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活着

皑皑白雪终于消融，绵绵的春雨淅淅沥沥的滋润着大地，虽是雨天，云层却不似平日压得那样的低，倒是透出些许灰蓝色的天空，浅绿色的小草含羞带怯的探出了头，树木也抽出了绿芽，几只燕子翩然飞过，一片生机盎然。

        今天是刘玄的寿辰，去年由于先皇离世大丧，没有办，所以这个寿辰就显得格外的隆重。

        后宫的这些女子进宫都快有一年了，褪去了初时的青涩，也少了些的明媚，多了些稳重。太后和刘玄坐在了最上首，下侧左手边坐着陈凝霜，右手边坐着徐若锦，而陈凝霜的下手坐着叶吟珊，她的对面是曾诗韵，接着就是杨婉秋，张世容这些都按自己的位份坐着。范仪婷仍旧没来，有了曾诗韵上次的事以后，范仪婷就再也没出过紫薇苑，刘玄本想着如今三个位份高些的都在紫薇苑那，想着让她们迁出来两个，都往后推着等她生产之后。

        待刘玄落座后，陈凝霜领着众人行礼：“妾等恭祝圣上，福寿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的人都跟着行礼，众人的声音清脆整齐，似乎本该就是这样的，圣上不同于常人之处就在于他会有千万岁，尽管自古以来所有的帝王从来没有活过千岁以上的，好像连两百岁的都没有，但是管他呢，大家都这样说，或许咱们这位圣上说不准还真能应了这些吉言呢。

        刘玄免了众人的礼，众人又给太后，皇后行礼。杨婉秋想着，每次宫宴都是这样繁琐，要是身体弱些的又怎么受得了，不知道是不是春困还是什么原因，自己最近总是没啥精神，老是睡不够，吃得好像也不多，大概和自己的心境也有些关系吧。

        陈凝霜行过礼后就端坐着，偶尔会夹些菜吃着，刘玄也似乎没有多少喜悦，只是吃着菜，并不多语。众人有些走错场的错觉，好像并非生日宴，而是某场送别宴，所有的人都闷声看着自己的盘子，怕它一不小心就被人拿了似的。

        叶红袖的脸拉了下来，她冷冷的瞄了眼陈凝霜，脸上却一下浮起了一个和蔼的笑容。她很美，是一种毫无棱角的亲和的美，虽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她这样一笑，整张脸的线条又更柔和了起来：“玄儿，今儿是你二十二岁的生辰，后宫这些女子，哀家看着都是不错的，如今只范嫔有孕，你也该多往后宫走走。永安昨儿才和我说，好久没见着父皇了呢！”又转了头轻呢的对叶坐在叶吟霜旁边永安小公主道：“小永安，不是说想你父皇了吗？今儿你父皇生辰，你有什么寿礼要给父皇吗？”

        永安小公主起身行了礼：“回皇祖母，母妃说，父皇每天上朝很是辛苦，永安要听话就是给父皇最好的礼物。”声音软懦清甜。

        叶红袖笑得更欢了：“哟哟，你这个小机灵鬼，你没给你父皇准备礼物就算了，还讲出这个道理来，是不是你母妃教你偷得懒？”

        永安一听母妃教得她偷懒，也不懂得看祖母是否真的生气，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永安有备礼物的，只是不太好，永安担心父皇不喜欢。”说着有些紧张的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刘玄和叶红袖。

        刘玄看着呆萌可爱的长女那紧张的模样，心中似微风吹过般漾起一阵涟漪：“来，永安，到父皇这来，告诉父皇，你给父皇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永安回头看了眼旁边的叶吟珊，见她对自己鼓励般的点点头，才从小桃手里接过一个画养卷，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朝刘玄跑去。

        刘玄一把抱起永安坐在自己的膝上，捏了一把她的脸颊，笑问：“给父皇看看，你准备了什么给父皇啊！”

        永安带着些忐忑的得意，整张脸涨得通红：“这是母妃画的梅花枝干，我就用手指点了朱砂上去，可好看啦！”说着满是期许的看着刘玄。

        刘玄张开了手中的画，是一张咏梅图，画得并不是特别得好，难得的是有新意，右下角特意空了一块，像是特意留来题字的，但是此刻并没有题字上去。刘玄知道那是特意留给自己的，就用手招了齐福来道：“去，拿笔墨来，我给我们永安的画题上字。”

        永安大概并不是太懂得这些，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一刻父皇是开心的，父皇一开心，母后就开心了，她喜欢母后开心，于是更是笑靥如花。

        经永安这样一打岔，气氛终于热闹了起来。所有的人开始向刘玄敬酒，献礼，叶太后带着掩不住的喜悦看着，不时的朝献礼的妃子点头。

        张世容给刘玄做了一件常衣，混在这些礼品中不算是出挑，可是贵在她的绣工精湛，连叶红见了都不禁点头道：“这个绣工一看就是花了工夫的，这件常衣绣得可真是别致。”

        张世容忙起身回礼：“太后娘娘缪赞了，如若娘娘喜欢，妾身回头绣一条抹额献给娘娘，望娘娘金安！””

        叶吟霜颔首：“如此你有心了！”

        杨婉秋的心里有些的犯酸，她除了歌唱得好些，别的倒是平平，今儿个皇上寿辰，她真心不知道送些什么好，总不能够送皇上一首歌吧，那她可真成了上不得台面的歌姬了。银钱上她也并不阔绰，要不然她那个父亲也不会让她入了宫来，必竟他父亲那个九品芝麻官明知自己的女儿进宫是什么情况，还是硬让她来了。她还有些的难堪，她送给刘玄的是刘玄有日一时兴起，送她的一副墨宝，是她所有物件中最好的了。可是把别人送你的东西回送给别人，那人还是当今的圣上，想想都是极蠢的。但是她没有别的技艺，她也实再是再没有别的法子了。她战战兢兢的献上自己的礼，她看到了刘玄眼中由先是满脸的讶异，再而是不动声色的沉了沉，心中更是酸楚的沉重。这样的日子只能笑，不能哭，她笑得脸都有些僵了，发疼的僵硬。

        漫长的宴，所有的人都笑着，似乎这是个世纪串盛典。唯独陈凝霜始终如一的表情，她没有笑，也没有多言，她似乎是御花园中的棵树，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别人的悲喜，别人的成败，又与她何干。

        回到凤藻宫，她又拿起了花剪，人有时真的不如草木。千水看着主子，想起了宴会时刘玄和永安那其乐融融的情形，不由一阵不平：“娘娘，您又是何苦，没了您，人家还是那样的日子照过，您别太为难自己，奴才心里难受。”

        “千水，我并不难过，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已经最好不过了，只要爹娘兄长们好好的，盛儿好好的，我一点都不觉得难过。何况这个后宫之中又有哪个不可怜？你也看到了杨嫔，连个像样的礼都拿不出来，我都替她心酸。”

        千水看不到她的脸，但是她知道主子现在应该也是面无表情的，她还是接口道：“那要不要送点东西给她？”

        “算了吧，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可怜不了那么多。”

        千水没再说话，主子是怕了，这样也好，不再会受伤害了。

        杨婉秋睡不着了，她的眼前老是闪现刘玄那即刻阴沉的脸，陈皇后眼里的怜悯，徐若锦眼中的不屑耻辱，憋屈，往外冒着酸水，她第一次觉得人生是如此的绝望。胃里一阵的翻涌，她忙趔趄的来到了净房，然后就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呕吐。

        等她吐完，夏荷忙扶着她来到床边躺下，她垫子垫好了，让杨婉秋斜躺着，又去倒了杯温水，送到她的嘴边，有些忧心的道：“主子，叫太医来看看吧，你的月事也停了两个多月了。”

        杨婉秋喝了口水，就觉得整个人好了许多，她顺了口气，闭上了眼，轻道：“算了，我又何时这么娇贵了，你也早些歇了吧。夏荷，跟了我这样的主子，你会不会觉得委屈了自己？”

        夏荷的心中一酸，眼泪流了下来：“主子不要这么说，能跟主子，是奴婢的福气，在这个宫中，奴才的命尚不如蝼蚁，主子从来不打骂我们，奴婢只有感激的份。”

        杨婉秋也不再多言，窗外的雨又下了下来，室内却是一片寂静，她听着雨声，想着要入宫时母亲在她耳边的那句话：“我的婉儿，你入了宫，一定要好好的，不受宠也可以的，娘亲只要你活着，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再苦也要活着，这辈子的苦吃够了，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享福去。”沉沉的睡了过去。


　　https://fozhldaoxs.cc/book/34116280/6394697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ldaoxs.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lda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