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嘉陵扶家（下）

“殿下，诸事已办妥。犬子扶尹随殿下归京，一来可里应外合，二来可保殿下安全。犬子愚鲁，殿下莫怪。”“扶将军思虑周到，泽不胜感激。”“不知殿下愿何时启程？”“来路上泽听闻即日便要开始庆祝上元节，嘉陵的上元节既要庆祝五日之久，不如第五日再启程。扶公子可与家人共度佳节，泽也可观赏盛景。且佳节人群济济，也便于匿行。”“殿下想得周到。若殿下不嫌府中鄙陋，这几日便暂住扶府吧？”“那泽便叨扰了。”三人迈出前堂，穿向长廊。

        扶府虽为武将府邸，内中却别有一番风样。他目光直直定向前路，并未四处打量。“乐之？今日府中有客？尹儿也在？”闻声转头，一位端庄的妇人领着两位女孩盈盈走来。将军向前：“这是四年前的恩人贺公子，来府中住几日。公子，这是内子和小女，旁是在下侄女。”他直直看向较高的女孩，似是觉得不妥，便垂眸再道：“扶夫人，扶姑娘安好。谢姑娘，许久不见。”扶知扶尹具是一惊。“您与清…表妹认识？”“先前在京中曾见过。”她盈盈一礼：“见过公子。”“姑娘多礼了。”他礼貌回礼，带起浅笑。“乐之，待恩公周到些，我且去安排晚宴。”“是，还是夫人想得周到。”悄悄目送三人背影离去，他回神之后方才发现在目送的不止他一人。“尹儿。”扶尹回神：“公子请走这边。”

        扶家的客房干净整洁，扶知告退后，便是扶尹忙前忙后帮忙收拾了。“扶公子，不必麻烦了，床榻这样便可。”“这几日我随您住在此处。”扶尹环顾，确认无人后，方又开口：“殿下若愿意，唤我治允便是。”“治允？皆是取自‘尹’之意？好字。”“此番进京既是暗中行进自是不能让人洞察身份，不知殿下的字是？”“年末泽方满弱冠，治允便唤我贺泽吧。”扶尹脸上一片惊异之色：“这么算来，您十五岁的时候便可谋冠三军？！泽弟，你可真得称得上是少年英雄啊！”他很喜欢扶尹这样直爽旷达的性子：“治允言过了。”扶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称皇子为弟有些鲁莽：“是扶尹唐突了。”而他只是笑笑：“治允洒落直爽，泽佩服不已。”两人便这么一言一语来回聊了许久，直至晚宴开始。

        饭后。

        “贺公子，嘉陵上元节的盛况过之可惜，让犬子陪您去看看吧。”“那便劳烦治允了。”

        街上灯市如昼一片繁华，灯商在街边搭好货铺，摆出花灯。卖糖果糕点热饮的人们也纷纷占好商位。街上人虽并没有摩肩接踵那么多，却也不少。扶尹摆弄着一盏花灯：“不如给阿梦订一盏，省得她再来人挤人。”扶尹选定了花灯，交付了订金。“公子眼光真好！这花灯是本届灯节的灯后，只有六盏的。想必公子是买给心上人的吧？”扶尹难得脸红，匆匆应付后与他逃开。待到江边亭中，扶尹才停下歇息。

        许是听扶尹有意无意提了多次自己在意的人，他没有压下自己的疑问：“治允，你是不是倾慕谢姑娘？”扶尹猛然抬头，炯炯地望着他：“…很明显吗？”他心中一动，了然之中，只是轻轻点头。“我和阿梦自小一同长大。我痴长她五岁，但在她面前，我好像永远是年幼的那个。她出身官宦之家，自幼文风熏陶，琴棋书画不在话下，可又偏偏对女闺之戒嗤之以鼻。她从不是俗世女子那般驯顺，而是别样的风华绝代。在我扶尹心中，她是唯一。”扶尹面对江上寥寥的灯火，声音难得柔软了下来，“我能感觉到她只将我当作兄长。若她无法回应我，中意他人，我也不怨。只希望她能感觉到我的情意。”话毕，二人具是一阵沉默。

        “治允，不如明夜你送灯之时便表明心意吧。谢姑娘为人磊落，定会与你答复。这样你亦不必一直试探。我明日便在这江亭中等你，你与她谈毕后再来寻我，自也不负扶将军的交代。”“也是，这么多年，也该与我一个答案了。贺泽，你在此处时万事小心。”“嘉陵民风淳朴，不会有事的。”他在读“淳”字时略顿了一下，很快遮掩过去。“话说回来，贺泽你是如何认识阿梦的？”“我拜访谢先生之时，与她相识。她一眼便看穿我的身份。谢姑娘在寿宴上奉命面帝，一曲倾城，多少王公为之倾心。”扶尹笑道：“阿梦自小便受人追慕。她七岁的时候，当时郡丞九岁的小儿子便喜欢她得不得了，到谢先生面前说非阿梦不娶。阿梦稍大时，家里人都用这话逗她。她十三岁时，便有人去谢家提亲，被谢家赶了出去。我姑父的性子随谢先生，在阿梦的事上从不马虎。阿梦十五岁刚及笄时，谢家的门槛是真的被踩断过。姑父在此事上一向开明，阿梦若不喜欢，他从不强求。哪怕王公至贵，他也不委屈阿梦。”赫连泽突然有点庆幸自己厚颜言述自己的心悦之情时，谢先生还克制着以礼相待了。

        见他轻笑，扶尹亦笑起来：“阿梦好玩的事情还挺多，明日你见到她时，也便知了。我们先回去吧。”他点头随扶尹向回走去。

        华灯如昼，月满西楼。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那让人透不过气的皇城过佳节呢。嘉陵可真是一方胜地，他更喜欢这里，他想。希望明日的夜，会更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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