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待蓝小蝶一走，她眼睛的余光就看到高骏怡一直盯着自己，她深吸一口气，旋转眼光看向他，努力保持着恭谨谦和的微笑：“相公，午膳已备好，在哪里布膳？”

        他是真的很好看，脸部线条流畅，皮肤光洁白皙，眼与鼻都恰到好处，笑时让人如沐春风，冷着脸时却又有一种高贵疏离之感。或许正是这种高贵和疏离的感觉令柏春筱紧张吧，和他待在一起，她总感觉很局促。

        “你决定吧，以后这种小事你不用问我。”高骏怡轻描淡写的回了她一句。

        他们所居住的这座大殿叫合欢殿，是六王爷恭贺儿子儿媳新婚特意改的殿名。坐北向南，面阔三间，正中开门，两次间三面皆是槛窗。

        左次间是寝室，又有盥洗室、净房（厕所）和梢间。

        右次间有灶床，盥洗室、净房和浴堂。

        殿前两旁皆是廊庑，东庑北三间皆为茶房，往南则是两稍间，用作丫鬟、小厮临时休息之所。

        东庑皆是客室。

        殿后接室三间，为高骏怡玩乐、藏书之处。再往后便是合欢殿的小厨房，后院，各杂室以及丫鬟、奶嬷嬷所居之所。

        一般是在正厅布膳，但正厅一片狼藉，柏春筱沉鸣片刻便说：“那就在右次间用膳吧，还请相公在茶室小憩，妾布好膳再着人相请。”

        安排得……还行。

        高骏怡朝她“嗯”了一声，抬脚就走，柏春筱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追雁、宋月和大小舒四大丫鬟候在院中，一见夫妻二人步下殿前阶梯，纷纷迎了上来，各找各“妈”，互不干涉，然后带路的带路，搀扶的搀扶，各归各位。

        约一盏茶的时间，柏春筱就安排好了一切，偌大的右次间居中的位置摆了一大圆桌，桌上各种珍馐美味，有四咸食，四小点和十样小菜，分别是软兜鳝鱼、油煎鸡、白袍虾仁、水晶肴肉、蟠龙菜、炙蛤蜊、酢豆腐、烧香菇、蟠龙菜和一碗鱼翅汤。

        待丫鬟们摆上了各种金、银器具，柏春筱又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直觉告诉她，她嫁的这位相公不仅是个恶魔，而且还是个很挑剔的恶魔，所以她不能有丝毫错处。

        确定没有任何纰漏，着人请来高骏怡，夫妻二人相对而坐，也不说话，气氛格外安静和“祥和”。

        伺候二人吃饭的除了舒小玉和宋月外，还有四个小丫鬟，六人心情大同小异，都不敢说话，视线不断在夫妻二人身上游移。

        “吃饭。”

        终于，作为一家之主的高骏怡向所有人下达了一个命令，丫鬟们的心情为之一松，暗自缓缓吐气。

        柏春筱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因为高骏怡根本没动筷的意思，他一手搁在桌上，一手自然下垂，依然冷冰冰地盯着自己。

        相公没有动筷，作为妻子的她自然也不敢率先动筷，在他的目光下，她局促得很。

        他身旁的丫鬟宋月嘴角噙笑，觑了她一眼便又迅速地收回视线，走到高骏怡身边，微微躬下身子拿起他面前的金碗，替他盛了一碗鱼翅汤，恭谨地递到他手上。

        舒小玉看着对面的做法，依葫芦画瓢，拿起一双银筷，替柏春筱添了一块鳝鱼和虾仁。

        眼睛时不时瞄着放在对面的鱼翅汤，柏春筱在娘家时经常被克扣伙食，虽跟着厨娘师傅也吃了一些好东西，但鱼翅这些高档货还是很难吃到，她很想给她家小姐添一碗鱼翅汤，但对面坐着的那位此刻就像千年冰川、万年雪山，她都不敢走到另半张桌子去。

        其实喝什么汤柏春筱是不在意的，她盯着眼前的几道菜，目不斜视，也不向对面看，专心吃饭。

        高骏怡拿着金汤匙舀起一勺，看着浓稠的汤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这些东西每日都吃，也无甚稀奇。见对面吃得欢快，他这时倒有些羡慕如柏春筱家这样的小门小户，遇到一点好吃食都开怀不已。

        觑见妻子的贴身丫鬟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他瞥了她一眼，见她端着碗的手微微抖动，似乎随时都会摔在地上。

        他收回视线，喝了两口汤，然后又放下手中的碗，示意宋月给他添其他的菜，漫不经心的说：“你的贴身丫鬟有手疾？得治呀，治不好的话就换一个。若这样传出去，会以为我苛待你，给个丫鬟都给个有病的。”

        柏春筱抬头看向对面，见舒小玉想要解释，连忙朝她摇了一下头，笑着应允下来。

        舒小玉委屈得很，也不盛汤了，闷闷地走回到自家小姐身边。抬眼看，见屋里的丫鬟皆有揶揄之色，面上更觉难堪。

        安静“祥和”的用膳时间很快就结束了，高骏怡去了殿后休息，柏春筱着人收拾好右次间，又吩咐人尽快将左次间收拾出来。

        进寝室一看，上好的新房变得狼狈不堪，她叹息不已，好在屋中大件摆设没坏，只用添一些瓷器装饰就可以了，匆匆列了一张单子出来，便带了舒小玉往总管王善处走。

        “大小姐，我没手疾，我只是……”

        离了小团月，舒小玉就急忙向柏春筱解释，话刚起了一个头，她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柏春筱将她拉到了一旁，拿绢子抹了抹她脸上的泪，安慰道：“你跟了我七年，我还不清楚你的手有没有问题么。只是我嫁得这位……不好相处，从小就被宠坏了，人人都得顺他的意，不光是你和你妹妹，就算是我也得小心。不然那怎么办呢？和他对着干？”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明智。”

        舒小玉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只是心痛大小姐你，邕小王爷多好，怎么会嫁这么一个人。”

        “我和邕小王爷同样的也是十多年没见了，说不定他和他这个弟弟是一样的，既然与他无夫妻缘分……就算了。”

        柏春筱苦涩地笑了一笑，又交待道：“倒是你和小暖，你们以后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别让人捉到错处。小暖人小，更扛不住事，这段时间就让她呆厨房里，别让她到前面来。”

        “是。”

        “还有你，如果做错了事千万别想着解释和狡辩，解释和狡辩没有一点用处，还可能被罚得更重。”

        “我刚刚只是想给大小姐盛碗鱼翅汤。”

        柏春筱心中一暖，挽着她的手，带着她向外走：“我知道你们心疼我，但是一碗汤算什么，如果你们真的被撤换了，或被他赶出王府，那我身边就没人了。你说，我以后还能依仗谁。”

        她的这番话落在舒小玉耳中，颇为受用，噘起嘴，娇气的说：“那大小姐的意思是，我们三个谁也离不开谁。”

        “胡说，明明是我离不开你们，但你们两姐们都想离开我去嫁人，特别是你舒小玉。”

        “大小姐，我哪有！”

        舒小玉瞬间开心起来，挽着柏春筱的手，与她相携而去。

        到了王善处，将王妃母亲交待的事与他细说一阵，足足拖到一个半时辰柏春筱才离开。回到小团月，又开始准备晚膳，吃了晚膳，收拾好一切，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寝室。

        高骏怡正脱下长衫，一见推门而入的妻子便道：“你怎么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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