替。

        这些故事被夏目说得妙趣横生，旅人也好，贩夫走卒也好，这些身份迥异的故事中人，为幸村带了了不一样的感受，那或许，就是来自另一个里世界的风味。

        同样的，很少参加社团的夏目，也从这位网球部的现任部长那里，收获了许多社团活动的有趣故事。性情温和的青年，从幸村的三言两语间，竟是难得一探了竞技运动的迷人之处。

        其实，只要看到幸村谈起比赛时、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夏目就忍不住要去想象，眼前这位网球天才，在赛场上一举夺魁时，该是如何的耀眼模样。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一直在露台上晒太阳的猫咪老师，或许是听见了夏目内心的感慨。他转过头来，对着一旁的矢车菊哈了口气。

        “他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就是你的极限了。”

        从幸村回来后便把自己藏起来的金发小妖怪，渐渐从花枝后露出了身形。她没有回答猫咪老师的问题，只是无法掩饰情绪的眼睛里，有着藏不住的悲伤。

        “你应该明白，人与妖之间，为什么总是相见不相逢。”撇去那些各种各样的外界原因，寿命的长短，就是隔开两界最大的屏障。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贪心……”

        “我想他能一直这么微笑，想让他看到花朵绽放的样子……这样的心情，用人类的话来说，是叫什么呢？”

        猫咪老师难得的没有吭声。

        金发小妖也并不期望能得到他的回答，只见她脚尖一点，娇小的身影转瞬间消失于风中。

        正与夏目交谈的幸村只觉得一阵风过，隐隐约约的，带着熟悉的青涩花香，若有所感的幸村下意识地唤道：“丹灵？”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阵风一滞，然而，终究是没有停留。将一切看在眼中的夏目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了沉默不言。

        这阵风，就像是一个短暂到不能停留的拥抱。

        正所谓——

        不可结缘，徒增寂寞啊。

        ……

        可惜，风华今天有事，并不会来医院。幸村知道，夏目此行目的之一就是和风华见一面。于是，他邀请夏目暂且到幸村家的别院留宿，左不过一两天，办完事的风华肯定会来医院看儿子的。

        托刚刚赶来的宫城管家将夏目送去休息，幸村紧了紧肩上的外套，准备在花园里再走一圈。

        没想到，刚走到一半，他就遇到了坐在花园藤椅上的眼镜男孩。蓝发的男孩笑得一脸高深莫测，明显是在等他。

        幸村有些哭笑不得，总觉得他入院以后的日子，过得比往日里还要热闹。

        就比如眼前这位大魔法师，大抵知道风华对他的不感冒，所以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尽管这位现在是以小学生的形象出现，但幸村还是难以将他当做普通的小孩子。

        “前辈，您找我有事？”

        柊泽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幸村坐下，让他不必太过紧张，“前几天，小樱她们来的时候，似乎给你们造成了点儿麻烦。如果我今天不来道个歉，风啊，估计会见我一次就追杀一次。”

        “……那也太夸张了。”

        不过，想起前几日的经历，幸村笑得还是有些勉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会很早离世的事实。哪怕是当天正好来看幸村，结果也被意外卷入的几位警官先生，同样是如此。

        其实，死亡本身并不令人恐惧，那恐惧的一部分，来自于对生者的眷恋和担忧。而比自己死亡更令人恐惧的，是面对至亲至爱的死亡。

        整个幻境里最让幸村难以忘怀的，便是在那个世界的自己不治后，悲痛欲绝的风华妈妈——先是父母由于空难离世，再接着是最疼爱的儿子病故。

        接连到来的打击，让坚强如风华都支持不住。她站在病房外蓦地呕出一口血来，接着，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了。

        再后来的事，幸村不愿去想，逐渐形销骨立的父亲，变得沉默寡言的妹妹……

        “前辈当初做出这张‘交汇’牌，是用来做什么的呢？”幸村不明白，正如风华抱怨的那样，‘这老缺德，造这牌是干什么的呀！’

        柊泽微微一笑，该如何说呢。

        “大概是，化不可能为可能，弥补一些未来的遗憾。”未来是有生命的，它不会一成不变，如今任何的微小变化，都会影响到将来的走向。

        听着这句话，幸村若有所思。

        见状，柊泽继续说道：“你或许不知道，我曾为你占卜过网球比赛的结果，很可惜，没有一次得到了三连霸的胜局。但是——听完这个结果的风，反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幸村下意识问道。

        “她问我，在那些未发生的可能性里，有没有她的参与。”

        看着幸村有些动容的表情，柊泽勾起了嘴角，“答案自然是没有。”

        ——“我会让你的占卜结果，只是占卜的结果。”那时下定了某种决心的风华，对着大魔法师说完句话后，就颇为潇洒地转身离开。

        当晚，风华便坐在了家里的阳台上。幸村雅纪吻了吻爱人的发顶，然后，亲手为她剪去了一头长发。

        水蓝色的短发拂过风华的耳畔，或许她已不再年轻，但是那张脸还是曾经的模样。恍然间，幸村雅纪觉得，似乎又见到了当年那个令自己一见钟情的风华，那个有着飒爽英姿的赛场女王。

        “抱歉呐，雅纪。”风华知道，爱人很喜欢她的长发，可若要完成对儿子的承诺，她就要变回原来的样子。

        “你不必道歉，如果真的有一个人需要对此抱有歉意，那也应该是我，是我没能让你过上平淡幸福的生活。”幸村雅纪从不愿过多地束缚他的妻子，他知道，真正地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做真正的自己，去做最自在的人。

        风华笑着摇摇头，她倚在雅纪的肩头，劝慰道：“不，我看中的从来都不是你能给我什么，重要的是，我们能一起创造什么。”

        所以啊，雅纪，我们俩就都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她由衷地希望，可以通过他们的努力，让孩子们的青春少点遗憾。

        ……

        翌日，立海大网球部迎来了一位众人都意想不到的来访者。

        一众毛头小子，看着站在场内的修长背影，你推我、我推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都在干什么？还需要我来盯着你们晨训吗？”真田的声音一响起，本来还在犹豫的众人便如鸟兽散。

        人群散去后，真田这才看见了场内的人，披着兜帽的女性，穿着一身白底红边的运动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只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身影。

        “你好，网球部是不允许外人随意出入的。”

        “呵呵……如果我说，我不是外人呢？”眼见这人掀开了兜帽，露出一头水蓝色的短发，“早上好啊，真田副部长。”

        “伯母？您？！”真田认出了来人，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弦一郎。”柳在这时赶来，按下了真田想说出口的话，“校长说精市给我们推荐了一位新的教练，看来，就是您了。”

        “哼。”风华笑了一声，“希望你们在修学旅行中玩得愉快，因为接下来的日子，大概不会太轻松了。柳，让所有正选和准正选，来一号球场找我。”

        五分钟后，实在找不到切原的柳，只好带着其他人先去一号球场，没想到，却是在这见到了正在球场上和风华较劲的切原。

        “奇怪，赤也的动作很僵硬啊。”文太皱着眉头看了半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赤也应该到极限了。”这是最了解切原水平的柳。

        “居然没有恶魔化？”桑原很惊讶，要知道，哪怕曾被他们三令五申禁止，切原还是改不了一到极限就动用‘恶魔化’的坏习惯。

        “注意看他的眼睛。”柳生提醒众人，大家这才发现，虽然没有到完全施展的程度，但切原的眼睛已然是充血、泛红的状态。

        “可……为什么？”神谷、田沼和东堂有些不解，是什么阻止了切原呢？

        “是风华教练。”沉默许久的真田说道。

        随即，所有人将目光转向微笑着的风华，披着外套的女教练，总给他们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真的，太像了。

        “打网球，我可能算不上擅长，但在精神力方面，恕我直言，各位——都太年轻了。”

        风华淡淡看向瘫倒在地的小恶魔，“我和精市对你的要求很简单，只有一条，‘恶魔化’是绝对禁止的，你若是不能自己控制住，就只能等着被我压制。”

        “……厉害，赤也完全被压制下去了。”文太有些咂舌，在他的印象里，风华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没想到还能有这一面。

        “puri~这才是这位原来的样子。”仁王笑得玩味，这位可是称霸了世界乒坛数年的女王啊，怎么可能会是简单的人物。不过这么一来，网球界后面的日子就很好看了。

        风华拍拍手，示意等在一旁的助手开始采集孩子们的身体数据。

        “有些话，别怪我说得难听。说实话，你们这些小鬼的小打小闹，并不能入我的眼，若不是我疼爱的孩子的请求，我是决计不会站在这里。不知道精市之前是怎么要求你们的，我只希望你们记住一点！赛场即战场！那些个优柔寡断、情意绵长都给我留到赛后，在赛场上，你们就得是一匹狼，不撕碎敌人就决不罢休。”

        “觉得残忍？呵，知道什么叫慈不掌兵吗？在竞技赛场上，从来就没有仁慈的存在。这一条路，我走了十几年，谈不上世界顶尖，但我绝对比在场的任何一位都要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赛场。”

        “——听着！我既然到了这里，就绝对不会是简单的老母鸡带孩子，我要带，也是带出一批雄鹰来！听明白了吗？”

        “明白。”被这架势惊到的队员们下意识回答道。

        风华有些不满，“你们的决心就这么点？我再问一遍，听明白了吗？”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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