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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染唇


  琼宇华殿,  一刹落归寂静。

  傅翊一身明黄的龙袍立于案前,居高临下地与谢嫣然四目相对,她口中含着糕点,  腮帮鼓鼓囊囊,十分娇俏可爱。

  “陛下说的可是真的?”

  她杏眸微睁,眼底沁出一抹晶莹,在眼眶边将落未落的打着圈儿。

  “贵妃先把口中糕点咽下,  再同朕说话。”

  男人单手背于后腰转过身去,  阻止了她的欲要上前的动作。

  谢嫣然这才猛然回神,  知晓傅翊的洁癖,  眸中闪过一丝委屈,但还是十分乖巧的在他的吩咐中,  咽下了口中的甜食后,  才小步上前,  低眉扯了扯他的袖口。

  姚氏遇袭干她母亲何事,  父亲一向偏袒正房,不顾他们这些庶出子女的死活,如今难道还要硬生生往人头上扣‘莫须有’的罪名不成?

  “陛下,小娘一直是臣妾心头的牵挂,若非如此,您也不会拿捏住臣妾的软肋,  让臣妾帮着您糊弄太后姑母了!”

  谢嫣然娇语泠泠,  哪怕是这种与皇帝当面谈条件的时候,  那声音也盈润的可以掐出水来。

  “贵妃这是长本事了?”

  傅翊得了趣味般的挑眉,  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擦过她娇嫩白皙的脸颊,  又在那娇艳欲滴的瓣唇上一阵停留摩挲。

  “贵妃,  似乎还没真正为朕侍寝过。”

  谢嫣然唇上冰凉一片,  嘴角处遗留下的糕点残渣,被男人的大手细致的拂开。傅翊的声音干涩沙哑,与平日里严厉训斥自己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云鬓间的翠玉钗环,随着她的木讷动作鸣鸾作响。

  “难道国师夜夜宿在陛下榻侧,已然满足不了陛下了么?”

  谢嫣然疑惑偏头,自敬事房的老太监撤下她的牌子后,傅翊便再没在她这里留宿过,平日里也是稍坐一会儿、训诫她几句就折返回去批阅奏章了。                        

                            

  那道明黄色的身影猛然一僵,傅翊心口霎时岔出一股郁气,上不去又下不来的凝滞于胸口。

  “谢嫣然,你是朕的贵妃,侍寝是你的本分。还有朕和国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若再轻信谣言,朕就把你送去侍奉太后,以全了你们谢家人的孝道!”

  谢嫣然一个哆嗦本能的后退了几步,她一向胆小,无意间一言不慎行差踏错,开罪了傅翊也是家常便饭,谁让这位皇帝如此小心眼,连自己多食了几块糕点都耿耿于怀,真真是没有半分君子风范。

  “臣妾知错,还请陛下开恩,予我小娘一条生路。”

  翩然倩影骤然跪伏在地,裙裾盖金靴,举目见龙纹,低眉颔首的模样失了往日几分灵动,极为乖巧懂事。

  傅翊以前虽经常叱责她行事恣意无矩,可真正看到她向自己低头那刻,心里却并不似如他所愿般舒怀顺畅,反倒隐隐有几分不忿窝燥。

  是不是任何人拿捏住她的软肋,都可以这般肆无忌惮的令她乖觉听话。

  “贵妃何错之有?”

  男人唇角折过一抹冷意,后退两步,重新行至龙椅上坐下,垂眸睨向谢嫣然的神情有些陌生。

  “臣妾不该不知节制的偷吃陛下的糕点,每日晨昏定省变着法子躲懒,借故躲到陛下这里逃避太后姑母的教诲……还不该痴迷于宫外的低俗话本……惹陛下生气是臣妾不对,只要陛下开恩救救我小娘,臣妾一定将这些陋习全改——”

  娇颤的身子跪伏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谢嫣然语无伦次的模样显然是害怕极了。她自幼长于深闺,不似嫡女谢颐芸知书达理,才女之名享誉京城。想来若非入宫为妃,京都官宦人家怕是都不知谢家庶女,所谓何人!                        

                            

  “贵妃既知自己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理当物尽其用,好好伺候朕,讨朕欢心。至于其他琐事,朕既拿捏住你了你的软肋,自不会坐视不理。”

  傅翊起身再度行至谢嫣然跟前,俯身托住她伏地染尘的葱白玉指,一把将人横抱了起来,薄唇轻挨上她小巧的鼻间游移,缓缓落至她的耳侧,含住垂髻处小小的软骨。

  明黄的幔帐落下,遮住两人交缠的身影。傅翊口中的甜腻之味愈发浓重,好似唇齿间融化开的一颗饴糖,层层荡漾,撩人心弦。

  “贵妃以后少用些甜食。”

  谢嫣然身子发软,脸颊晕开两多云霞蔓延至颧骨,一双杏眸潋滟含情,氤氲的水汽很快再度弥漫上她的视线。

  她伏在傅翊的肩窝处圈着身子,后背抵靠在冰冷的竹靠上,任由那双大手在她的腰际打圈儿。

  四下值守的宫人听到御殿内寝传来响动,纷纷垂目不语,福顺公公更是顺势遣了手底下的掌事嬷嬷备上热水,待事后给主子们行方便。

  

  姚氏被接回相府时被吓的不清,整个人迷迷瞪瞪的,除了谢狰衡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得近身。

  李姨娘随姚氏一道前往法华寺修行,回来时只剩下一副冰冷的躯体。可谢相却并未让她以谢氏族人之礼下葬族内墓地,而是直接将人卷了草席,抬去了郊外的荒冢。

  妙慧主持是兆京的得道高僧,广受达官显贵尊崇。前几日的佛经盛会上忽有刺客骚动,目标直指姚氏而来,情急之下随行身侧的李姨娘被推出去,生生在心窝处替主母挡下一刀,当场毙命。

  刺客见行事败露,又借着喧闹的人群作掩迅速遁走。徒留姚氏受了惊吓跌倒在原处,发疯似的尖叫发狂,胯间污秽更是溢出裙衫,往日端庄沉着尽失。                        

                            

  谢颐芸担心母亲,早早候在主院外等人清醒,可入内的大夫一拨接着一拨,任谁也无法开出一张对症的药方。

  谢狰衡得知此事后大怒,不分昼夜的守在姚氏身边,索性连政务都搁置一旁、一推再推。傅翊顾及他爱妻心切,特地下旨准了他半月休沐。

  只谢氏族人对此愈发不满,若非姚氏母族尚在,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更是隐隐有透露出劝其休妻的意思来,被谢狰衡当场立时果断拒绝。

  孟清禾与谢殊在南苑听了几天的响动,莫约从家仆口中传过消息来,说是姚氏得了疯病,一时半会儿恐没法见人。

  “你说父亲会查到你的头上么?”

  孟清禾坐在圈椅上,单手执住瓷白的杯身,她特意命窕枝在行刺时,在姚氏的身侧留了线索,那时一块足以代表相府的马车挂牌。

  近几日谢狰衡亲自领着管家大肆抄检相府各房屋院内的蛛丝马迹,更是发卖出了一大批犯了事的婆子丫鬟,稍有可疑之处,就会被捉拿了去正院严加拷问。

  “瑜娘当真使的好手段,只可惜父亲并非明理之人,嫡母是他的心窝子,寻常人是轻易戳不得的。”

  谢殊今日着了一身玄色常服,未束玉冠,只用一根襕带稍编了墨发置于右肩处安放。

  孟清禾手边放着一块小铜镜,细毫笔尖浸入白色的盏沿,晕出一道浅浅的银朱长痕。

  她将笔递到谢殊跟前,隔去外廊喧嚣,执意要他替自己丹青点唇。

  “听闻夫君妙手丹青,妾的口脂淡了,还请清砚为我添妆。”

  谢殊自她皓腕间接过那支自己惯用的细笔,瓷盒下丹蔻艳靡,在茶盏中洗净的毫尖细密,男人力道讨巧的沾了一抹绯色,又取了少许茶水沁笔,笔尖流转勾勒在孟清禾的瓣唇上大致描摹了一番轮廓行迹。                        

                            

  谢殊调制出的色泽介于夕岚①与雌霓②之间,薄涂在唇间,更显美人的妩媚多娇。

  男人技艺生疏,毫尖几番打滑沾于贝齿之上,故孟清禾唇上痒意酥麻,总忍不住扇动羽睫,挑眉似嗔非怒地看向近在迟尺的谢殊。

  “贵妃倒是聪明,懂得提前求阿弟将林姨娘接入宫中,倒也省得你费心思保下她,叫谢相看出端倪来。”

  孟清禾对着铜镜用绢帕擦去娇艳欲滴的唇脂,又重新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这般颜色我不是很喜欢,夫君再帮我调制研色可好?”

  ……

  谢颐芸站在主院外,听得里头此起彼伏的哀嚎求饶声,心下闪过一丝不忍。父亲自那日从法华寺回来后不仅性情大变,还对府上的奴仆愈发严苛起来,动辄家法伺候,弄得主院内一派怨声载道。

  谢狰衡整日衣带不解的守着姚氏,脸色也一日日的憔悴下来。

  “父亲,我的婚事能否缓一缓,如今照顾母亲才是重中之重。”

  谢嫣然提着食盒走入内寝,姚氏正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床柱上,像是着了魔魇一般,神志不清,逢人就咬。

  男人佝偻着身子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抬手揉了揉爱女的额头,若他当初未向家族低头,放下满腔抱负,只做个富贵闲人与姚氏携手一世,事到如今会不会没有如此之多的变故横生!

  他是知道的,姚氏一日比一日跋扈狠毒,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推李姨娘出来做刽子手。谢狰衡对此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再没从姚氏口中听到一声‘夫君’,更多的是‘相爷’、‘谢大人’这等疏离的称呼。

  “等你母亲病愈,我就辞官隐退,朝堂混沌,我这个家主之位迟早该换人了!”                        

                            

  

  南苑一隅,窕枝正在擦拭她随身携带的弯刀,法华寺的那场刺杀,她并未遵从孟清禾的命令除掉姚氏,反倒做出了一副刺杀失败的假象。

  “陆大人要是知道他的女儿如此执着于替家族翻案,一定甚是欣慰。”

  窕枝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谢殊将手中沾了豆蔻的细毫随意丢至一侧,站定在她身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利器。

  “真是一把锋利的好刀,可愿为我所用?”

  作者有话说:

  ①:落日山间雾气的颜色,粉淡的红

  ②:彩虹中暗影一边的颜色,妩媚的红

  贵妃侍寝了、、、终于是真正的贵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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