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兔子

注视下，兔唇飞快挪动，叼着的草叶不出须臾便没了影子，尽数进入了花兔的五脏六腑。

        它该是饿极了，又或者不饿，只是抬起一双红色的眼睛，在遍地的野草丛中，准确无误地盯上了一只骨节凸起的手掌。

        应十九手指瑟缩一下，躲了。

        那兔顿住，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暗卫拒绝，凑上来。

        张开了两瓣的唇瓣，露出兔牙。

        叽叽，兔兔要吃东西！

        暗卫继续躲开，不但躲开，还一手按住兔子躁动的脑袋。

        不得不说应十九的力道非常精准，肥硕的兔子浑身都动弹不得。兔兔挣扎，兔兔身上的毛都要像猫一样炸起来，按在脑袋上的手指不动如山。

        qaq，为什么不让兔兔吃东西，兔兔饿饿！

        想不明白这花兔是如何将手指当成青草的。

        或许它只是看这人的手指好看罢了。

        兔子不断挣扎，应十九垂目。

        若不是现在不合时宜，他一定问问江辰，要不要背着主子出去烤兔子加餐。

        诚然五皇子很穷，当五皇子的下属简直穷得叮当响。

        自然，现在是不行的。

        一边的赶尸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唇翕动，什么都就没说出口。

        但眸子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他生怕跟着应十九二人进不去山寨，还会被土匪们再次发现，绑住扔下山丢了性命。

        只是想了一下，赶尸人便忍不住打了一个抖。

        但怕归怕，赶尸人知道自己不能将一位姑娘的尸身弃之不顾。

        这是他的责任，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大照暮春时节的春风和煦，暖暖的光线铺满了大地山阙。

        江辰在应十九身边，十七岁的少年问暗卫：“为什么我们不闯进去呢？”

        他们武功卓越，这里的土匪不过地痞流民，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对付不了暗卫与私兵。他们进去，将这群人打趴下，随后雄赳赳气昂昂救出柔弱无助的小主子。

        ——你瞧瞧多么威风。

        应十九默一下。

        “你不怕他们将主子当人质？”

        “可是我们不说，偷偷潜进去……”江辰辩解。

        应十九：“那潜入的话，你找得到人？”

        “……”啊，这。

        好吧，五名山地势陡峭，山寨建筑错乱，进去容易，在里面寻找五皇子的下落却是困难。

        先不说主子身份尊贵，贸然行事伤了五皇子，得不偿失。再者便是如今的大理寺不是吃醋的。

        他们只要硬闯，大张旗鼓闹出动静，引得寺卿警觉。随后那群人一层层查下去，剥茧抽丝，发现五皇子驯养私兵，意图不轨——

        好极了，找死进行时！

        以及最主要的，应十九道：“你看。”

        顺着手指的方向，江辰依稀看到寨门前出现了一个人。

        他头戴面具，一身白衣，背着一个偌大的药篓子。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好似都把他的腰压弯了一些。

        按道理将山寨中不欢迎外人。但这个明显与土匪格格不入的人，却被凶神恶煞的土匪们请了进去。

        那群土匪的态度还十分恭敬。

        这幅场景，无不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怪异。

        这是山匪头子吩咐的，那头子在礼贤下士？

        江辰眨眼，道：“虽然是有些奇怪，但看他做什么，我们现在不应该是纠结怎么进去的问题吗？”

        “……”

        应知晓天南地北消息、略懂唇语异族、行走的知识库十九扶额，他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毁灭吧，这届队友带不动！

        距离不远，应十九眯眼，他能看清楚白衣人递出的信物的——

        那是一块正正方方的墨玉腰牌。

        而土匪说的话，读出来是：【大师放心，您的弟子来后，我会将人带给您的。】

        已知，白衣人还有弟子未到。

        而他们要进入山寨。

        答案已经非常明确了。

        ——要将注意打到晚来一步的弟子头上。

        山寨前方三十丈远，白衣人的小弟子蹲在原地，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小小打了个喷嚏。

        那进山寨的白衣人是他师父，弟子一直是白衣人的骄傲。这次没和师父一起进山寨，则是弟子因为水土不服，半路腹痛难忍，不得不与师父告假，来这里寻找一些治疗腹痛的草药。

        说起来他在这里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也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到山寨。

        弟子望着天空上偌大的耀阳，面具下的脸微不可查蹙起了眉头。

        他有些不开心。

        身为蛊师，又是族中的药师。他与师父一直受着族人崇敬，地位尊贵。明明在族内可以吃喝不愁，却在一日收到一封奇怪的信函后，向来不理俗事的师父竟然一路风尘仆仆，来到了中原人的地盘上。

        最最最主要的是，师父对他们来中原的事缄口不言，一点都不告诉他来这里做什么。

        诚然弟子对师父要恭敬。但这种突然出现的信任危机还是让弟子十分难受……

        腹痛事小，和师父闹脾气是真。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师父竟然也不知道回来找他！

        弟子心中愤懑，他哼了一声，还是知道轻重，知道自己该回追师父了。

        起身，腿脚因为长时间的蹲坐有些酸痛。以至于走路时踉跄了一下，险些被一根在山间的树藤绊住了脚。差一点就要扑将在地上，和满地杂草来个亲密接触。

        突然出现的一只手将他扶稳了。

        “诶，多……多谢？”

        弟子感谢的话还没说完，看到人后含笑称谢的眸子却一下子警惕起来。

        “你是谁？”

        树影婆娑。

        弟子面前的男子身高七尺有余，腰间佩戴的长刀寒意凛然，不知是杀了多少人才能造出这等阴寒。

        佩此刀剑者，不是自战场中披甲的将士，便是无情无义的冷血人屠。

        这样的人突然好心来扶自己吗？

        扪心自问，不可能。那便很可能是有所图谋……

        弟子眉头一蹙，他后退一步。而男子亦上前一步，步步紧逼。

        这么一进一退，像是猫逗老鼠。弟子身形顿住，他已经抵住了树干。

        退无可退的弟子眼中瞬间划过一抹厉色。

        既然来者不善，现如今唯有自保奋力一试才可活命——

        弟子手中弯刀立即出鞘，此时树叶落下，飘然在地。

        他拔出的弯刀被应十九一脚踢了回去。

        暗卫转身，他速度太快，以至于弟子还没有惊呼出声，一手刃下去，刚刚还嚣张的人顿时身子软成了一团。

        他被砍昏了过去，倒在草地里。

        衣服被暗卫扒了。

        后面赶来的江辰：“……”

        目睹一起的赶尸人：“……”

        虽然但是……大哥你扒衣服的动如此熟练是为哪般？

        “啊？”应十九非常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现在还在想这些问题，但最终他还是诚实回答：“每次出刀见血，尸体处理后，地上的血总是要清理……”

        于是暗卫们都习惯就地取材，拿走那群人的衣服当抹布，清理现场。

        弟子脸上依旧是与那白衣人如出一辙的的面具，很大程度降低了江辰乔装失败的风险。

        山寨外，大树下，江辰道：“那是什么？”

        暗卫低头，弯腰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捡了。

        掌心中是一块墨玉雕琢成的玉佩。

        上面图文非是中原常见的祥云之类，而是一只翘尾的蝎，翘起的尾部被工匠用银饰细细镀了，再是边缘刻入独属于他们种族的符文，扭曲的字符像极了失传已久的符号，无论怎么相看，都带着说不出的怪异美感。

        异族人。

        应十九鼻子嗅了嗅，从他身上的药草味推断出这是异族的药师。

        那这二人来中原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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