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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偷服避子汤


硕大的东珠滚到了湮堇年脚边,空气中的气氛徒然紧张了起来,湮堇年天子的威严被触犯,他却将视线从脚边收回,温和地冲沈寄云一笑。

        “近日立后大典,皇后受累了,还是早点歇息吧。”湮堇年不急不恼,那张柔情四溢的面孔,在沈寄云看来,虚伪阴险,比罗刹阎王还要可怕。

        “陛下的劫难,寄云定当全力替陛下脱身,可陛下却要我现在便怀上孩子,陛下对臣妾,到底是有几分信任?”沈寄云突然有些恍然,放弃林出野这条走不通的路,倒戈投向湮堇年的怀抱,到底是对是错?

        面对沈寄云的诘问,湮堇年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从从容容地将身上厚重的吉服褪下,露出细细绣着龙纹的玄色中衣,红色的琉璃灯透出瑰丽斑斓的烛光,照在他脸上,如同嗜血的蝙蝠伸抖动着黑翼。

        “偷服避子汤,是残害龙嗣的大罪,古往今来,哪个后宫的嫔妃不想怀上龙种?难道云儿,不想怀上朕的孩子?”

        湮堇年踱步走到沈寄云面前,用蜷起的食指挑起沈寄云的下巴,直直地看到沈寄云心里去。

        果然,湮堇年一直都防备着自己!

        沈寄云的猜疑得到了印证,她错愕地张了张口,却发现在皇权绝对的权力面前,自己根本就没有筹码去与之对抗。

        湮堇年垂下眼帘,指尖细细摩挲着沈寄云的红唇,这孩子算上日子,大概已经快怀上两个多月了,从今以后,她的身子只会愈发沉重,大着肚子的女人,出入都勉强,如何再兴风作浪?

        她只能被当作禁|脔一样,养在自己身边。

        只要孩子活着,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的生父去死?

        “云儿,只要你一心助我,我们永远都是一体的,我们不光会有这一个孩子,从此往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而你,永远是朕唯一的皇后。”湮堇年细致地抚摸着沈寄云纤细的脖颈,他手指冰凉,犹如毒蛇伸出蛇信子在舔舐沈寄云身体里最后的生气。

        沈寄云看着眼前温良宜人的君主,她错了,一开始就错得离谱,她怎么能如此轻敌,一个无情抛弃自己多年兄弟的野心家,越是装得温文尔雅,背后的龌龊和奸诈却越是不堪入目。

        一阵难以自抑的恶心再度从胸口翻涌起来,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被一双无情的打手搅弄到了一起,沈寄云被湮堇年捏着下颌,她拼尽全力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虚脱到无力。

        “你这个伪君子,皇位本来就不属于你。”沈寄云忿火中烧,咬着牙痛骂道。

        “啪!”

        湮堇年一个耳光抽在沈寄云的脸上,他露出狞笑,额上的青筋迸裂,掐住沈寄云的脖子喝道:“不属于朕,哪是属于谁?难道是属于林出野?”

        那一巴掌太过用力,沈寄云脑子里的嗡鸣半天都没有消散,她眼尾通红,半张脸红涨烧烫。

        “你累了,该好好休息一下,朕会派最好的太医给你,你只需要保养好肚子里的孩子,睡一觉,明天醒过来,你该告诉朕,你所知道的一切。”湮堇年突然收起那副狰狞的面孔,慢条斯理地把沈寄云搀到拔步床边,声音和煦柔情,尾音里还带着笑意。

        沈寄云木然地由着湮堇年摆弄着躺下,宛若泥胎。

        隆冬时节,窗外的寒风打着旋儿从窗棂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吹得烛火一晃一晃的,灯笼的虚影投在帐幔上,犹如鬼魅魍魉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沈寄云嘴角还带着血迹,湮堇年目露心疼之色,伸出手探到沈寄云下颌处,要替她擦拭掉血迹。

        沈寄云偏开头,她只觉得害怕,穿越以来,她本是天选之女,可以将这个世界的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中,谁能料到,她只能预知原书中故事的大概走向,却根本不了解书中人物在剧情被打乱之后会如何疯狂。

        她极度疲惫,开始想逃,甚至想就此溘然而逝,侥幸一想,是不是不用醒过来,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里,这一切,不过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可不知道是不是穿越过来的时间太久了,沈寄云已经忘了她穿越之前的事情,穿越这件事就像通过一个长长的幽暗的隧道,等从隧道里面一出来,她就跟魔怔了一般,只想走剧情当赢家,结果,却输得一败涂地。

        湮堇年的手停顿在半空中,他这回并没有恼,只是回过头来,想吩咐殿外的嬷嬷们进来伺候就寝。

        门外的风声呼啸,长廊不知道谁在哪里挂着风铃,风铃细碎的铃声在冬夜里显得清冷又凄然,只听到那风铃声越来越响,仿佛有什么不速之客突然降临养心殿一般。

        “来人——。”

        湮堇年又朗声唤了一声,门外除了凌乱的铃铛声以外,寂静地有些诡异。

        那安静好像并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大概从两人争执扭打时起,外殿就再也没有传来人声。

        湮堇年皱了皱眉,这宫中的人,大婚当日就这么没规矩,以后还如何了得。

        “来人——”

        依旧是无人应答,湮堇年喉结滚动,这是他的寝宫,平静的湖水下面似乎不同寻常,他霍然起身,甩开衣袖,阔步走到殿门前,呜咽的风从殿门的门风无孔不入地挤了进来,像有人在宫中悲泣。

        湮堇年一手撑着门,他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这里距离乾清宫很远,那边就算有不守规矩的宫人嚎哭,声音也断然传不到这养心殿来。

        “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朕滚出来!”

        湮堇年飞起一脚,将殿门踢开,厚重的殿门摔打了出去,发出刺耳的响声。

        响动之后,万籁俱寂,湮堇年眼神空洞地望着对面,仿佛对面是来索命的无常一般。

        一阵肆虐的狂风席卷过来,将檐下的宫灯吹得东摇西,宫灯一盏一盏被吹灭,对面人的脸陷入了阴影里。

        “你,怎么是你?”湮堇年不自觉地哆嗦着,仿佛灵魂要被抽干一般,眼神中都是惊骇。

        躺在拔步床上的沈寄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再见到湮堇年的时候,会是这幅情景。

        被肚子里的骨肉牵绊住,从此沦为湮堇年的傀儡,还是想办法弄死这个不该来的拖累,放弃唾手可得的皇后位置?

        湮堇年不会让她得逞的,他一定会层层加派人手,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沈寄云绝望地闭上了眼。

        等她再度回过神来,却发现湮堇年已经不在身边,殿门撞到门框上的巨响把她惊醒过来,不知道为何,她不安的感觉再度袭来,红罗斗帐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影影绰绰的光线中,似乎埋伏着一只暗中喘息的喋血野狼,在不动声色地注意着自己的动作。

        沈寄云猛然直直地坐了起来,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幔,她看到湮堇年立在外面,只是他脖子上,多了一把闪着幽冥寒光的剑,那把剑的剑柄,被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握在手中。

        等看清楚那握剑人的面孔,沈寄云犹如见了鬼,紧绷的最后一根神经彻底被斩断。

        她尖叫一声,从拔步床上仓皇地跳了下来。

        “你……”

        “你是怎么进来的?”沈寄云抖得像筛糠一样,这宫中戒备森严,何况今日又是大婚之日,林出野能闯进到养心殿里来,是不是说明,整个皇宫已经被林出野攻陷了。

        皇宫的守卫从来都不是虚设的,宫门口的羽林军,宫中带刀巡逻的禁军,平日里,一只鸟都飞不进来,而林出野却如入无人之境,沈寄云不敢再往下想。

        林出野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他手肘往里收了收,手中的剑已经划破了湮堇年脖颈的皮肉,鲜血淋漓。

        林出野耐着性子,斟酌着手臂的力度,只让湮堇年受一点皮毛伤,又要让他对接下来的每一刻都充满恐惧,宛如残忍的猫在玩弄猎物,被摁住命脉的湮堇年不一会儿便浑身湿透。

        他从地牢里爬出来那一瞬,便发誓要一雪前耻,死去的瑞康王除了庄子上的私兵以外,还给他留下了一封密函,瑞康王三代忠良,祖上曾经参与过皇宫的修葺,自古宫中出了人尽皆知的几个宫门以外,还有悉数被视为皇家机密的暗道,以防外敌入侵时,皇族能留下活口。

        瑞康王留下的暗道图,一直是瑞康王府最后的杀手锏,老王爷忠烈一生,一子林出骁早已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临死之前,不忍膝下唯一活着的独子林出野身陷囹圄,回忆起多年前赤脚道士的那一番胡言乱语,眼含热泪冲着皇宫的方向挣扎着磕了几个响头。

        “吾儿无辜,只为苟活性命,望先帝成全。”

        瑞康王口吐鲜血而逝,王府私兵在庄子上蠢蠢欲动,一直按捺住等待时机,等到大南国举国上下欢庆新帝立后,又恰逢年节,盛京城中,锣鼓喧天,万头攒动,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里,刑部的地牢却像被魔鬼屠戮了一般,地牢里外的看守,足足五百人,无一人留下活口,为了不走漏劫狱的消息,林出野一声令下,血洗了地牢方圆十里的商户人家。

        “湮堇年,没想到吧?”

        “本世子的人已经围住了这养心殿,还好你搬来了养心殿,若不然,你那先帝老子那么多疑,乾清宫的暗道早就改了,本世子也没法进来庆贺我的好兄弟大婚了。”

        林出野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一寸一寸地收紧手中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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