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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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风波平息。
二皇子一党宫变失败皆入了天牢,被押入天牢的苏棫波澜不惊,坐在牢房的角落,游离在一切之外。
皇宫内侥幸活下来的宫人拖拉着地上的尸体,冲洗血污。侍卫队在甬道上巡逻寻找余孽,禁军立在甬道两侧。
太子与三皇子结伴来到凤仪殿,拜见皇后。
“给母后请安。”
李皇后放下绣品,挥手让他们入座。贴身侍女安竹走上前将宫女端上来的点心一碟碟摆放在主子们面前,在皇后的示意下领着殿内的人退下。
李皇后见二人动口,又拿起绣品,“一夜没有安歇,吃点垫垫,等回去好好歇一歇。”
两人点头。
“去看看老二吧,记住别插手。”李皇后见二人吃得差不多,闭上眼睛,转而看向苏正则,道:“老三去看望你母妃,这次是受了大惊,你身为她的亲子自该去宽慰。”
“谨记母后教诲。”苏正则应声。
“太子妃那里如何?”
苏槿道:“回母亲,太子妃一切安好。”
“那就好,本宫的孙儿不容半点差错。”李皇后揉了揉太阳穴,“退下吧,本宫乏了。”
“娘娘,都安排好了。”安竹见两位皇子离去,走进殿内,附在皇后耳边低语。
“这一晚当真可惜。”
安竹揉着皇后的额头,低头不语。
苏槿回到太子府,直接踏入雅棋苑,急道:“阿棋现下怎么样?”
谢宛澄迎上,满脸憔悴,“还未醒,身上的伤已敷了药,太医说受了太大的惊吓,需要好好调养。”
苏槿见妻子一脸憔悴,担忧道:“宛澄去歇息吧,你还有身子,这里我守着。”
谢宛澄摇摇头,走进内屋,“不见人醒,我安心不了,若不是我与致远,阿棋不会去引开叛军的。”
屋内,谢致远安静地坐在榻边,看着躺在榻上睡得不安稳的许棋。
苏槿进来,看着榻上的人手里握着一团不知明的物品,疑惑道:“阿棋手中的是什么?”
谢宛澄再次失控,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手中拿着早已浸湿的帕子覆在脸上擦拭,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整个身子无力地倚靠在桌边,颤颤巍巍地抽噎着,完全失去了仪态。
苏槿被妻子失声痛哭的样子吓到,向前怀抱住妻子,听到谢致远说许棋会无意识地用指尖戳进掌心肉后,心中一阵酸楚,心疼不已。
三人静坐在屋内,心神不定。
临近黄昏,许棋睁开眼睛,看着谢致远激动地趴在榻沿,太子夫妇站在后面满脸喜色。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
许棋扯起嘴角向他们笑了笑,动了动身子想倚靠着枕头,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她脸色剧变,忍不住脱口:“疼,好疼。”
谢致远见状,急忙冲着屋外的人大喊,“快去,把陈太医叫来。”
太医赶来时,许棋已经缓过来了,虽然还疼但能忍受。太子三人不太放心,还是让太医把了脉,听到太医的话才稍稍放下心来。
几人退出房间,只留下医女在屋内替许棋换药。医女的动作很温柔,除了翻动身子,许棋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换完药,太子他们再次进来,与医女交谈。谢致远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递给许棋。许棋闻着热气,就知药定是极苦的,不想喝,但谢致远盯着她的眼神实在专注,不得已低头喝了口。
“太热了,喝不了。”
谢致远放下药碗,谅解道:“放一会,凉了再喝。”
许棋静静地看着谢致远,谢致远也静静地盯着她,两人一动不动地对视着。
许棋低头,避开谢致远的目光向下看去,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我的小不点呢?”
小侯爷愣住,想了想,“好像落在鹤阳楼雅间,我这就派人过去找。”
“嗯。”
谢致远坐在外厅等着花灯,下人很快就将花灯找来。他踏进屋内发现许棋已经睡着了,轻轻关上门,转身离开。
谢宛澄见许棋安然醒来,放下心去歇息了。苏槿陪着妻子回庭院。谢致远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走在水池边来回折腾,脚步一顿,转身走出太子府,消失在街道尽头。
这边,苏正则与苏槿分开后,独自一人来到董贵妃所在的未央宫,静静地站在宫门前,良久踏入宫门。
经历过宫变的未央殿很是混乱,宫院前的花草凋残,树木被乱砍得不成样子,石阶上是落红满地,残枝败叶。殿内更是如此,太师椅,八仙桌都倒在地上,花架倾斜,上面的瓷器花盆已碎裂,碎片散落一地。
苏正则刚踏入便撞见董贵妃的贴身侍女,跟着人见到了董贵妃。
殿外萧条破败,殿内的主子已恢复了往日的做派,穿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挽着朝阳五彩挂珠钗,耳垂着红翡翠滴珠耳环,脖子带着嵌珍珠宝石金项链,手环着金镶珍珠镯,坐在上方贵气十足。
董贵妃见到苏正则,嘴角翘起,笑道:“桓儿,你这次可在你父皇面前立了大功,以后你也要好好表现,太子……”
苏正则不愿听到董贵妃说大哥的不好,直接打断:“够了,母妃,不要再说了。”
董贵妃脸色一变,用力拍着桌子说:“太子是迟早的,生下来就体弱,是坚持不到登位的,如今二皇子入了狱,届时你就是居长的。”
苏正则沉默不作声。
董贵妃见状,命他去小书房做功课,派人去把皇子学府的夫子请来,认真地询问起功课,还嘱咐夫子严厉教导,不必留情。招待完夫子,又见了武师。
看着清理好的宫殿,出宫跑到宣政殿求见皇上,坐在皇帝身边,噙着一眶泪水哭诉说自己宫宴那日刚出太乐殿就碰到叛军,险些被抓。
皇帝好生安慰了一番,还夸赞三皇子此次救驾有功,定要好好赏赐。董贵妃见目的达成,陪了一会皇帝就高调地离开了。
“见过贵妃娘娘。”
尖尖的声音响起,董贵妃闻声望去,是那夜的小太监。原本只是想赏赐一番,现下心情好便带进了未央殿,却也不忘派身边的人去调查。
回到殿内,董贵妃走到小书房的窗外看着苏正则有在认真做功课后,满意地离开。而书房内的苏桓拿着文思书院和皇子学府的功课研习,瞥见窗外的人影微微低下头,眼神定在书卷上。
许棋一下子松开手,烧饼掉落在床上,“疼,烫。”
谢致远拿起榻上的烧饼,“有点,你先把药喝了,这有蜜饯。”
许棋呼了一大口气,端起药碗,闭上眼睛仰头干完,随即拿起蜜饯往嘴里塞。吃完一包蜜饯,苦味才算散去。
“丰安街、安乐街、安义街,这些我好像都没有去过,等我伤好了就去逛逛。”
“行,我领着你。”
许棋点点头,一手捧着酥黄独,一手端着酸梅汤。两人解决了所有小吃,撑得晚膳也没用。
几日后的清晨,许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受不住一直待在床上,偷偷爬起来到水池边。围着水池边绕来绕去,看着池里的鱼儿起了玩心,抓了一把鱼食投进水中,看着鱼儿争食。
谢致远来到水池边时,许棋玩得正痛快,一听到可以出府就不玩了。两人直接出府游玩,归来时天色已晚,本想直接回屋歇息,走到半路被太子派来的侍卫叫住。
侍卫在前面领着路,越往里面走越是阴暗,若不是那侍卫面熟,两人都怕被人骗了。走着走着,不禁跟在后面嘀咕起太子府什么时候有这么阴森偏僻的地方。
走了许久,领路的侍卫停下脚步,点头示意两人进去。两人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望了望,相互搀扶着缓缓伸出脚踏了进去。
苏槿背身站在暗黄的烛光下,听到动静转身看见远处小贼做派的两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哎哎哎,有鬼啊,快跑快跑”的回声伴随着两人跑路杂乱的脚步声传入,他不得已出声,“快进来,没有鬼怪。”
听见熟悉的声音,两人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直穿走道就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大哥,是你吗?”
“对,跟着过来吧。”
两人对视一眼,跟着来到地牢。
地牢里关押着很多人,许棋一眼就认出那夜的叛军,她眉头微皱,看着太子走上审问台。
“阿棋,你过去瞧瞧,都指出来。”
许棋望着身前的牢房,瞥见一个人,眼睛瞬间瞪大。那夜痛苦的记忆全部浮现在脑海中,她颤抖地伸出手指指向人,紧接着指出那夜的所有人。
那些人被带出来拉上刑台,肥硕体壮的大块头挥起鞭子重重落下,“啪啪啪”的声音清晰进入许棋的耳里。
许棋被迫看着每一鞭都结实地打在那些人的皮肉上,留下血红的伤痕。她看着人被打得奄奄一息后被扔下刑台,而大块头接着又拉上去一人继续鞭打。余光中瞥见谢致远惨白的脸色,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若非坐在椅子上,怕是早已瘫坐在地上了。
无间地狱是她此刻最深的感受。
最后一个人被拉了上去,台上行刑的大块头挥动了几鞭就退下刑台。凝固的血块与流动的鲜血布满了台面。
许棋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太子站了起来,接过鞭子递到许棋眼前,示意她接过。她看着血红的鞭体,忍不住吐了出来,谢致远受到刺激也在一侧呕吐。
苏槿静静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待二人缓过来又将鞭子递给许棋,示意她上前鞭打。
许棋在太子的眼下接过,拿着鞭子走上刑台,台上的人是她第一个认出来的,也是那夜最先动手的人。那人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凶狠地瞪着她,“原来是个女的,早知道……”
怒气冲向全身,许棋举起鞭子对着那人一挥,一鞭下去舒缓了怒火,找准方向,闭上眼睛,挥起鞭子,心里默数着一下二下三下……二十五下二十六下……直到没有了力气,垂下软弱无力的手臂,尝试着举起可难以抬起半点,鞭子从她手中脱落,谢致远扶着她坐了回去。
许棋看着大块头捡起鞭子继续抽打着,看着那人再也说不出一句难听的话,看着那人咽了气再无动静,心中似有痛快之意久久不散去。
出了牢房,等在外面的侍卫领着二人离开,看着熟悉的太子府,两人仍心有余悸,走回小院,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用过早膳,两人又被苏槿叫到书房,一路想着昨夜的两人提心吊胆地来到书房,生怕又有什么等着他们。踏入书房看着太子在案桌前悠闲地欣赏着字画,两人一动不动地站着,不敢吱声。
苏槿拿起一副字贴面向他们,“怎么不说话?过来看看这幅字怎么样?”
两人讨好道:“好,非常好,这幅字简直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苏槿好笑道:“是吗?”放下字帖转而问道:“昨夜可有睡好?”
“不曾。”
“可知我为何这么做?”
两人摇了摇头。
苏槿顿了顿说道:“阿棋,昨夜看着欺辱过你的人被他人鞭打,自己也动手鞭打了欺辱过你的人,哪个更让你痛快?”
谢致远的目光转向许棋。
许棋狠狠地埋下头,不知道怎么样回答太子,她看着那群人被鞭打是很痛快,自己动手更是痛快,可她觉得那样的自己很陌生,罪恶深重。
太子看见她的模样便猜到她的想法,缓缓道:“若他们不曾欺辱过你,你也不会在看着他们被行刑时觉得痛快。可在此之前他们和你并无交集,更别说仇恨了。究其缘由是人之本性,不必觉得如何,阿棋你细想这次能痛快打回去是因为你自己吗?”
许棋摇了摇头。
“既然为人便应心存善念,可世间之事是无理的,对于心存恶念的人,能避则避,若是无法避开便要有能力抵抗。”
许棋沉默不语。
“可知孤是何意?”
许棋明白了太子早已知晓她在书院被欺负的事。他希望自己有能力反抗而不是等恶人良心发现。她想通之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槿走到许棋身前摸着她的头,欣慰地笑了笑:“不算太傻,莫失了分寸。”
许棋抬起头盯向太子,良久又一次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槿站在门口,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道:“万没有被随意欺负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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