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爱情观与暗恋

百观棋发现学校的表白墙上最近出现了一则话题：你认为什么是爱情？

        显而易见，对于结束了中学恋爱禁止规则的大学生们，还未进入社会体会现实的干枯和油盐，正处于人生中对爱情最为幻想和渴望的年纪。

        ——这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取笑的事情，纯洁干净的爱恋是值得珍惜和羡慕的。

        这个话题很快获得了极高的热度，男孩女孩们都争相来表达一番自己对于爱情的见解。

        彼时夜晚九点，百观棋原本正坐在寝室书桌前，点着一盏小台灯，对着电脑整理今天白天上课的笔记和思维导图。

        她的桌子收拾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桌子上方悬空有一排木制架子，摞上了一排五颜六色的书，除了教材便是专业相关的著作。桌子左边的一条竖格柜子被分类塞满生活物品。

        木制的光滑桌面上铺上了从宿舍旁边的超市买来的黑白格子桌布，桌子边缘的一圈摆了常用的物件。前方靠墙的位置端端正正平放着一部轻薄小巧的浅灰色笔记本电脑，电脑和人之间摆着一本摊开的厚若砖头的教材书。

        百观棋一下低头看几行书，一下抬头敲键盘修正和补充思维导图。等到有些疲乏了，便向后靠在椅子上，抓起搁置一旁的手机，打算休息一下大脑。

        这一看，便刷到了表白墙上关于爱情的话题。

        爱情？怎么又是这种老套的话题？大概每逢开学季表白墙就提出这种话题来吸引新生。百观棋微不可察叹了一口气，划下屏幕看看评论区，几条热评和她猜的分毫不差。

        有文艺范的：“爱情于我，如水之鱼，咸淡须得恰好，多一分过多，少一分过少……”

        有现实的：“我希望的爱情是能够和我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不离不弃，一同扶持，共担风雨……”

        有抖机灵的：“爱情只会阻碍我拔剑的速度！”“谈什么爱情，小钱钱不香吗？”

        甚至有在线征友的：“性别女，爱好女，身高……”后面跟着一排“姐姐给个机会！”。

        各种各样，但都没有出乎百观棋的意外。

        她看过很多书，里面不乏描写爱情的。爱情，似乎是人类永恒的话题，无论古今中外，无论雅俗高低，流传至今的名家大作讲它，休闲娱乐的网络小说也讲它，怎么也说不尽，怎么也说不厌。

        然而这些爱情总是显得那么的虚假。为什么一个人会爱上另一个人？爱和喜欢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这个人突然就愿意为了那个人奉献一切？为什么陪伴了大半辈子的父母家人比不上认识几年的外人？

        百观棋只觉得离谱。她想，或许是自己太冷漠了；又或许是自己太年轻了，也许再过几年她就会仿佛被人按下一个“恋爱”开关一样，突然明白了爱的含义。

        “观棋，你看到表白墙上的那个关于爱情的话题了吗？”千落落的声音突然冷不丁从身后传来。

        寝室分为两部分，一进门左边是百观棋的桌椅床铺，右边是千落落的。书桌靠墙，两人各自背对而坐。

        百观棋回头，看到千落落坐在椅子上斜斜正对自己，双手攀在椅背上，一双眼睛里满是纯粹的好奇。

        来了。百观棋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女生之间的闲聊。她要表现得轻松自如，不能显得太冷漠。

        于是她也一转身子，将双腿搁在椅子一侧，笑着看向千落落。

        “嗯嗯，我刚刚也刷到啦。老实讲，我怀疑表白墙是不是每学期开学都会来这么一出呀，方便迅速在新生里获得关注度。”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角度。”千落落笑笑，眼睛真诚地看着面前的室友，“那如果是观棋的话，你觉得爱情是什么样的呢？”

        百观棋面露思索的样子，缓慢给出一个答案：“我的话，感觉爱情这种东西很玄乎耶。如果是那种奇幻冒险或者波澜壮阔的动荡时局里，历经各种事件最终互相吸引，我能够理解。

        “可是我们只不过是才十几岁的生活普通的孩子啊，每天也就是学习、娱乐、吃饭睡觉，这样子真的懂得什么是爱吗？我是说，哎呀，顶多是喜欢吧。我目前还是理解不了爱，哈哈。”

        百观棋语调轻松，讲完却发现千落落表情认真，似乎很用心地想要理解自己的想法，突然就有些心虚：自己是不是太不真诚了……

        “这样啊——”千落落的眼神并没有离开百观棋，这倒让百观棋有些压力，“我并不认同这个说法，我觉得哪怕是我们这样的年纪也是有爱情的。平凡之中也有爱。”

        “你认为有爱情？”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百观棋，此时此刻被人反驳，心里的好胜心却被勾了起来，无声地暗自嘲讽了一句这室友真幼稚，表面上和和气气地反问，“嗯……那么落落你觉得一个人为什么会对另一个人产生爱？”

        而千落落又不再继续这个讨论了，扔下一句没头没脑的“我只是这么觉得而已”，就又转回去埋头看电脑去了——这几天千落落通过面试，加入了学生会核心组织，作为新人有一大批事项需要了解。

        啧。

        百观棋望着千落落的背影，感慨人不可貌相，看起来如此成熟的千落落竟然也是满脑子渴望爱情的小女孩。

        如果不是担心被反感，百观棋此时甚至想将内心的暴论直接输出：爱情都是虚假的骗人的！

        ……

        “我认为爱情都是虚假的是骗人的。”

        夜晚的梦境来临，在这不需要顾忌形象和后果的地方，百观棋对着她的梦友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经过几天的实验，两人已经发现这梦境的规则：

        1只有晚上睡着后才能在梦中相见，白天不行。

        2当其中一方想醒来时，便会结束梦境。

        于是，百观棋很愉快地决定了，从此这里就是她随意倾诉情绪的树洞，对面的神秘人阿花就是她一对一匿名聊天的梦友！

        而且在这短暂相处之下，她发现阿花的脾气很好，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对自己冷嘲热讽，是个很棒的倾听者。

        这次也是，阿花听到自己这过于绝对的主观想法后，并没有嘲笑或者鄙视，而是耐心等待后续解释：“嗯，那么小粉这么说是为什么呢？”

        “我能够理解喜欢，不能够理解爱。”百观棋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埋藏于内心的困惑搬出来，“如果说喜欢香蕉是因为它的软糯口感和清香，喜欢跑步是因为享受跑完后神清气爽的感觉。

        “那么同理来说，喜欢一个人是因为这个人身上的品质、思想、性格等等，这些都很好理解。

        “但是爱一个人，又是为什么？看见一个人，然后就爱上了？”

        这一次，阿花沉默了很久，久到百观棋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了，她才再次开口：“我想啊，爱是喜欢的更高阶段吧。我曾经对你说过，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其实我和她认识了很久很久了，但互相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

        “在高三那一年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喜欢她啊，可是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没有接触了。很好笑吧？为了和她站在同一高度，我开始拼命地学习，没日没夜地补过去两年学业的差漏，真的就像疯了一样。

        “每天晚上过了十二点，在桌子前面看到窗外的城市黑夜，我好像就看到了她的脸。可是你知道吗？实际上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貌了。

        “有的时候，我也会想，这是喜欢吗？可我根本不了解对方，我只有记忆里零星的珍贵片段而已。而她肯定一点也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我不甘心呐，我想要再次看到她，我想要和她在一起，我想要她喜欢我，爱我……哈哈，会不会吓到你了？这种话我也只敢在这里说，我不敢……让现实中的她知道。”

        百观棋听着对方越说越激动的语气，知道这不是什么小孩子的游戏或者幻想，对方情感的真挚是自己看不懂但是也无法质疑的。她想摇头表示理解，但接着又意识到这梦境之中无法展现摇头的动作。

        “没事。你之前说和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这么说最后成功了？”

        “嗯，我考上了她目标的大学。可能是高三那一年里以她为目标不断逼自己学习，吃了太多苦头的原因吧，实在是太累了啊，所以现在对于区区住在一起感觉完全不够，我还想要更多……哎，我不是什么变态，只是希望能够光明正大地吸引她让她也喜欢我而已啦。”

        百观棋适时评价：“补偿心理？”

        “可能吧，咦，这么说感觉我的爱好低俗啊哈哈哈哈哈……”阿花笑得很畅快，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好羞耻或者惭愧的。

        面对这样坦诚的人，百观棋无法说出什么尖锐的话来——她向来喜欢真诚的人。“这就是你说的爱吗？对你来说的爱？”

        “是哦，噗，你是不是觉得很傻？但是我觉得爱情这玩意儿没什么可神话的，为什么而爱一个人，原因重要吗？不重要的。当‘喜欢’变得深沉，变成一种执念，变成奋不顾身的行动，我想这就是爱，是对我来说的爱。

        “每个人的爱都不一样。也许你将来也会找到你对爱的理解……我希望你能。”

        ……

        等到第二天醒来时，百观棋的脑子里还清楚地记得昨晚的对话。

        也许将来她也会找到对爱的理解吗……

        啊，算了吧，像她这种人还是孤独终老最合适了。

        百观棋闷闷地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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