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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第二百四十章

朱皇后近来深觉不安。

她入宫之后,原本做的是贤后的打算,知道丈夫在女色上头毫无节制,如今做了皇帝就更不必多想,后宫三千佳丽,只要能做到仍如旧般敬重她,将嫡出的子女放在心上,她能维持正室的体面,孩儿们的地位稳固,便心满意足。

至于丈夫的心,她从来就不敢奢望能够长久驻留在她身上。

无奈在她耳边吹风的人着实不少,头一个就是高嬷嬷。老仆几十年忠心如一日,时时处处为她的利益着想,在承亁殿吃了皇贵妃的闭门羹,回来就时不常要数落几句“那个狐媚子”。见她不为所动,便换了个角度开始劝说:“……那个狐媚子若是肚皮争气,明年生下个皇子可如何是好?”

这种好意的劝说在朱皇后长的皇长子被册封为太子之后,都并没停止下来。反而因为名份既定,高嬷嬷更有一种迫切维护正统的好意,数说“西侧间狐媚子”的次数更多了。从她入宫大半年始终不曾向皇后请安到迷惑皇帝将她留在寝宫随侍大半年,“眼里竟是连皇后娘娘都没有,着实可恶”等等,将个表面心如止水的朱皇后也劝的心生微澜。

除了高嬷嬷的极力劝说与维护,想要“治一治那个狐媚子,也好让她知道宫里谁是正头主子”之外,荣嫔与武婕妤也不遗余力的吹耳边风。

“……皇后娘娘谦和仁厚,竟是惯的皇贵妃目下无尘,上次臣妾在御花园遇到了皇贵妃,向她请安,她竟是视若无物,昂首走了。臣妾跪在那里,臊的头都抬不起来了。”提起受到的羞辱,武婕妤还气恨不已。

她自进了王府后院,在朱氏手底下讨生活,从来不曾受过正室的折辱,后院各处的侧妃姬妾们暗底里争宠吃醋,互相使个小绊子,既使闹到朱氏面前去,也能被她轻松化解弹压,总体来说王府后院还是很和谐的。

但是皇贵妃的漠视彻底激怒了她,与荣嫔搞一回串联,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在朱皇后耳边煽风点火,又有其余宫妃相帮,竟是让朱皇后也不免心思动摇。

周琪与郭嘉被赐婚的第三日,叶芷青从文思楼出来,半道上被高嬷嬷带着人截住了。

高嬷嬷表现的倒是很客气:“皇后娘娘最近身体不适,想请娘娘帮皇后娘娘请个脉。”

叶芷青自从被强留在宫中,就打定了主意不想跟萧烨的后宫有任何瓜葛,哪怕是中宫皇后也从来不曾前去问安,更不想承认自己是萧烨的妾室。

——不过是一对露水夫妻罢了,又有甚好去见人家嫡妻正室的?“高嬷嬷客气了,我已久不请脉,太医院人才济济,想来定能替皇后娘娘开出妥善的方子,何须用得着我?”

高嬷嬷今日带着十来名宫人,将叶芷青拦在宫道上不肯放,这会再也忍不住,略带嘲讽道:“以前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也是皇贵妃娘娘开方子调养的,莫非做了宫里的娘娘以后,就连老本行也记不得了?!”

她这摆明了是上门找茬,不过叶芷青站在朱皇后的立场上,其实也很能理解她。但奈何萧烨行事放浪,偏生将她置于朱皇后的敌对立场,她又不愿意卑恭屈膝以妾室的姿态去中宫请安,今日被高嬷嬷强请,大约也是朱皇后终于忍无可忍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走一趟,只是请脉开方却是不能的。”

徐昌见皇贵妃不是很想去,跟姚平使个眼色,陪着叶芷青前往坤宁宫,后者悄摸往后缩,等皇贵妃被带走之后,拔脚往承乾殿去报信。

朱皇后原本以为她能平心静气对待叶芷青,但是当她真的踏进坤宁宫,才知道其实有些难度。

她以为的不在意,原来只是在心底里说服自己不要在意,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叶芷青的打扮出乎她意料的素净,假如在宫苑间漫步遇见了她,以衣饰观人,多半没办法将她往宠妃的身份上靠拢——除了衣衫的料子是宫缎,比她在民间的布料质量要上乘许多,似乎她还是旧时模样,目光坦荡,神态从容。让人很是不舒服。

朱皇后对她的过去也有所耳闻,原以为她至少也会表现的心虚一点,哪知道她竟是半点不曾心虚,目光与她相触,随意行了一礼:“听闻皇后娘娘凤体不适,高嬷嬷强拖了我过来替娘娘把脉,只恐要让娘娘失望了,我已许久不曾行医,都生疏了,比不得宫里的御医。娘娘若是要调养凤体,不如请宫里的御医过来,到时候开了方子我倒是可以参详参详,不知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今日武婕妤与荣嫔都在坤宁宫,见皇贵妃竟然不是大礼参拜皇后,更觉她猖狂,当着皇后的面自觉有人撑腰,便话中带刺:“原来皇贵妃还学过医啊?这么说来以前就服侍过皇后娘娘,替娘娘调养过身子,怎的入宫为妃之后,反而不愿意服侍皇后娘娘了呢?”

她们这话分明是讽刺叶芷青一朝飞上枝头便忘了自己的身份,说到底不过是皇后之下的妾室,纵使位同副后,可也不能与中宫比肩,竟是拿乔不肯服侍正室。

叶芷青从来都不想将光阴虚掷在与萧烨的后宫争宠夺爱之上,她对两人所说充耳不闻,神色淡漠疏离,直视着朱皇后:“娘娘若是没有别事,请恕我无礼告退!”

朱皇后一颗心里半酸半苦,做正室十几年,没想到一朝受到了丈夫宠妃的挑衅,原本身子无碍,只是有些郁郁寡欢,此刻也被叶芷青这副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样子给气着了,头一阵阵的犯晕:“本宫让你走了吗?”

叶芷青来之前就猜测朱皇后可能会对她不满:“皇后娘娘还有别的事吗?”

朱皇后朝高嬷嬷使个颜色,高嬷嬷已是心领神会,心里暗暗高兴终于找到机会给皇贵妃难堪:“大胆叶氏,你虽是皇贵妃,但在宫中却不守宫规,对皇后娘娘不敬,你可知罪?!"

——不过是个市井间的狐媚子,也不知道习得了多少媚术,在床榻上将皇帝笼络住了,便恨不得在宫里横行,连自己从哪里来的都忘了!

若是别的宫妃被高嬷嬷喝斥,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朱皇后请罪了,偏偏叶芷青半点不惊慌,反问道:“嬷嬷还请把话说明白,我自入宫之后,便不曾习过宫规,陛下也从不曾要求我熟读宫规,不知道我犯了哪条宫规?皇后娘娘向来贤德,我竟是不知道哪里对皇后娘娘不敬了?不如我们请了陛下过来裁度定罪,如何?”

叶芷青巴不得皇帝要顾忌皇后的面子,将她驱逐出宫,还她自由,心里只能默默对皇后抱歉——我无意破坏你们夫妻感情,现在的乱局实在是萧烨一手造成!

作为朱皇后身边的贴心人,在管理萧烨后院的女人之事上,高嬷嬷立下了汗马功劳,罪名张口就来:“皇贵妃娘娘好金贵的膝盖,见到皇后娘娘竟是不肯大礼参拜,难道不是对皇后娘娘的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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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平气喘吁吁跑回承乾殿搬救兵的时候,正逢萧烨在接见虞阁老。

虞阁老近来诸事不顺,听到周琪被赐婚的旨意,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人在困厄之时,总希望有外力可以解开危局,嗅觉灵敏如虞阁老,还想将外孙女送进宫去,以缓解新帝近来对他的不满。哪知道目的还未达成,周琪就有了婆家。

虞阁老在朝堂之上的痛哭流涕并未获得新帝多少同情,新帝虚假的安慰他劳苦功高,也未能让他心安,总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急需在政事上做出几件让新帝刮目相看的事情,以期挽回皇帝陛下对他的信任与倚重。

他今日在朝堂上针砭时事,言辞之激切,与他多年在朝堂之上的形象大为不符,除了为大魏王朝的痼疾开出药方,他还积极争取今秋恩科的主考官,“为圣人分忧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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