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烟暝苑

熙和元年三月，皇帝纳谢氏嫡女为妃，封为昭妃。昭妃被封为贵妃，是后宫中仅低于皇后的品衔。

        十月，皇后廖氏诞下皇长子，天子赐名曰何华。大赦天下。

        而后才人吕氏，美人元氏先后诞下皇次子和三子。

        熙和二年六月，昭妃诞下皇四子，天子取名“啟辙”，大赦天下，休政半日。天子每日下朝便明里暗里往雅宁苑跑，宫中侍女皆言，当年皇长子出生时都未能有这样的待遇。

        七月十七，皇四子满月。

        下朝后，赫连泽便来到了雅宁苑。清梦正在逗着啟辙玩，闻声抱着孩子转身：

        “轩郎，看啊，爹爹来了。”

        小婴儿挥着肉乎乎的手臂，张嘴笑了。

        赫连泽熟练地抱过他：

        “辙儿，想爹爹了吗？”

        啟辙的小手挥在赫连泽的下颔上，赫连泽亦笑了：

        “阿梦，你说辙儿长得像爹还是像娘？”

        清梦坐在小床旁，手中摇着团扇：

        “像爹。”

        那人低头仔细看了看怀中婴儿的五官：

        “嗯，眉眼像我，嘴和鼻子像你。”

        忽地，他微皱了眉，

        “可都说儿子像娘好啊。”

        清梦笑着应道：

        “轩郎长大了说不准像谁呢。”

        赫连泽抱着啟辙摇了摇，将有些困倦的婴孩放回小床，叮嘱一旁的嬷嬷照顾好孩子。

        话毕，他牵起清梦的手，向门外走去：

        “辙儿满月是件喜事，所以，我要送你一个惊喜。”

        清梦好奇地看向他表示期待。

        他含笑拿出一根薄绢，束上了她的眼睛：

        “要有些神秘感喔。”

        他的手干燥温暖，令人安心。

        清梦便这么被他牵着走过弯弯绕绕的路，许久之后，他带着她停下脚步，转身到她身后解下了丝绢。

        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她美目含讶：

        眼前是一座她未见过的皇苑。院门是别致的浅木色，白墙乌瓦，深棕色的横匾上却无苑名。夏风习习，一股熟悉的味道传来，她转头望向那人。

        赫连泽笑着向她点头，于是，她小心地推开了苑门。

        眼前是宽阔的水面。水平如镜清和见底。近处粉嫩的荷开得正好，莲叶田田，铺开在近处的水面。几只红色的蜻蜓在菡萏的荷尖上立着，忽而又惊起。红色金色花色的鲤鱼在莲叶间游着，尾巴扫出小朵的水花。

        一根曲曲折折的水中栈道通向了对岸的宫殿。她走上栈道，抚立柱上欲开放的木莲花。向前走，水中生着蓼草，蒹葭，点点翠翠。湖心稍远处有一座小亭，蓝紫色的帷幕迎风微扬。

        下了栈道，入眼是一座宫殿。宫殿不大，只有凤栖宫的不到一半，却是精致非凡。殿旁是一小块花围，种着淡雅的忍冬花和薄荷。白石铺成的小路蜿蜒延向宫殿后侧。转过一带翠嶂，便见白石崚嶒。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微露着一条羊肠小径。旁边一条溪流潺潺向里流去。

        抬头望去，里面是一楹修舍，有千百杆翠竹遮映。舍内合着地步置了床几椅案，里面有一道小门通向后院，有几株梨花兼着芭蕉。一棵海棠长势若伞，丝垂翠缕，花吐丹砂。阶下石子漫成甬路，有小沟尺许，盛着先前溪中的水。清流绕后屋石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自苑门到此处，各处自成风景，由明渐幽，草木花卉，清流石径，大殿小屋，鱼鸭、香、琴，无一不全。她回首，一时说不出话来。

        男子身后是杆杆修竹，衬得他身姿挺拔无双。他却是眼角都带着笑意：

        “怎样，喜欢吗？”

        眼中的女子手如柔夷，顾盼生辉。

        “喜欢的。”

        她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喜欢便好。你曾经说你想嘉陵。因为我你被牵绊在北方，不得回故里。所以我想，就在皇城中为你辟出南方之景，让这里成为你的故地。”

        “远霖——”

        “没关系，皇城中大多宫殿都一起修缮过了。凤栖宫更是多辟了百里修副殿。雅宁苑多年未有人住过，陈旧没有生气，我不想你和辙儿住在那样的地方。”

        他总是能猜出她心中所想。他牵起她的手，俯身问她：

        “我的阿梦为你的南地想好名字了吗？”

        她唇间勾笑，倾城倾国：

        “自然。夫君太小瞧我了。”

        参天的修竹遮去七月的晚阳。清泉送爽，他和她相依坐在檐下。

        深林人不知。两人尽褪去宫墙之外的敛敛光华，不过如平常百姓人家少男少女，自竹马青梅伊始，眸中倒影尽是彼此，仿佛便只有那——

        三寸眸光，一眼便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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