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仙游

两人回到殿中，萧妙善就甩开了谢魏昭的手，谁稀罕你去种，萧妙善心里想道。

        谢魏昭手被甩开了，就顺势放了萧妙善的手，又拿起了一个琉璃盏，也不喝酒，放在手里把玩。

        萧妙善望了谢魏昭一眼，又转了过来，望着案几，低低出声，“昌都王妃宋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魏昭手中动作蓦然停住，嘲讽道，“一个你不该问也管不了的人。”

        萧妙善望着案几一动不动微微笑了。

        谢魏昭见她这幅模样，心中顿时烦躁起来。

        一直到宴会结束，萧妙善再也没抬起过头，谢魏昭也不发一语。

        回到院子里，谢魏昭径直就去了书房，萧妙善回到屋子里，就召了阿密上前来耳语了几句，阿密领了命就下去了。

        萧妙善静坐发呆，她不禁想，她先前所下的决定有什么意义呢，不过劳心劳神还委屈自己罢了，她只是不甘心，看到一点点能报复他的机会就不甘心了。

        萧妙善深深呼出一口气，睫羽翕动，在烛火的映照下，投下一片阴影。

        阿密很快便回来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萧妙善起身去了阿密住的屋子。

        宋氏并不难打听，她是建安王之女，她的母亲是谢老夫人的表侄女，只不过建安王夫妇早逝，她一个孤女被谢老夫人接去教养了一段时间直到后面出嫁嫁给昌都王。

        说着，阿密还拿出了宋氏的一副画像，萧妙善拿了过来展开。

        瞳孔剧烈一缩，一个不妨那画卷跌落，露出的一角是一个女子坐在秋千的画面，周边是大朵盛开的芙蓉花，这女子一身百蝶穿花裙，恬然淡笑，面容秀雅端丽，鬓边簪了一朵月白透红的芙蓉，其余再无装饰，容貌自是比不上萧妙善，只是有一股淡然出尘的气质，使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只不过让萧妙善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宋氏和陈氏至少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

        萧妙善一开始是怔愣，最后实在控制不住，抬了手捂住嘴，整个人笑得颤抖不已，阿密没见过萧妙善这样子，连忙把那画收了，丢到一边，半蹲询问萧妙善发生了何事。

        萧妙善已经笑的停不下来了，说是笑，可眼里分明含了欲落不落的泪水，嘴里断断续续，语不成句的喊着，“他好可笑，他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要笑岔气了……”

        分明是伤心难过到了极点的样子了。

        萧妙善依旧笑着，巴掌大的小脸上已经挂了连连不断的泪珠，眼里满是哀戚，他可笑，她就不可笑吗？

        “女郎，怎么了？有我在呢，没事的，没事的，你不高兴了，我们回幽州去好不好，等着世子回来……”

        萧妙善抱住阿密的腰，头轻轻抵住阿密的腰，轻轻的应答，“嗯，好阿密，再过一段时间吧，再等等，等阿兄回来或者，这个或者萧妙善停顿了，没有说，我就带着你和菀娘回幽州去，永远离开上京。”

        阿密抱住她家女郎的肩膀，眼里噙满了眼泪，嘴里满是苦涩，她知道她家女郎自从年前那次生病以来就没有一天是开心的，女郎不想说，她也不会问。

        萧妙善想，算了吧，她很累，她什么都不想折腾了，她要放过自己。

        两人静静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阿密打来一盆热水，为萧妙善擦了擦脸，萧妙善收拾好后，不仔细看她眼里的红血丝，并没有异样。

        这晚谢魏昭没有回来，他在书房睡下了，萧妙善想应该是她提起了那宋氏惹了他感伤了，冷漠狠厉如他也会有心中不可提的逆鳞，萧妙善冷笑。

        而谢魏昭自回来就在书房静静坐了很久，他想起萧妙善与夏侯子骞，还有萧妙善的那个笑，让他心中烦乱，他不想见她。

        第二天一早上，并不见萧妙善的踪影，谢魏昭起先不在意，到了中午还没见人，他召来福宝，面上作不经意道，“她去哪儿了。”

        “女君去公主府去了。”

        谢魏昭半天没说话，最后说了一句，“下去吧。”

        福宝却似愣神似的盯着谢魏昭，谢魏昭冷冷瞥向他，福宝似惊醒一般，退了下去。

        福宝最近总是做一个噩梦，他一开始记不住，总是做就记住了，那梦让他害怕，他怕那梦成真，他在梦里恨死他家郎君了，这想法把他吓了一大跳，使劲甩了甩头，把那梦中残影去掉，他应该是没睡好，胡思乱想，得去找个郎中抓点药吃了。

        萧妙善直到晚上才回来，夏侯芷得了几个好厨子，在昨天两人见面时，她便邀了萧妙善去她府里，尝尝那几个厨子的手艺。

        临走送了萧妙善两个。

        谢魏昭直直坐在院里的石桌前抚琴，萧妙善眼中愉悦的神色从见到他那刻起就荡然无存。

        她直直掠过谢魏昭，谢魏昭抚琴的手停了下来。

        “你去哪儿了。”

        “不用我说，郎君应该知道吧。”她唤他郎君又不唤他七郎了。

        女人真是多变，前一刻温柔似水，下一刻翻脸无情。

        萧妙善正欲踏步，却似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望向谢魏昭。

        “你的承诺什么时候兑现，仙游阁还有你的暗棋。”

        “过几日。”说罢，他就望着萧妙善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

        谢魏昭在外独坐了一会儿，才进了屋子，萧妙善已经沐浴完毕，阿密在一旁为她擦着头发，她拿了一本书在读。

        谢魏昭自去了后面沐浴，回来也抽了本书坐于另一侧也读了起来。

        良久，谢魏昭望向萧妙善，“你会下棋吗？”

        “不会。”谢魏昭沉默地转了回去，萧妙善的回答简短也没有什么别的语气，可就是让他一点也不舒服，他好像闷了一口气在心里，怎么也抒发不出去。

        他和她自从回来后都怪怪的，在婢女都下去后，谢魏昭依旧岿然不动，萧妙善拿不准他要如何，直接就问了出来，“还要吗？”

        谢魏昭抬起头，看了萧妙善一眼，过了一会儿站了起来，沉默地依偎了过去，萧妙善依旧僵硬，谢魏昭似乎有了克制，只轻轻地依着她，从后拥着她。

        没一会儿，谢魏昭低低的声音从后传来，“你去睡床吧，我睡榻。”

        萧妙善垂下眼，轻轻应答，“好。”

        就这般，每晚沉默地拥抱，沉默地夜晚，好像比激烈的争吵好了一点，只是谢魏昭觉得他和萧妙善像隔了一道天堑，他想这样也好，这样很安全，不然像前面萧妙善那样的样子，他看不透也很无措。

        如此过了几日，一天晚上，谢魏昭告知萧妙善，可以带她去了。

        萧妙善换上了谢魏昭为她准备好的衣服，那是一套男装，如今也有很多女郎穿男装，方便出行，萧妙善穿了出去也不奇怪。

        萧妙善换上身形纤细娇小，雌雄莫辨，极为俊秀。

        萧妙善疑惑，“我的眼睛如何遮掩。”

        “那里有许多异域瞳色相异的人，你并不突出。”谢魏昭瞥了她一眼，淡淡回道。

        这样萧妙善就放心了，仙游阁这个地方在上京极为神秘，两人到了一处门前，眼睛被绑了布条，并不能看清周围环境，阿密紧紧跟在萧妙善后面，福宝则跟在谢魏昭身后到了地方，几人被扯下了布条。

        面前是一座很大的楼阁，似是在山中所建，后面还有好几座，好似连绵不绝一般，这楼阁恢宏大气，雕饰华丽精美，比之皇室的行宫都有过之无不及。

        “贵人们可以登阁了。”引路的一个像管事的人弯腰行礼开口。

        萧妙善几人便走了进去里面更是大有乾坤，走上楼梯，亭台楼阁，流水宫灯花木掩映，交错相接，既富丽堂皇又透了一股雅致。

        那管事带了谢魏昭惯常去的地方，萧妙善走在谢魏昭背后，暗衬，看来谢魏昭没少来，还挺风流快活。眼中浮现冷嘲。

        几人进来后，福宝吹了几声怪异的哨声，便有一黑衣人闪入屋中。

        黑衣人跪下行礼后，便附在谢魏昭耳旁耳语，之后便如风一般又闪出了屋子，让人怀疑是否真有那么一个人来过。

        谢魏昭告诉萧妙善，谢演和那桓家的老太爷都在沁芳阁。

        这两人在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她要从何处查起呢。

        “这里就是伪装起来高雅了几分的妓院，只要在这出现过挂了牌的女子，都有留存，不过从这出去的人，她们在仙游阁的一切被保护的很好，从无泄露。”

        那留存的东西在哪儿？

        悬珠台。

        那些人出去或是做了高官姬妾或是入了王府宫室，看来这阁楼知道的秘密不少吧。

        “如何进去”萧妙善问道。

        谢魏昭继续说道，“进那里去，可以谎称献上美人，里面会有画师为其作画，那时不能有外人在，便是机会。

        “被发现会如何。”

        “无论缘由，就地斩杀。”

        “我们今天就带了两个人而已，你要如何脱身。”萧妙善凉凉瞥了一眼谢魏昭。

        “谁告诉你说我们今天现在就去找东西？”谢魏昭挑眉。

        今天只是来探探风而已，毕竟我也不曾去过那悬珠台，等闲人不能靠近。

        萧妙善被噎住一般，不再搭理谢魏昭，转头望向窗外的云山，还有远处的灯火楼阁，笑闹人声。

        福宝和阿密面面相觑，整个屋子陷入沉默。

        没过一会儿，有人轻轻扣了几下门。

        “贵人，节目开始了。”

        谢魏昭淡淡应了。

        几人戴了备好的面具，随着屋外那人，沿着曲折的走廊，走到了一处观景台。

        这是一处圆形的结构，珠鮹纱帘曳地，地上铺了精致华丽的波斯来的地毯，舞姬侍女娈童端了金镶宝石托盘穿梭于各处，中间留了很大的场地，安置了一面大鼓，坐满了戴着各式面具的人，十分吵闹，热烈的声浪一层高过一层，要把人的耳朵震破一般。

        不远处有一个纯白玉石凿的一个池子，中间的由各色宝石嵌成的开屏孔雀，从嘴里吐出暗红的酒液，男男女女醉卧在旁边，拿了夜光杯或舀或伏于池边交颈缠绵，极为糜艳，更有甚者，竟直接在隐秘处行起那事，女子趴伏吟哦。

        萧妙善不妨见到这一幕，吓得叫了一声，被淹没在人潮，谢魏昭赶忙搂住了人，掰过萧妙善的头，蒙了她的眼，低声在萧妙善耳边耳语，“别乱看。”

        萧妙善从未见过如此放荡之景，惊的忘了动作，低了头，任凭谢魏昭扶着前进。

        阿密也吓傻了，忘了动作，福宝在一边笑，“原来你怕这个啊，这个有什么可怕的。”

        阿密羞红了脸，狠狠跺了一下福宝的脚，“不知羞耻的死胖子。”

        福宝被踩的大呼喊痛，一头雾水，他以前跟着他养父出任务，撞见这种事也不少，老头告诉他，这是生孩子的事情，以后他想和谁生孩子就可以干这事了，福宝懵懵懂懂。

        他不明白为什么女郎和那个凶女人被吓成这样。

        终于跟着那人到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谢魏昭放开了她，萧妙善暗暗拍了拍胸口。

        谢魏昭进来就倚在一处榻上，看得出来他是常客了，曲起一只手撑着头，闲适的捧起一杯茶来，瞥了萧妙善一眼。

        萧妙善正襟危坐显然还没回过神来，谢魏昭轻咳了几声，萧妙善回神望向他，谢魏昭开了口，“今日不同于往日，算是仙游阁一次不小的集会，所以有些放浪了。”

        “看来郎君很懂这些，是这里的常客了。”

        谢魏昭忽视萧妙善的嘲讽，站了起来，掀开了一侧的帘子。

        驻足望了一会儿又回身来坐下，萧妙善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在一边静静看着他。

        突然外面骚乱了起来，还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还有着火了着火了的叫喊。

        “其实我骗了你”什么——萧妙善没听清谢魏昭说什么便被谢魏昭一把扯了就跑了出去。

        福宝眼疾手快拉住阿密在她耳旁耳语，阿密停住动作，望了一眼萧妙善已经没有踪影的方向，咬咬牙转身跟上了已经跑远的福宝。

        谢魏昭对这里轻车熟路像逛自己家一般，拉着萧妙善左突右窜，一下下了楼梯，一下又穿过无数层雕花门，在奔跑途中，萧妙善的帽子早就掉了，露出流瀑的长发，飘在身后，旁人见了虽看不见脸，单凭这一头乌发和曼妙身形，也要赞叹一声了。

        两人趁着大乱，终于气喘吁吁的跑到一处守卫森严的阁楼前，躲在前面的花丛里，那守卫对前面的火势毫不在意，只目光如鹰隼一般盯着周边任何风吹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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