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天做梦

寒江睡在城外的林子里，火堆的噼啪声在耳边跳跃，圆月只露了一半在云外。

        他带牧云陆出城时城门已经关了，若不是穆如和牧云的身份摆在那里，想那城门守卫定是不会放行的。

        这是牧云与穆如的好处，用别的什么换来的好处。世事就是如此公平，想要什么必要牺牲别的来换。

        寒江翻了个身，枕着手臂阖眼，尽管全无一丁点儿困意。他不可遏制地想起许多旧事，牵牵扯扯全与牧云陆有关，挥之不去。

        “牧云陆……”

        “跟我走。”

        “殿下认错人了。”

        “你干什么？！”

        “看伤口！”

        “我也想过不争的日子。”

        “听见没有，我就喜欢保护别人。”

        视线忽而朦胧，连思绪也混沌模糊，寒江走进云雾中，挥散遮蔽后发现自己竟站在熟悉的木屋里——睡榻上躺着牧云陆。

        他蹲下身想触碰牧云陆，手却凭空穿了过去。

        他吃了一惊，转身看时，身后竟躺着另一个自己。

        他眼看着那个“寒江”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挥手重重搭在牧云陆腰间。他下意识觉得牧云陆腰上有伤，慌乱地想要阻止睡着的“寒江”，却在身体穿过“自己”时猛地一震。

        “啊——”

        寒江惊醒，牧云陆躺在他身边，刚才那一下打疼了伤口，牧云陆也醒了。

        寒江挣扎着爬起来查看，牧云陆却用尽仅有的力气制住他拉腰带的手。

        “你干什么？！”

        “我看伤口！干什么……”

        “我没什么！”

        “……”

        寒江转身就要走，牧云陆却着急忙慌地拉住他，生怕他跑了似的：“你去哪儿？”

        “总得找点儿东西帮你清理下伤口吧？”

        牧云陆无言以对，只能放开手，放手时那眼神让寒江有一种错觉，他舍不得。

        寒江脑子一片混沌，舍不得什么呢？他摸摸心口，好像舍不得也会传染。

        寒江弄了些草药和绷布，又打了盆水，再回来时牧云陆正艰难地想要挪动身体，见他回来了又装作若无其事。

        寒江搞不懂这些公子王孙哪儿来的这么些臭毛病，矜持比命还重要？他才不惯着呢。

        “喂，你……你松手我自己来！你干什么？！寒江！我自己来，你听见没有！你……”

        寒江已经扯开了他的衣襟，露出光洁的胸膛和平坦的腰腹。寒江撇撇嘴，没想到这书呆子身材还不错，精瘦结实，平时大概没有疏于习武强身。

        牧云陆皮肤偏白，一张脸很有文人的秀气，往日里寒江最酸这些小白脸，此时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牧云陆抿着薄唇眉头紧蹙，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寒江目光扫来扫去半天没回神。

        寒江扯着牧云陆的衣裳，牧云陆抓着他的手，无声的对峙偏有几分别样味道……

        好像在占人家便宜欺负人啊！

        寒江冷不丁咽了下口水，牧云陆终于忍无可忍：“看够了没？！”

        寒江回神：“哦……哦哦！”

        他向伤处伸手，突然不知为何手指按进血肉里，牧云陆疼得大叫，寒江蓦地浑身一震——睁眼时，面前是还未燃尽的篝火。

        一个梦……

        寒江坐起身，摇了摇脑袋，努力平复呼吸——他脑子里还是梦境最后牧云陆惊恐痛苦的表情。

        他仰头望天，时辰还早，自己没睡多久。他倒回去，把自己叉成“大”字，眼前浮现牧云陆的脸，耳边还残留梦中的话语声。

        他想起有一次捉弄牧云陆，闹得两人都湿了外衫，只得脱了衣裳生火烤。牧云陆身体不如寒江扛冻，到后来冷得直捋手臂，嘴上死不肯承认。寒江赤着脚在他身边走来走去逗他，牧云陆一句话不说，抱着腿盯着火堆打颤。

        “哎。”

        “干嘛？！”

        “那么凶，我还想给你弄点好吃的解解馋呢。”

        牧云陆满脸嫌弃地看他摸出几个橘子来烤，瞥过眼去继续哆嗦。

        寒江好笑的不行，弯腰站他边上硬问：“冷不冷？”

        牧云陆嘴犟：“要你管！”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喷嚏。

        寒江心里拍手叫好玩，见寒江委屈揉鼻子的模样又过意不去，便从身后抱住他。

        “你这是干什么？！放手！”牧云陆惊慌之中耳后一抹红，想要挣扎却不见效。

        寒江在他耳边酝酿笑意，温热的气息熏得他脸色发红，马上不冷了。

        寒江的赤脚和他穿着袜的脚放在一排，牧云陆的脚就显得有点小，叫寒江很想把它们握在手里。

        他也这么做了，甚至于连他自己都没将这么做的理由过一过脑子，就已经轻轻拽下牧云陆的袜子。

        “你……”牧云陆又惊又气，大脑快要停止运转，竟不能拦着。

        寒江这才察觉不妥，但已经做了一半的动作，再收回来反倒显得更刻意。他便将牧云陆的袜子搭在火边烘烤，干了以后再亲手替他穿上。

        袜是暖的，脚便不冷了。

        寒江用自己烤暖的手包着牧云陆的手，收在牧云陆怀里，下巴自然而然搁在牧云陆肩上。

        他看不见牧云陆的表情，假装自己可以洒脱随性地毫不在乎，其实不过闭眼逃避。

        隆隆的心跳声出卖了他，牧云陆知道。

        可谁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寒江居然真的睡着了。牧云陆听着耳边微微的鼾声，仿佛毕生所求的幸福安稳就在身旁。

        “寒江？”他轻轻叫那个名字，名字的主人在梦里应声，牧云陆高兴坏了。

        他忍不住笑，唇角扬起就落不下来，而寒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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