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赴约

亭子四周的薄纱外，一道身影停住脚步，“小姐，何家小姐命人送来帖子，邀您游湖泛舟。”

        俞绾月抬眸，视线从暗藏杀机的文字中移开，语气淡淡，“何静华？”

        “是。”秋语回道。

        “她怎的有时间邀我游湖泛舟？”

        在外人看来，两个人虽皆为商户之女，勉强算得上家世相当，理应来往密切。

        可那何静华最看不得她这副‘大方得体’的模样，而她也不愿浪费时间在自己不喜也不喜自己的人身上，所以二人不常往来，即使见面，也只是生疏的点个头。

        突然相邀，哪有什么好意。

        “许是近来，原州城内的各位小姐对您与顾公子之间颇有猜测。”秋语迟疑道。

        近来原州城内小姐之间的谈笑，自家小姐也是一清二楚，只是懒得搭理。

        亭子里的人轻笑一声，指尖在书上轻轻划过，声音悠悠地传出来，“应了吧。”解解闷也还是不错的。

        “是，奴婢这就去回话。”秋语向亭内行了一礼，转身回话。

        春日踏青，游湖泛舟，是各家小姐最为喜爱的活动。

        虽说当朝对于女子颇为宽容，亦有女子行商的典例，但更多的是拘于闺阁之中，习得三从四德。

        在如此风气之下，各家小姐相邀游湖便显得珍贵起来，成为闺阁女子为数不多的户外消遣。

        此时六月，荷花开得正盛，比荷花还盛的，是那岸边赏荷的诸位小姐，或端庄，或清丽，或明媚。

        声声入耳，如玉珠落入盘中，清脆悦耳。

        轱辘轱辘的马车声由远及近，红棕色的骏马拉着马车，马车停下。

        纤细如玉的手自车内伸出，撩开帷裳，俏丽的身影落入众人的眼中。

        女子身着月白色罗裙，裙袂处一只蜻蜓立于荷尖，相映得趣。墨玉般的青丝绾起，镂空蝴蝶珠钗斜斜的坠在发间。

        女子眉眼轻抬，眉色如望远山，细长舒扬，一双凤眸清澈莹润，望着众人微微颔首，举止端庄得体。

        不知是何处传来的吸气声，唤回了在场诸人的心神。

        一妙龄女子身姿款款，缓步走向自马车下来的人，音色悦耳，“妹妹可算是来了，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俞绾月双手相交置于腹前，下颌轻点，“还要多谢何家姐姐相邀，否则妹妹也只能待在家中，看些杂书打发时间。”

        何静华的面色僵了一瞬，复尔掩了过去，“妹妹这说的哪的话，我们姐妹之间多来往自是再好不过。”

        “还要多谢姐姐不嫌弃妹妹愚笨。”俞绾月声音温温柔柔，说的话也是谦虚不已，偏偏落在何静华的耳畔，让她心中不由带了几分恼怒。

        谁人不知俞家小姐天资聪颖，知书达理，任谁也不能昧着心，道一句愚笨。而她何静华，年方十六，一本三字经只是勉勉强强读的下来，更莫提主动看些杂书了。

        在家中时，母亲便常将自己和这位饱读诗书的俞家小姐相比较，听多了那贬低自己的话，心里自会生出几分的不服来。

        后她出门交际，总会时不时地听到几句俞家小姐的美名，听得多了，便有些烦了。

        若非此次想要看个热闹，她才不愿请这位美名远扬的俞家小姐来给自己添堵呢。

        她稳了稳心神，开口道，“妹妹说笑了，原州城内谁不知妹妹知书达理，独具慧眼。”

        可不是吗，若非独具慧眼，怎的能捡一位状元郎，只是可惜，那状元郎看来也是个无情的。

        俞绾月似是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深意，眉眼微弯，“姐姐谬赞了。”

        何静华笑着，亲亲热热的挽着她，“今日我可是邀了不少的好友，盼着热热闹闹，一同游湖。”

        “这是自然。”俞绾月目光从挽着自己的胳膊上划过，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胳膊脱离出来。

        在看见不远处的一名女子后，缓步走了过去，行了一礼，轻声道，“昕堂姐，你也来了。”

        被称作昕堂姐的女子温婉一笑，回了一礼，身上带着一股子书卷气，“母亲嫌我久居家中，打发我出来走走。”

        俞绾月掩唇一笑，“堂姐确实该出来走走，我们姐妹也是许久未见了，我都怕下次见面，堂姐都认不得我了。”

        俞昕摇头，面上带着三分无奈，“就你这狭促的性子，谁能不认识你。”

        话落，俞昕拍了拍挽着自己的手，那微凉的温度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关切道，“你这手，有些偏凉了。”

        俞绾月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搭在手背上，“堂姐知道的，绾月只是身体偏凉。”

        “堂姐知晓，只是这夏日里还好，冬日里可要受不少的罪。可找了大夫开些温养身子的药？”

        “父亲早就寻了大夫，也开了药方。”俞绾月轻声回道，她晓得堂姐这是关心自己，自是不会有何不耐的情绪，只觉得心里熨帖。

        “也是，叔父最是看重你。”

        “伯父不也一样。”俞绾月回了一句，俞家兄弟二人，最是疼爱子女。

        “这倒也是。”俞昕应了一声，说完，便自己先行笑开。

        二人和和睦睦谈笑的场面，落在何静华的眼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她上前一步，打断了二人交谈，“二位妹妹，该上船了。”

        俞昕颔首应好，微微侧开身子，让主人家先行。俞绾月站在她的身侧，挽着她，冲何静华颔首。

        船游于湖面之上，泛起阵阵水纹，阳光之下显得波光粼粼，偶有微风拂过，抹去夏日的燥热，添了几分凉意。

        俞绾月手中团扇轻摇，目光落在婢女泡茶的动作上，行云流水，茶香四溢。

        素手执起茶杯，鼻尖轻动，红唇微抿。

        茶独有的清香在唇齿间蔓延，芳香馥郁，只是细尝之下多了一丝涩味。

        她抿了一口，便放下，目光落在船外的荷花上，娇嫩素雅，格外喜人。

        何静华见她放下茶杯，望向湖面的样子自成一道风景，她轻咳了一声。

        坐在她身旁的女子笑盈盈的开口，“听闻俞家姐姐近来好事将近？”女子眉眼带笑，像是出于一时好奇才随口问了一句。

        俞绾月收回望向船外视线，目光凝着眼前开口之人，认出是方才由何静华领着进来的女子，有些面生，自上船后二人倒是亲亲热热，时不时的低语几声。

        她眉梢微挑，问道，“妹妹是？”

        女子面色一愣，何静华笑着出声，“俞家妹妹可能不知，这位妹妹是原州太守之女，莫灵纤。”

        她说这话时语气多了份得意，能以商家之女的身份交上原州太守之女，于她来说，也是颇有面子。

        她的这份得意，听的人却恍若无闻，只听俞绾月道，“原州太守之女？”她的语气有些疑惑，而后，笑道，“我只知莫家嫡女，莫灵遥。”

        原州太守，姓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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