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个答案

短暂的暑假在西瓜、忙碌和小心思中悄然过去了。

        这大概是邵瑞念有空来沽源的最后一个暑假，走的时候还颇为不舍。

        结果陆尧拍着她的肩，让她留在国外读个研读个博再回来，邵瑞念的不舍立马就被冲淡了。

        而秋蕾被村长送到了上大巴的地方，眼睛红着。

        老人家从口袋里摸出两百块钱来，悄悄塞进她手里，笑道：“知道你姐姐对你好，但是这钱也拿着，给自己买点零食吃。”

        秋蕾眼睛里含着眼泪看他，“过年的时候，我自己来看你。”

        “这怎么行。”村长微微收起笑脸，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要是你那边的阿姨叔叔方便，让他们送一送，钱我来出。就是别自己来，知道吗，走丢了我上哪儿找去？”

        秋蕾握紧了手里的钱，再也说不出话来。

        邵瑞念装作没看见那边的情况，和陆尧聊了几句，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陆尧也跟着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唉，这爷俩。”

        “陆阿姨，还麻烦你平时多照顾一下村长爷爷。”邵瑞念放低声音，“以后要我写什么，直接吩咐就行。”

        陆尧笑了起来，“真的啊？随叫随到？”

        邵瑞念认真点点头。

        “知道了。”陆尧推了她一下，“赶紧走吧，别赶不上火车了。”

        邵瑞念叫了秋蕾一声，秋蕾探头看她一眼，往前走了一步，又猛地退了回去。

        邵瑞念看见秋蕾抬起手，抱住了村长，抱得紧紧的。

        村长乐呵呵的，在她背后拍了拍，“快走吧，记得多给我打电话。”

        秋蕾用力点头，“嗯。”

        两个人和来送行的惜南和惜南妈妈也告了别。

        惜南初中就要去她爸爸打工的城市了，大概以后见面机会也不多了。所以惜南抱上来的时候，秋蕾也难得地回抱了她一下。

        “我们走了。”

        邵瑞念牵着秋蕾上了车，车子发动之后，没多久，那站立的几个人越变越小，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邵瑞念看见秋蕾眼睫毛上还挂着眼泪，伸手替她擦了，“还有很多机会见面的，哭什么。”

        秋蕾摇了摇头，哽着嗓子，“不知道……”

        “乖。”邵瑞念把人揽进怀里，在她肩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

        秋蕾靠在邵瑞念的胸口，在一路晒人的日光里，把眼泪晒干了。

        她才刚缓过劲来，结果回去之后，没过几天，邵瑞念也要走了。

        大概是怕秋蕾哭，邵瑞念决定悄咪咪地走，看不见总不至于那么伤心。

        上了初中之后，多了晚自习，秋蕾变成了早出晚归，午饭和晚饭都是在学校里吃的。

        邵瑞念是中午的飞机，被林然尔和邵刚送到机场之后，和钟情柏会合。

        林然尔又是一堆碎碎念砸了过来，邵瑞念求救似的去看邵刚。

        邵刚嘿嘿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不打算帮她。

        “我说的都记住了没？”林然尔每回说什么，都是这一句结尾。

        邵瑞念叹了口气，“我记住了，真的，妈你再说下去我都能背出来了。”

        钟情柏也凑过来，“阿姨，确实，别说她，我都记住了大半。”

        “你们两个，既然打算住一起，那就一定要互相照顾，知道吗？”刚说完，林然尔又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邵刚，“可是这俩都不会做饭，怎么办啊？”

        邵瑞念有些尴尬，给钟情柏使眼色，示意赶快溜。

        钟情柏“啊”了一声，“阿姨，那边在排队了，我们先过去了啊。”

        林然尔“诶”了一声，看着两个人托着好几个箱子，逃难似的跑了。

        林然尔：“……行，行。”

        邵刚拢住她的肩，“好了，念念第一次离我们这么远，再说下去，你们俩都得哭。”

        “我……”林然尔确实想哭了，“她什么都不会做，去了那边怎么生活啊……”

        “小柏也在呢，总不至于饿死。”

        宽慰着，邵刚揽着林然尔走了，这女人一步三回头，远远看见邵瑞念回了头朝她挥手，又赶紧举起手挥了挥。

        出了机场，两个人去找车了。

        一辆出租车停住，从车上跳下来一个穿着附中校服的女孩，脑袋上都是汗，闷头就往机场里跑。

        她看着指示牌，找准了方位，赶紧跑了过去。

        邵瑞念买好了机票却没有告诉她，秋蕾还是晚上偷偷打开邵瑞念的手机才看到航班消息。

        一整个上午，她一节课都没听进去。

        邵瑞念要走了这件事像个魔咒一样绕着她，书本上的字全变成了她的名字。这么些年来，秋蕾一天都没有和邵瑞念分开过，如何能接受一年看不到这个人的事实。

        第四节课的时候，她借口肚子痛，找老师要了请假条，溜出了学校。

        来机场的路上，明明车里有空调，可秋蕾还是起了一身的汗，像中暑了似的，脑袋都是昏的，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转。

        她找了好久，终于在安检口抓住了邵瑞念的手腕。

        钟情柏已经过去了，邵瑞念正在把包里的笔记本往外拿，被秋蕾抓住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她诧异地扭过头，“秋蕾？”

        邵瑞念问，“你怎么知道我……”

        还没说完，秋蕾恳求似的看着她，把她往外拉，“你先别走……”

        后面还有人在排队，邵瑞念只好把东西先装回去，冲钟情柏喊了一声“你过去等我”，跟着秋蕾去了一边。

        邵瑞念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偷偷看我手机了？”

        秋蕾仰头瞪着她，眼睛里满是眼泪，轻轻眨一下，就扑簌簌滚了下来。

        “诶……”邵瑞念手忙脚乱起来，“怎么还哭了？”

        “你都不告诉我。”秋蕾哽着嗓子控诉她，“你不想让我送你吗？”

        邵瑞念叹了口气，用手给她擦眼泪，“我哪里不想你送我，我是不想看见你哭。”

        秋蕾吸了下鼻子，自己用手背把眼泪擦干净了，“我不哭了。”

        “嗯。”

        邵瑞念捏了捏她的脸，“真乖。”

        “我可以每天都给你打电话吗？”

        “可以啊，但是应该有时差，等我适应了之后，告诉你什么时候可以打电话吧。”

        “那你适应之前，我都不能打吗？”

        “嗯……也不是。算了，你想打就打吧，我一定会接的。”

        “好。”秋蕾垂了下眼睛，“我不会一直吵你的。”

        邵瑞念看她这小可怜的样子，被可爱得没办法，“谁嫌你吵啊，我吗？不会吧，我可是很喜欢听你跟我说这说那啊。”

        “真的吗？”秋蕾抬眼看着她。

        “当然是真的了。”邵瑞念替她把头发理好，“跑过来的吗？给我打个电话不就行了，我等你啊。”

        秋蕾噎了噎，她哪里不想打，她怕自己一打电话，邵瑞念跑得更快了。

        说再多都没用，秋蕾直接往前走了走，把自己塞进了邵瑞念怀里，“你抱我一会儿。”

        她们站在一个广告牌旁边，远处全是安检排队的人。

        邵瑞念也不知道什么心理，就是不想给他们看，搂着秋蕾转了个身，躲在了广告牌之后。

        这里是个死角，没有人的视线能投过来。

        邵瑞念这才放心，微微弯腰把秋蕾抱紧了。

        秋蕾身上总是有股特别的香气，明明她们用的沐浴露和洗发乳都是一样的，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邵瑞念闻了个够，这才微微松开手，“好啦，我再不过去就赶不上了。”

        秋蕾忽然很用力地抱紧了她，像要勒死人似的。

        邵瑞念被勒的呼吸都滞了一下，但秋蕾很快的放开了她，撤开的时候，柔软的脸颊轻轻地从邵瑞念的脖子上蹭了过去。

        触碰有些痒，邵瑞念来不及深思，看见秋蕾清秀的小脸蛋上还有着泪痕，一阵失笑。

        “别哭啦，我真走了。”

        秋蕾闻言，眼眶里又蓄满了泪。

        但她说：“嗯……我会想你的。”

        邵瑞念说：“我也会的。”

        她们在无人的角落里，互相许下了想念的承诺，然后分别。

        上了飞机，钟情柏早早就拿出了装备，还给邵瑞念的脖子下也塞了个靠枕，“来，要好久呢。”

        结果邵瑞念看着呆呆的，有些晃神似的。

        钟情柏轻轻推了她一下，“念念，你咋的了？”

        “嗯？”邵瑞念回过神，两只手盖在了脸上，闷闷的声音从指缝里传了出来，“我发现，我一瞬间就理解我妈的心情了……”

        “看着秋蕾走的时候，我有那么一瞬间都想拉住她。”

        “要么我留下来，要么我和她一起离开……这种想法是不是很奇怪？”

        邵瑞念把手放下来，扭头看着钟情柏。

        结果钟情柏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念念，你别这样，我感觉我看见了你未来当妈的样子，怪瘆得慌……太恶心人了。”

        邵瑞念：“……”

        她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了，“闭嘴吧你。”

        和钟情柏说这些，简直就是浪费感情。

        邵瑞念兀自消化着离别的悲伤情绪，想起秋蕾转身的样子，还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像是有点疼。

        怎么会这样。

        邵瑞念思考了好久，却始终没有思考到点子上。大学不像高中，没有什么捉摸不透的难题，多的是答案不唯一的题目。

        所以，她越是想要想出一个答案来，便越是没有头绪。

        到最后，邵瑞念想着，大概就是因为她和秋蕾在一起生活太久了吧，每天都形影不离，所以才会这么舍不得。

        可是……

        邵瑞念自己否定了自己，她和林然尔生活得更久，为什么难过的情绪这么不强烈呢？

        去往异国他乡的飞机上，邵瑞念想了秋蕾一路。

        只是到最后，她都没有找到那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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