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伯颜图：夜市买的玉佩换个妻子

此话一出，原本就空旷的地界显得更加安静起来。

        资历老的姑姑嬷嬷只装着没听见，小丫头们害怕触怒主子，头都不敢抬起来。

        在前面领头的乌莹一副神色如常的样子，没有半点尴尬的样子，想来已经知道那个轻狂的男子是谁了。

        是了，除了她的好表哥，谁还敢乱指点吴克善的嫡亲女儿。

        孟元起了坏心思，偏偏不想让乌莹这么容易就完成任务。

        她插着腰，就在原地立住了不肯走，随意点了个门口的小厮，“来人，就去把这登徒子的舌头拔了。”

        那小厮一脸为难地站着，动也不是，不懂也不是。

        心里责怪起来打秋风的伯颜图公子，自个儿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一张嘴还不饶人。这下好了，惹怒了这个混世魔王，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乌莹这才转过身来，温声劝她，“格格何必在这样的好日子大动肝火呢，仔细气坏了身体。”

        “以下犯上乃是大罪，姐姐这么包庇他，莫不是那厮是姐姐的相好吧？”

        孟元一双眼睛回盼流波，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天真，“要不要我去跟额吉说说，放姐姐出府成亲。”

        乌莹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不一样的表情，就像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她无奈地说，“格格，慎言。”

        大福晋已经听见屋外的吵闹声，带着乌泱泱的一帮人出来。

        她今天盛装出席，妆面齐整，显得端庄严肃，不似平常那般和善可亲。她两边各看了一眼，打破了暗流涌动的局面。

        大福晋出生的时候，和硕特部正处于鼎盛的时期，父亲把她许给邻部的首领的独子。

        谁知道就在婚后回门子的时候，邻部满门被屠，她这个年轻的寡妇继承了丈夫的所有遗产。

        吴克善上门求娶的时候，没少受岳父岳母和几个哥哥的刁难。

        所幸后来，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所有人里坚持最久。

        几十年来夫妻二人走过了多少风风雨，天聪年间先帝大怒，吴克善进京赔罪。

        府里人以为王爷此生再没有回来的机会，逃得逃，死得死，大福晋守在家中把庶务安排得有条不紊。

        吴克善极为感念这个亦师亦友的妻子，平日里待她也是敬爱有加

        “这是在胡闹什么，礼数都吃进肚子里了。”大福晋牵起孟元的手，又似安抚般地捏了几下，总算是制止了一场闹剧。

        明明是八月的天，孟元觉得大福晋的手凉得就像在冰窖里冻了十天一样，混着她身上独特的味道，孟元没由来得一阵心悸。

        许是母女连心，孟元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自从你回来，我被琐事缠着没空找你谈心。咱们母女俩前十几年相依为命，何曾分离这么长时间。”

        “额吉说得是，娇娇原本打算拜见母亲，谁知道这么不凑巧。”

        大福晋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就行了，额吉也算没白疼你一场。”

        随即她又像刚刚想起什么似的，顺口带了句，“那个狼崽子，我命管家带去外院了，养在院子里像什么话。”

        “你要想去看他，叫管家送你去就是了”

        孟元就知道他们从没安什么好心，还想挣扎几句。

        谁知，大福晋看穿了她的想法，也不和她绕弯子了。

        “今日是给你表哥接风洗尘的好日子，莫因为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就坏了咱娘俩的好心情。”

        这边二人“母女情深”地谈话，屋子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

        宴会厅里几个哥哥已经来齐了，年岁小的弟弟也依偎在自家乳娘的怀里。这回宴请的是大福晋的娘家人，又是男子，便格外免了妾室们的见面礼。

        不比上回孟元回来，吴克善夫妻二人和孩子们没大没小地玩闹，连最闹腾的达日玛也缩着脑袋一言不发。

        大福晋虽然平时对谁都是一张笑脸，自嫁进王府以来没跟任何人红过脸，但是人人都对她敬畏有加，不敢随便在她面前造次。

        宝塔特的亲娘私下里抱怨的时候，也只敢怪吴克善不把他们娘俩放在眼里，儿子老实木讷，不懂得去争宠，不敢说着福晋半句。

        厅堂里布置得金碧辉煌，角落里燃着名贵的沉香，织金的薄纱随意地挂在墙上，上面用银线绣出繁复的花纹。

        大福晋把孟元拉到自己身边坐着，左边旁边还剩了个空位，留给谁不言而喻。

        “大家不必客气，伯颜图还有些事情，我们先动筷吧。”

        还有什么事情？忙着私下里言语轻薄她？

        孟元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

        乌莹拍了拍手，厅中走上来几个服饰艳丽的女子，随着乐器一声响，在中间娉娉袅袅地舞动了起来。

        大王子弼尔塔哈尔见几个弟弟都犹犹豫豫地不敢动作，他亲自动了第一筷，还给公主夹了一小碟子烤羊排。

        雅图公主心照不宣地朝丈夫眨了眨眼睛，小夫妻间的氛围就像蜜里调油似的，旁人也插不进去。

        大福晋满意地看着长子起表率作用，她用银箸拨了些放在女儿碗里。

        “娇娇，你尝尝这块点心，额吉亲自给你做的，吃一块可就少一块了。”

        孟元秀气的眉毛扬了起来，红润的嘴唇嘟着，“额吉这话是什么意思，女儿从此以后保证不离额吉和阿瓦半步，陪在你们身边可好？”

        “傻孩子胡说什么，哪有孩子在父母跟前呆一辈子的。”大福晋嘴上虽然不赞同，但是笑眯了眼。

        如果不是……，她又怎么会舍得把尚且年幼的女儿又送出去。

        就在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姑姑好晚上好，侄子给您请安了。”

        孟元背对着侧厢房，虽然没有直接看见来人的脸，但是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她转过身，温柔一笑，“表哥晚上好。”

        只见来人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一副温润如玉的好模样，一双桃花眼显得多情让人轻易沦陷。衣裳略显陈旧但浆洗得笔挺，表现出对主人的尊敬。

        “见过格格，格格长高不少。”

        伯颜图唇角微微提起，温和地和孟元打了个招呼，活像个二十四好兄长。

        孟元看着文弱的表兄，和书生气的大哥，开始有些明白“外甥像舅”这个说法，也不知道素未谋面的舅舅是不是也这般。

        “你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做到我边上来，你们兄妹两个也好联络一下感情。”

        下座的几人就是再迟钝也明白了大福晋的意思，她这是准备给女儿和嫡亲的外甥做媒，敲打下边的人别再打孟元婚事的主意。

        “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给妹妹的”伯颜图微微一笑，从腰间撤下一块玉佩，“这是我父亲留下的，送给妹妹正合适。”

        孟元肤如凝脂，动人的双眼宛如耀眼的宝石。她笑吟吟地挡了一下，“表哥这是做甚，我家断没有让客人大出血的例子。”

        说完，她狡黠一笑，“话本里都说这传家的玉佩都是送给未来妻子的，我这嫡亲的妹子收下像什么样子。”

        大福晋的盘算是一回事，被孟元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她今天是不打算让自己的人生被这么安排下去。

        伯颜图也不恼，他饶有兴味地看着骄矜的格格表妹，收起了夜市上三文买的玉佩。

        今晚他们几乎一对眼，就看出了对方并非善茬，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不收就不收吧，孟古青这孩子就是这样，认准死理。”

        大福晋慈祥地笑了起来，岁月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眼角的细纹和发乌的唇色代表了她为这个家付出的辛劳，她也懒得去遮掩每年鬓角冒出的几根银丝。

        “呆会儿，你带着伯颜图去府里逛逛。”

        大福晋摩挲着孟元细嫩的手，谆谆教导起来，“他人生地不熟地来到咱家，你可不能再推辞了。”

        孟元心里突突地跳了起来，看着伯颜图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狐狸，忍不住狠狠地磨起了牙。

        无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额吉下命令她不遵守，是她的错。但要是表哥出了什么意外去不了，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和无辜弱小可怜的妹妹可没什么关系。

        孟元亲自给伯颜图倒了杯酒，用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表哥仔细你那玉佩。”

        伯颜图毫不客气地接过酒杯，语带戏谑，用同样的音量回道，“娇娇妹妹要是后悔了，尽可拿去。”

        谁知，她轻轻摇了摇头，伸出纤纤玉指，指着某个黑黢黢的角落。

        伯颜图转头看向她手指的方向，只见一道鹅黄的身影闪过，他的心里蓦然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孟元忽然靠近，附在他耳边，忽然露出了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在外人看来这对刚见面的表兄妹虽然过于亲密，但仍在礼法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表哥，表嫂已经在那个角落看了我们很久了，你怎么不带她上来见见我们。”

        伯颜图愣了一下，不过瞬息又回复到刚刚谦谦君子的模样。不过孟元抓住了他走神的刹那，忍不住赞叹他真是国粹的最好继承人。

        “娇娇看错了罢，哪有什么表嫂。我守身如玉二十年来，就是为了娶一位合意的妻子。”

        她一脸无趣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合意是怎么个合意法？是名门贵女，还是没有名分但一直默默相助的糟糠妻？”

        “表哥如果都想要，会不会太贪心了一点。”

        孟元单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一脸无邪好奇地看着伯颜图，话语里却是满满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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