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格格二嫁

孟元一边努力忍耐自己的不适，一边按住几欲暴走的小狼，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心这么累。

        好在整个仪式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孟元急匆匆地跟吴克善拜别，领着自己的人就回了院子更衣。

        “十六王子的院子收拾好了没有？”

        安置妥善后，孟元在软榻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悠闲地躺了下来。

        今天早上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康康的去处不必忧心，她又记挂着身边另一个小崽子。

        一边的夏荷机灵地抢先回禀，“回格格，今天早上管家姑姑打发人来问了，说是院子和夫子早就备好了，就等着十六王子住进去呢。”

        “姑姑可还说了什么？”

        昨天瞒着人让小狼随着自己住在里间，别说吴克善和大福晋，就是几个哥哥知道了，也得闹翻天。

        孟元想起宝塔特对笑眯眯的管家姑姑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产生一阵不良的预感。

        一向严厉的管家姑姑没当面在院子里训斥他们，怕是有什么大招憋着。

        再加上这几天小日子，身上带着血腥味对小狼的干扰太大了，得尽快让他搬出去。

        康康还小，没什么所谓的。小狼搬出去后，这俩冤家也终于能消停些日子了。

        “你到底怎么了呀？”这边小狼紧紧握着孟元洁白的腕子不肯撒手，眉宇间爬满了不安的焦躁。

        孟元见他这么着急，脸上漾起两个可爱的梨涡，红润饱满的嘴唇抿成一道月牙的弧度。

        小狼从大早上就开始紧张，谁知道这“血光之灾”是这么大个乌龙。

        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跟哄阿拉斯加一样。

        该说不说，人跟着狼族一起生活，免疫力都好了很多。这小子前几日跟诺日布斗殴，后脑勺流了那么多血，还跟没事人似的活蹦乱跳的。

        “没什么，脚腕子今早划伤了，倒叫你为我担心了。”

        “你胡说，根本不是脚腕子流血的气味！”

        小狼见孟元软硬不吃，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忍不住气愤地在房间里打转。

        他左思右想，都没能找出个能威胁她的话头。只好惩罚没用的自己，他恼怒地用犬齿重重摩挲着下嘴唇。

        “好了好了，你看我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呢嘛。”

        孟元见他的嘴角都磨出了血印子，心疼地伸出手捏住他白皙的脸颊。

        可小狼今天仿佛要和她作对到底，生气地抿着嘴，每根卷翘的睫毛上都写着“拒绝交流”。

        她没法子，只好趁他不备一下子用力，让他变成了金鱼嘴。

        “笑一个吧，我一会陪你搬院子好不好？”

        “不好。”

        “你昨天盖的被子给你送过去？”

        “不要”

        “一会我陪你用晚膳。”

        “不想。”

        “管家姑姑给你找了师父，到时候就能跟我说话了。”

        这次小狼沉默了很久，孟元轻轻晃了晃他的脸颊，“嗯？怎么不说话。”

        他强装镇定地吸了吸鼻子，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在乎，可眼睛里氤氲的水汽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你是不是嫌弃我不会说话，不能保护你。”

        孟元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一些，水盈盈的眼睛里都带了点笑意。从前家里的弟弟好像也这么跟她说过话，在她父母刚去世的时候。

        早知道会穿越，她就不该和弟弟吵架，还不如多夸他几句，或者劝他别再和叔叔置气。

        孟元看着和弟弟年岁差不多大的小狼，不自觉地带上了长姐的关爱。

        “这次你是侥幸没被诺日布杀掉，下一次呢？我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跟在你身边，到时候你连大喊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你这次是受伤，下次呢，我看见的就是尸体了吧。”

        “还想保护我，我不天天为你担惊受怕就行了。”

        孟元依旧是那副温柔的语气，甚至还有闲心思帮他整理衣角，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好听。

        明明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多么年轻有活力，花儿一样肆无忌惮地盛开在草原上就算她恶作剧般推翻了宴会上所有的酒杯，也没有宾客会怪她。

        她那么成熟地把利害关系摆在了台面上，像是簇新的琉璃酒盏里装了陈年的葡萄酒，一口下去让人心里发苦、发涩。

        一室寂静，平素唧唧喳喳的侍女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格格的霉头。夏荷不卑不亢地侍立一边，让孟元瞬间高看了她几分。

        “我没有……我，我……我很厉害的，你相信我，你得相信我！”

        小狼神情激动地握住孟元的肩膀，死灰复燃般地恢复了一点生机。

        他想说如果那日没有人偷袭他，站到最后的一定是他。即使没有吴克善宝塔特，他也能把孟元照顾的好好的，只要他们一直呆在一起……

        “呦，格格这是教训下人们呢，一屋子没一个敢说话的。”

        管家姑姑笑呵呵地进了院子，屋子里的人老远就听见她打趣的声音。她边走还边指点下人修剪草木，打扫院落。

        她的态度越是和蔼可亲，底下人越是心里惴惴不安。只好先臊眉耷眼地喏喏称是，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继续来格格的院子里了。

        “姑姑这是说笑了，娇娇年岁还小，掌家的事情怎么比得上姑姑。”

        孟元悄悄把小狼拽离姑姑的视线，自个笑着迎了上去，还不忘端端正正行个礼。

        姑姑先是扫了眼屋里的装饰，又看了里间外间两张床铺，并着地毯底下、小机子缝隙里，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地方。

        当下姑姑倒是没说什么，甚至隐隐还有满意的神色。就在众人松了口气的时候，一道晴天霹雳出现了。

        她老人家还是那副平易近人的样子，但嘴里说的话却让屋里的人如坠冰窟。

        “屋子里的蒙女一并调到马厩去，汉女按照市价随意发卖了便是。不必禀告王爷福晋，照我说的办。”

        屋子里的奴仆们反应快的抢先跪了下来，反应慢的呆愣在原地，孟元的院子里哭声震天响。

        孟元大脑飞速运转，姑姑是大福晋的陪嫁，在王府里的地位无人能比。

        她把院子里的奴仆都调走发卖了，这不是明摆着打自己这个院子主人的脸，和大福晋嫡出的格格作对嘛。

        除非，这是大福晋的意思。

        这几日孟元因着各种事情连轴转，也没和大福晋有任何直接接触。但要说什么事情恼了孟古青的额吉，她能说出个几十桩来。

        一是，她在宫里嚣张跋扈，欺凌妃子，同皇帝离心，导致好端端的后位被废。

        二是，私自自己谋划了出宫的事宜，但凡她成功了也就罢了，万一惹怒了皇帝牵扯的可不止她一人。

        三是，私自带来历不明外男回家。

        四是，当着宾客的面让阿瓦认了狼孩做义子

        五是，欺凌兄弟

        ……

        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太多了，孟元也不知道大福晋对哪个更加生气。眼看着侍从要把女孩子拉出去，她的心里有了计较。

        “姑姑何苦为难她们呢，小丫头们眼皮子浅，侍弄不周也是常有的事情，我仔细调//教/调//教就好了。”

        说着，孟元亲自拉开了一张椅子，殷勤地安顿管家姑姑坐下了。姑姑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都呆愣着干什么呢，等着本格格亲自去倒水吗？

        孟元掐着腰，粗声粗气地训斥起侍女们，悄悄背过身来给她们使了个眼色。

        “我素来说你们行事虽贴心，但实在没有见过大世面。”

        “姑姑跟你们开玩笑呢，这就被吓住了。日后本格格掌家了，你们还得跟着见大场面呢。”

        地上跪着的夏荷最先反应过来，她领着嘉玛先磕头赔罪，随后起身恭敬地给几位主子端上茶水。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此起彼伏地告罪。侍从们这时候没有姑姑的指示倒也不好动手了，只能看着小丫头跑到里间躲着。

        机灵的夏荷顺手拉着小狼进了里间，朝孟元打了手势，让她安下心来。

        “让姑姑见笑了，小女孩们不懂规矩。”

        姑姑笑了几声，眼角堆起细纹，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吹去浮沫。

        “格格这么说，倒显得自己不是个小姑娘了。”她慈祥的面容上泛起清浅的笑意，还不忘打趣孟元两句。

        “姑姑哪里的话，娇娇在姑姑面前永远是小孩儿。”

        管家姑姑把孟元搂在自己怀里，有规律地拍拍她的肩膀。就和孟元小时候，要姑姑哄着睡觉一样。

        “娇娇儿，你也别怪大福晋，她有自己的苦衷”

        什么苦衷？孟元几乎满脑门问号，不过她几乎能肯定，大福晋肯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额吉的意思，娇娇懂，额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好。”

        管家姑姑怜爱地摸了摸孟元柔顺的头发，自己也是看着这几个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的。

        弼尔塔哈尔人还没马高，走路还会摔倒的时候就学着骑射。后来长大成人，俊美得不得了，被先帝赐婚给雅图公主。

        后王爷犯了圣颜，先帝大发雷霆，说要撤了这桩儿女亲家。还是王爷进京赔礼，从城门口一路徒步走到乾清宫，才揭了过去。

        原想着在宫里长大的嫡公主脾气大也是有的，没想到公主端庄温柔，孝顺有理。和大王子成亲几年虽然没有孩子，但也是琴瑟和鸣令人艳羡。

        但管家姑姑舍不得的还得属主家这唯一一个小女儿，大福晋生产的时候受了刺激，导致胎儿早产。

        格格出生的时候，比猫儿大不了多少，哭起来也细声细气的。

        大福晋没少为这个不足月的孩子自责，月子里哭了多少回了。夜深的时候拉着自己说，这孩子要是没了，她也不活了。

        管家姑姑不信会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但是她这回实在是……

        罢了，主家的事情她也不好插话。

        “娇娇儿，过几日你那表哥就要来了，叫手下人仔细给你打扮起来吧。”

        姑姑心疼地看着出落得美丽动人的格格，不觉语带骄傲地说，“博尔济吉特家的姑娘别说二嫁，就算是三嫁、四嫁，也是要抬头挺胸进婆家们的。”

        一股无名怒火冲毁孟元的理智，这时候她已经听不进任何家族荣耀的空话，满脑子都是“二嫁”“二嫁”“二嫁”。

        谁准的？

        孟古青的婚事身不由己，她孟元的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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