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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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松鹤延年的黄花梨千工床上,金雁尘静静地躺着,神色宁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美人尖下那瓣色泽如殷的血梅花已彻底从黑红转成了艳红,如丹鹤头顶心一点,鲜红欲滴,艳而不妖,看起来他像个美人。
一个轮廓硬朗,浑身充满阳刚气的美人。
云央已经哭不出声了。
徐攸南疯了三日,穆典可沉默了三日,而她在绝望里等待了三日。
——等着绷紧的心弦被割断,等着悬于头顶的刀锋落下。
等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她连晕都晕不过去了,只能清醒地受着。
金家已经没有人了,穆典可是尚未出阁的女子,并不合适。瞿涯身为金雁尘的泰山,既是下属,亦是长辈,与徐攸南一道为金雁尘擦洗身体,换上寿衣。
金雁尘自从去了大漠之后,惯常着黑。可徐攸南猜他并不喜欢这颜色,擅自做主,给他换上一身蜜合色满地桂枝纹深檀滚边的袍子,昔年他在金家,就常穿这个颜色。
那时的金雁尘还是个肤白少年,轮廓生得硬,穿着柔和或者是艳丽一些的颜色,强烈的色彩和气质反差之下,便愈发显出俊挺来。乔雨泽就爱给他这么穿。
后来穆典可长得大一点,听了她祖母的话,知做妻子的要打点丈夫的衣食起居,每逢选布做衣裳时,便格外踊跃活泼。
她又不怎么懂,只照着小孩子的喜好瞎指一气,金雁尘都喜欢。
大人们巴望着两小儿感情要好,也都不阻拦。最后是好好一个儿郎,经常穿得乱七八糟。但其实也是好看的。
穆典可给金雁尘梳了头,又取澡豆打上沫,仔细给他刮了脸。白绸布掩了面,就该入殓了。
云央麻木了多时,这时候才又醒过神来。叫人搀着,一路追到正堂,哭得是立也立不住。寻着众人不注意的空当,一头就朝那口板厚六寸的黑漆面柏棺上撞了去。
穆典可早防着她。
谭千秋往前快抢一步,赶在云央额头触上棺椁以前,手抵上她双肩一送一搂,将她身体往后带出两寸。
只没想到云央求死心决,这一撞力道沉猛,竟是在被拦截之后,身子又往前蹿出一截,“咚”一声撞在棺材板上。
谭千秋攫住云央两肩奋力往下一按,云央力竭身子软下,额头上擦破了皮,一大块淤青,毕竟无性命之虞。
云啸义凄然惶然地上前,搂抱住丧魂失魄的大女儿,剧痛之下又添新愁,铮铮七尺汉子,蹲坐地上嚎啕大哭。
经父女两人这一带动,堂内堂外,本已消歇下去的哭声又重新沸翻起来。
金雁尘虽说性情暴戾,处下严苛,可他一向讲理讲据,赏罚分明,该打杀的打杀,该晋升奖赏的也毫不含糊。遇甘同甘,遇危难时则无一不是身先士卒,从不轻易舍弃牺牲哪一人。
便如三日前与皇家精兵的那一场决战,在胜算无多的情况下,他本可以一走了之,却依然留下与明宫诸人同生共死。
江湖人敬英雄好汉,金雁尘不是英雄,却是明宫诸人心中最顶天立地的存在,是能带着他们走向尊荣鼎盛的天神一样的人物。
突如其来的崩塌,让明宫中人悲痛欲绝,崩的不仅是他们头顶上那片天,还有未知的前景和命运。
在一片山崩海裂的哭声里,穆典可的反应格外平静。
那是一种令人害怕的平静,木然空洞,比悲伤还悲伤。环绕着她,那一小块时空都仿佛被定住了。
徐攸南进了房间,再出来时,双手托着一个四方檀木盒子,高举平额,朝着穆典可走过去。
徐长老不再是以前那个衣袂飘飘,随时都要羽化升仙去的徐长老,他的步子迈得沉重而迟缓,由是显得笨拙、而且僵硬。
看上去他连骨头缝里都生了锈,弯腰时似乎还能听到关节嘎吱扭动作响的声音。
他终是跪了下去。
“请圣姑娘接宫符——”
徐攸南将楠木盒子高举过了头顶,高声叫道。
这一声嘹亮而悠长,像陕北高原上的梆子声,带着一种亘古辽远的苍凉,盖过哭声,清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檀木盒子里,装着一只青铜锻造的狼头图案的四方印符。
那是一只样貌极是凶恶的狼,露着两根狰狞的獠牙,在烈耀的火光映照下,泛着青森森的光芒。
穆典可漠然看着徐攸南,没说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的眼神很冷,像钉子一样,钉在徐攸南身上,好似要把他看穿了,扎透了。
“请六夫人接宫符——”徐攸南又喊了一声。
这一回,散布在人群里,与大家一样痛哭着的金家旧人们终于听懂了。
长乐宫从无圣女接任圣主之位的先例,但穆典可不同。扶助金雁尘上位,她功不可没。其后又带领明宫众人在大沙漠上征战杀伐,立下赫赫功劳。
在金雁尘的默许下,本该有名无权的圣女一衔地位日益高抬,频繁代掌圣主大事,实权甚至越过了三席长老。
以穆典可如今在明宫的根基与人望,面对空悬的宝座,是完全有实力争上一争的。
更重要的是,她还是金雁尘的未婚妻子。
长乐宫历来有任人唯亲的先例,父死子继,兄终弟及,金雁尘无子无亲,那为什么不能由他的妻子来继承呢?
穆典可是最合适的人选。
因为这圣主之位无论给谁,新圣主都不可能如穆典可一般尽心,带着整个明宫,在金雁尘未竞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云啸义跪下了,云峥扯着云央一并跪在他身后。
人群中陆续有人跪下:“请圣姑娘接宫符。”
金震岳临死之前给写给金雁尘八个名字,这八个人每人手上都握着一张写满死士名单的羊皮卷。
除了苏渭叛变,羊皮卷是假以外,金雁尘手中共掌握着五份死士名单。
这些人或身份贵重,留待将来有大用,仍然潜守在原来的位置。或在徐攸南的安排下相继进了明宫,安插天地两宫、执刑宫等枢要处,无处不在。
这些人皆是信得过的心腹死士,有他们的潜伏在明宫宫徒当中,任意哪一处有任何风吹草动金雁尘都能提前知晓。
这一部分人在想通徐攸南此举用意之后也跪下了。尽管跪穆沧平的女儿,令他们十分不甘心,可是不得不承认,徐攸南是对的——没有更好的出路了!
大丈夫可伸可取,他们跪得屈辱,也跪得坚决。
“请圣姑娘接宫符!”
呼喝声雷动,黑压压的人群像沿着海岸线推进的浪潮,大片倒伏下去。
瞿涯跪下了。
班德鲁也跪下了。
台阶下的明宫徒众,有的是懵然的、有的惊诧诧、不乏有人真心追随、但也有人不服,在这不可逆的大势下俱都弯下了膝盖,呼和声海起,经久回荡:“请圣姑娘接符!”“请六夫人接符!”
霍岸是最后一个跪的。
在穆典可身形一倾,手臂将要抬起时,他的双膝终于不堪重负似的,重重触地,伏身拜下。
他知道穆典可今日接过此符,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从此是金雁尘的未亡人,是金家旧部复仇路上的领行者。
生是金家的人,死是金家的鬼!
如花一般美好的青春,深情炽烈的爱恋,包括她这一生,统统将被埋葬在这副复仇重担之下。
徐攸南逼着她接下这担子。
霍岸浑身都因为愤怒而在发抖,他紧紧地握着红缨枪,强压下心头的悲愤。
如果穆典可不愿意,他拼着粉身碎骨也要护她杀出重围。可她现在做出了选择,他只能选择默默地追随,跟紧她的步伐,听她的号令,就像他过去一直做的那样。
穆典可眼神淡漠,泛着微凉,缓缓倾身抬手。她的指尖触到了楠木方盒的底缘,忽被一道阴冷的声音喝止住:“慢着!”
穆典可漠漠掀起眼皮,见二座上君王书圣一身灰色布衫匍匐在她正前方,遽然昂起头,单手拄地,弓背负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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