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醋醋

身后站着的，正是楚尧。

        晚饭散场该有半个多小时了，他竟然还没走，一直等在这里。

        “干什么？”罗岁言没好气地问。

        “你把车从陵城骑到这里了？”停车场里灯光昏暗，看不出楚尧脸上的表情，只闻到一股浓郁的红酒味，不知究竟是谁身上的。

        “不行吗？”罗岁言蹙着眉，声音从头盔里发出来，有点沉闷，“我还骑车去过更远的地方。”

        “你就穿成这样骑车？”楚尧盯着她的裙摆，像个严肃的教导主任。

        罗岁言无奈地将裙摆向上一扯，露出下面的骑行短裤，“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但是今天晚上不行。”楚尧牢牢抓着她的车架不松手。

        “为什么？”罗岁言几乎要抓狂。

        “因为你酒驾，”楚尧拿着亮起屏幕的手机晃了晃，“你敢开出去我立刻就报警。”

        差点被气糊涂了，罗岁言悻悻地收回腿，摘下头盔，皮笑肉不笑道：“行吧，我打车回去。”

        楚尧松开了手，但是仍堵在她面前，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罗岁言挑起一边眉毛，疑惑地看向他，眼里写着：“还有事？”

        楚尧上前一步，伸手递到罗岁言面前，问道：“我的手机呢？”

        罗岁言毫不犹豫道：“扔了。”

        “什么？”楚尧像是被打乱了问话节奏，一时语塞，怔然过后有些恼怒地问道，“你把我的手机扔了？”

        罗岁言靠在机车旁，左手抱着头盔，右手指尖轻轻叩击着防风镜，一脸无辜，“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保管垃圾？”

        楚尧皱了皱眉，正要开口，罗岁言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忽地笑了一下，换了个柔软的语气：“骗你的，在酒店放着呢，你还要吗？”

        楚尧被她忽然变化的态度弄得一愣，脱口而出：“要。”

        说完，他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代驾到了，我跟你去酒店取。”

        “行啊。”罗岁言收起钥匙，跟着楚尧上了他的车。

        罗岁言订的酒店距离楚尧住处不远，代驾将他们送到酒店楼下，把车停在车位上就离开了。

        楚尧站在车门边，抬起腕表看了一眼，对罗岁言说：“我在这里等你，你上去拿。”

        罗岁言走到一半，突然回过头，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开口叫了他的名字：“楚尧。”

        昏黄的灯光从她头顶撒落，漆黑的发丝被染上一抹微黄光晕，白色的连衣裙上的绛红色酒渍，像盛开在黑暗中大朵大朵的妖冶花朵。

        “怎么了？”楚尧站在台阶下与她远远相望。

        罗岁言抱起手臂，歪着头微微一笑，像只蛊惑人心的妖精----

        “不上去坐坐吗？”

        ……

        沾了红酒的白裙子被扔在洗手台上，罗岁言穿着一条黑色真丝吊带裙从洗手间走出来。

        柔软轻盈的面料勾勒出完美的身材轮廓，行走间，散落的发丝不断拂过深邃的锁骨。

        明明已经九月底了，楚尧却觉得有些燥热。

        他站在敞开的窗户边，错开目光，声音平静道：“我的手机呢？”

        罗岁言光着脚走近，与他并排站在窗边，仰起头看他，笑得有些无赖，“没拿，还在陵城。”

        “你到底想做什么？”楚尧低头俯视着她，冷冷问道。

        “楚老师啊，”罗岁言朝后甩了甩头发，露出雪白的脖颈，懒懒地喟叹一声，“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什么？”

        “在陵城的酒吧街那晚你就认出我来了吧，那次是巧合，但是之后的酒会，再到今晚的晚宴，恐怕不是巧合这么简单了吧？”

        楚尧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罗岁言踮着脚朝旁边挪了一步，与楚尧手臂相贴，略带醉意的眼神中蕴着一池春水，幽幽望着他。

        楚尧心跳陡然失序，心里暗叫一声糟糕，抬腿就要走。

        罗岁言却抢先上前一步，将人抵在窗边，莞尔一笑，“楚老师，明明是你一次次找机会接近我，怎么反倒问我想做什么呢？”

        带着红酒味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轻柔的呼吸环绕在楚尧颈间。

        脑海中霎时一片空白，楚尧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浑身绷得像一张被拉满的弓，心跳频率直线上涨。

        他感觉自己像是巴普洛夫实验中的狗，对罗岁言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条件反射。

        明明伸手就能推开，却迟迟无法动作。

        “楚老师……”罗岁言按着楚尧的胸口，手指微动，“你破坏我的约会，又守在停车场等着，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食髓知味，所以对我念念不忘？”

        略带嘲讽的语气将楚尧的意识唤回几分，混沌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他伸手推开罗岁言，狼狈地整理着已经被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衣。

        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扫去一半。

        “真无趣啊。”罗岁言轻叹一声，颇为遗憾地后退几步，靠在沙发里。

        楚尧很快整理好自己，恢复了冷清儒雅的模样，望着没骨头般窝在沙发上的罗岁言，冷冷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罗岁言歪着脑袋抵在靠背上，眯起眼睛说道，“做了十几年的乖宝宝，一朝踏出舒适区，反倒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该做什么。”

        “你不喜欢以前的自己？”楚尧渐渐找回了主导权，“保持原状不好吗？”

        “不喜欢、不好，”罗岁言干脆道，“如果以前那个罗岁言足够好，又怎么会被你戏弄？”

        “我……”楚尧欲言又止。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压抑自己的阴暗面，努力做一个积极向上、善良阳光的正常人，我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可是我那么那么努力，还是没能让你喜欢上我……”嗓音渐渐沙哑，罗岁言闭上眼睛摆了摆手，“所以我放弃了，太累了。”

        此时的罗岁言看起来十分陌生，但楚尧明白，这才是真正放松下来的她。

        “为什么一定要循规蹈矩地活着呢？”罗岁言闭着眼轻笑，“做了十几年毫无意义的事情，直到今天我才醒悟，人生短短，何必浪费时间在讨好别人上。”

        “说起来，还要感谢楚老师，如果不是你，到现在我还活在那个虚假的自己里，不知道哪一天才能真正走出来。”

        昏暗的壁灯下，罗岁言缩在沙发里的身影更显瘦小，看起来有些可怜。

        在楚尧以前的认知里，从没有出现过同情心这种东西，此刻他却不由自主地走近沙发，想要抓起旁边的毯子，盖在罗岁言身上。

        “所以，你是在故意寻找刺激吗？”楚尧一边轻声问，一边将毯子丢在罗岁言身上，强忍着没有替她盖上。

        罗岁言看着砸在身上的毯子，抬起眼皮看了楚尧一眼，没说话。

        “开机车、玩s/m、搞暧昧，这些事情对你来说新鲜而有趣，你想放肆一把，体验一下从没有经历过的人生，是这样吗？”楚尧俯视着她，继续问道。

        罗岁言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瞧着他，“也许是我骨子里生来就带有疯狂的因子呢？”

        “那你是在试验？寻找真正的自己，探寻底线？”楚尧不疾不徐地问道，“接下来还打算做什么？”

        “接下来……”罗岁言似乎早有行程安排，扳着手指头认真数了起来，“跳伞、纹身、潜水、一夜/情。”

        酒店对面是一处中心广场，喷泉周围亮着数排闪耀的彩灯，如繁星般照进窗内，映入漆黑的眼眸。

        楚尧脸色冰冷，双眼迸出凌厉的怒意，浑身散发着前所未有过的压迫感。

        他的态度很明显----他在生气。

        就在罗岁言以为楚尧要伸手掐死自己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我可以陪你。”

        罗岁言蓦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我说，”楚尧垂眸看着罗岁言，“不如一起吧。”

        罗岁言瞪着闪亮的双眸，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要找到真正的自己，而我也想看到最真实的你……”楚尧给自己找到了一条完全合理的解释，“我需要更正一下那份研究报告。”

        沉默了很久，罗岁言撑着扶手慢慢坐起来，盯着楚尧的眼睛问道：“确定？”

        “是，”楚尧点头，“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我都可以配合，但前提是，你不能再跟其他人去尝试。”

        罗岁言思索数秒，眨了眨眼，“我可以申请试用体验吗？”

        “嗯？”楚尧愣住了。

        “双向选择啊，你要陪同，我难道就一定得同意？总得先试试看你符不符合我的要求，就像……”罗岁言突然想到什么，笑了一下，“就像当初我申请当你的助理，不是也给了五天的试用期吗？”

        局面瞬间变得被动起来，楚尧紧蹙的眉毛几乎拧成死结，身份的互换倒错让他有些不舒服，但又不愿这么轻易放弃，一时进退两难。

        “怎么？玩不起？”罗岁言朝他挑眉一笑。

        没有几个男人经得起激将法，沉稳如楚尧也不能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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