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气

伸手扶住今夜不知第几次掉下来的下巴，郭风的目光在抱在一起的两人与沈近竹之间来回，今夜的见闻，怕是要比山下说书先生的话本还要精彩万分。

        “你！无耻贱妇！”郑源也是万分惊讶，女子柔媚的四肢紧缠着他，几次都挣脱不开。最后郑源直接蛮力将她推倒在地，手中的剑也收回去。

        胸口剧烈起伏，郑源连基本的礼节都顾不上，伸手指向沈近竹，“沈近竹，你今日公然破坏我们的计划不说，甚至如此羞辱于我，我日后必定清算！”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寻觅那妖物行踪，准备下一次捕妖！”转头再对郭风他们怒吼一声，郑源施法先行离去。

        看热闹的一行人立马收了心思，郑源今日吃瘪，回去他们也不会好受。郭风远远冲沈近竹行礼拜别，也匆忙带着少年们离去。

        被推到在地的尹欢，低垂着头，在谁都看不见的地方痛苦蹙眉。做了一段时间凡人，竟然都忘了，脖子是她最动不得的地方。郑源又是修仙之人，剑也并非凡品。这伤虽然不深，对她而言却实在不好受。

        视线里突然多出一双脚，尹欢抬头看过去，便对上他漠然的眼睛，乍然一笑，“夫君，你不该谢谢我吗？”

        蹲下身子，沈近竹嘴角微抿，并不搭话。从袖子里摸出一颗药丸，用内力化开后涂抹在她的伤口处。

        温热的手指催动药力，脖子上一阵炽热，又迅速转化为清凉。对他的亲近，尹欢受用至极，半眯着眼伸长脖子，最后甚至轻轻蹭着他的手心。

        察觉到她的动作，沈近竹立马收手，表情冷漠地站起来，“谢你什么，将我怀里的追踪符偷偷贴在了郑源身上吗？”

        “诶呀也不用太感谢，毕竟小竹竹你的腰也很好摸，我占便宜啦。”跟着站起来，尹欢将自己无耻行径说的面不改色，“我帮你贴上了追踪符，你不就知道他的踪迹了？今日之后他不会再让你知道他们的行踪，你不就救不了你的小师妹了？”

        细细眯起的眼睛，昭示他在强压怒气，沈近竹质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救师妹？”

        “我又不是傻子，而且刚才虽然被抓进了钵里，却也听到了你们的话。”原来他大婚之时说的小师妹，竟然是和一个妖怪私奔了。尹欢笑意浅淡，眉眼间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哀痛。

        紧盯着她表情的沈近竹，却突然一怔，随后放松了表情，不自然地转头，“郑源也不是傻子，那么简单一道符，没几天就会发现的。”

        原本还邀功的尹欢，立马垂了眼，“啊？那你怎么不随身带些珍贵厉害的符咒呢！”

        厉害的符又怎会是随意一抓一大把的，沈近竹揉揉眉毛，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而去。

        不知何时，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逐渐显露了出来，照清楚蜿蜒的山路。尹欢提着裙子跟上他，“你放心，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插手这件事，并非源于对师妹的私情。”沈近竹却突然开口，说出从刚才看到她的一丝落寞，就一直萦绕在心中的话。

        提着裙子的手一顿，尹欢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你是在跟我解释吗？”

        沈近竹不答。

        而尹欢则已经嬉笑着自得起来，“我就知道，夫君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对不对？”

        “不对。”神情未变，语气浅淡，沈近竹就像是说着与己无关的话。

        哪里肯信他，尹欢自顾自地乐，逼得沈近竹最后大步拉开距离，跟她隔开快一丈远才罢休。

        尹欢迈碎步跟着他走，天边都逐渐泛了鱼肚白。在逐渐亮起来的视线中，她含笑注视着自己前面的背影。

        一如千年之前，她还是刚刚化形的小妖怪，借着那人的一缕仙气修炼，忍耐本性做昆仑山上的小仙娥。野性未训的她，却能忍着脾气给神仙们鞠躬哈腰，只为远远跟上这个背影。

        心口微酸，尹欢突然撇着嘴追上前，拽住沈近竹的袖子。

        明明刚才她都只是安静跟着，这突然的动作，让沈近竹也有些讶然，没急着抽回袖子，反而扬眉诧异看她。

        “不要把我丢这么远，我不喜欢看你背影，好不好？”收起惯有的妖媚笑意，尹欢直愣愣开口。

        心像是被人攥了一下，沈近竹自己都觉得荒谬，竟然对她生出一丝怜惜之意。抬手将袖子抽了出来，他转头不语看着前面，脚步却变慢了不少。

        本都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没有想到他还照做了，尹欢先是一愣，随后抿唇一笑，步子都欢快了起来，紧跟在他旁边。

        “小竹竹，你带我来的这是哪啊？”太阳初升的时候，他们停到了一个陌生的宅院前，尹欢抬眸打量着问道。

        面前是一个算得上豪华的宅子，光是门口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就看得出来的豪气。仔细观察一眼她的表情，沈近竹开口：“刘府。”

        “这不是废话吗，我又不是不认字，到这里干嘛呀，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见她神情认真，是真的不认识，沈近竹掩眸，“跟上。”

        话音刚一落下，他就直接破门入内。尹欢眉毛轻挑，有些奇怪地跟上他的步子。刚一走进去，便看到里面的场景更显奢华，亭台楼阁，处处雕琢，就连路边看似随意摆放的石子，都是仔细挑选打磨过的。

        “诶，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刘府！”

        几个小厮望见了他们，连忙过来阻拦，可又哪里是能拦得住沈近竹的。绕开他们的触碰，沈近竹径直带着她走到了后院，身后跟着慌忙不及阻拦的一大批下人。

        喧沸的声音自然引起了一起吃饭的刘家人，老爷刘盛皱着眉搁下筷子走来，“都干什么呢！”

        话刚说完，看到了面前站着的两人，刘盛嫌弃的表情一下子垮下来，慌乱地盯着笑眯眯的尹欢。

        “哟，挺眼熟的嘛”，刘盛正是那个假乞丐，咧着嘴笑，尹欢背手上前，眼尾瞥了下面无表情的沈近竹。心中反应过来，他带自己到这里来，想来是探自己底的。

        局促地搓着自己的手，刘盛笑意不达眼底，“尹姑娘啊。”这个女人怎么会找来，明明她不该知道自己身份和住处的，况且算命先生也说了，替嫁一事不会有麻烦。

        看见了他乱转的眼珠，尹欢冷笑一声，“意外吧？我也没想到，街头好心想要帮忙的一个老乞丐，原来这么有钱啊。”

        安静站在身后的沈近竹，闻言眸色深了深。

        “呵呵。”干笑两声，刘盛试图打哈哈，“是，我对不起尹姑娘，咱们要不先坐下来细聊？”

        “爹爹，什么事情啊！”尹欢还没说话，又有一个娇俏的女子走了出来，一身淡黄色长裙，显得活泼可爱。女子的视线在触及沈近竹面容的瞬间，转而一笑，又迅速羞涩抿唇，“二位是爹爹的朋友吧。”

        舔了舔牙尖，尹欢也注意到了刘小姐的变化，顿时一乐，“那可不，关系不一般的朋友呢。”

        刘老爷比女儿更清楚状况，只当尹欢是来出气的，一个劲把女儿拉在身后，“姑娘，当日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与我家小女无关的。”

        “当时，你是扮成了个老乞丐，然后设法迷晕了她？”

        尹欢身后的男子突然开口，刘盛见他气度非凡，当下也没有抵赖的念头，“是，我愿意补偿。”

        “补偿？你怎么补偿？”沈近竹却冷笑一声，上前走到尹欢身边站定，“一个无辜的女子，就这么被你迷晕嫁给了不认识的人，如此的无妄之灾，你现在就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补偿？”

        刘盛梗着脖子，羞恼地辩驳，“那我能有什么办法？不是她，就是我女儿嫁过去，我家小女灵动可爱，这么可以许给一个不着家的残废！”

        “只有你的女儿是人，她就是可以被随意推入火场的？”尾音上扬，沈近竹透露出些许愤懑的情绪。

        笑容僵住，尹欢呆呆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他。相同的外皮下，他站在自己的身边，为自己鸣不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尹欢倏地鼻头微酸。

        被一个年轻后辈训斥的刘盛，则是面红耳赤地急声道：“你懂什么！我能照顾的只有我自己的女儿，况且我都找过算命师了，沈家人不知道我女儿什么样，找一个人嫁过去便是万事大吉。”

        “真是荒唐可笑，你若是对婚事不满，可以退婚，为何要为难一个弱女子？”沈近竹冷声嘲讽。

        刘小姐最莫名其妙，“爹爹，什么替嫁啊，沈家的婚事不是已然退了嘛？”

        抬手护住自己的女儿，刘盛仅有的一丝愧疚也消散无踪，倨傲地看着他们，“笑话，沈家岂是轻易得罪的，我怎能因为嫌弃退婚？况且，她一个穷丫头能顶着我女儿的名号，嫁进那样的门第，还是她的福气呢！”

        还真是不知耻，倘若自己只是个普通女子，抑或沈近竹是个歹人，还不知替嫁后结果如何呢！刚回过神，尹欢就听到了他这样的话语，原本戏谑的目光添了些认真的怒气。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尹欢就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我这不就是特意来谢刘老爷的嘛。你猜猜，我现在是人是鬼？”

        脸色一变，刘盛把女儿往后一推，涨红着脸冲后面的小厮们招手。

        如梦方醒的小厮这才匆忙回神，大喊着要冲过来，还有的手中拿起了棍棒。

        神情略一犹豫，沈近竹抬手捏诀，划出一道结界，将小厮们隔在后面。结界之内，尹欢的手逐渐缩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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