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一

卡卡西醒过来的时候是晚上，窗帘外是一片漆黑，一头金发的少年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身体趴在他的床沿上睡着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纸袋，里面装着换洗的衣服。

        其实卡卡西拜托红豆回去拿衣服以后他就不小心睡着了，谁知道就一直睡到晚上了。眼前的……这是鸣人吧。

        “鸣人。”卡卡西喊道。“鸣人。”

        金发少年睡眼惺忪的抬起头来，嘴里含糊：“卡卡西老师。”

        “这个纸袋。”卡卡西指着那些他托红豆回去拿的衣服，“是谁给你的？”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红豆替他回去拿衣服，回来的是鸣人。

        “这个……”鸣人明显还没睡醒，思考了片刻，“是红豆考官让我带来的。”

        “她去哪里了？”卡卡西不禁有点好奇。如果她有事的话，应该不会还答应替自己带衣服。是有急事吗？

        “不知道。”鸣人正回想的样子，“她带着一只受伤了的猫。”

        受伤的猫？

        卡卡西想起秋刀鱼了。

        “白色的？”

        “好像是……”鸣人回答道。

        秋刀鱼受伤了吗？会是什么事呢，能让红豆着急到托鸣人把衣服带来。

        连鸣人都能一眼看出受伤的话，程度可能不浅吧。

        不尽的思虑，并没有让卡卡西产生一丝肯定或者安心。索性，他拿起袋子里一件外套，边套在身上边从床上起来。

        “去哪里啊卡卡西老师。”鸣人追问时，卡卡西已经从床上起身了。

        “有点事。”

        “纲手婆婆说还不能下床呢！”

        “那就替我保密。”卡卡西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边走边回头对鸣人笑笑说道。

        倒也不是逞强，红豆遇到的事情虽然紧急，但应该不至于像执行任务那样会影响身体恢复。

        从木叶病院出来，望着漆黑的天，的确感觉温度有点低。这些天昼夜的温差很大。

        他直奔木叶的宠物病院。对现在的卡卡西来说，走路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但他还是尽力加了加速。不知道红豆此刻在面对什么情形，再多的猜测不如亲眼一见。或许是这样的心情，让他走的很快。

        也许都是病院的原因，宠物病院虽然规模远比不上木叶病院，但相隔并不远。

        快要入夜了，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如同静止一般。卡卡西赶到宠物病院的时候，才刚刚拐进走廊便看到坐在廊中的红豆。

        她将头埋在双臂之间，看不清表情，但那一头芋紫色的短发，能看出是她。

        “红豆。”卡卡西的脚步停在她身边。

        像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声音出现一般，红豆显然在惊讶中猛地将头拔出，脸上还停留在她意外的神色。

        “你……”红豆望着卡卡西，说不出话来。

        对视的瞬间，令卡卡西感到触动的，不是她脸上的震惊神色，而是两颊挂着干涸的泪。一瞬间让他有些无措。

        卡卡西从来没有见过红豆流泪，尽管有时候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却一次也没有见过真正流出的眼泪。或许那只是红豆独自一人时才不会压抑自己的行为，但此时此刻就是真切的看见了。

        红豆还穿着白天的便装，那衣服对于晚间的温度来说实在是太单薄了。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脸上的流着泪的讶异，慢慢转化成某种……难以言明的东西。

        无措的场面持续了约莫一秒，卡卡西又上前一步，把穿在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红豆身上。

        红豆准备制止，她没有忘记卡卡西受伤初愈，光连卡卡西一路走来这里找她，已经让她非常吃惊了。

        “别乱来了，你的身体都没好。”

        她抬手把快要披在身上的外套拿起，想推回到卡卡西身上，拉扯间卡卡西碰到她的手，像摸到一个物件一样冰冷。

        或许是再拉扯会尴尬，也或许是这刹那间的触碰，红豆没再抗拒，能感受到那件外套上还残留卡卡西的温度，和她此刻不安紧张而发冷的身体不一样的温度。

        “发生什么了。”卡卡西缓缓问道。

        “秋刀鱼……腿被阳台的铁架子挂伤了。”红豆脸上的表情又开始绷不住，“流了好多血，送来的时候，医生说之后可能没办法正常走路。”

        呼。卡卡西在心中舒了口气。他还以为那只不大的奶猫，有什么会危及生命的危险，才会让红豆这样着急紧张呢。

        话说回来，红豆也不是第一年做忍者了，人的死伤都见了不少了，竟会因为这只小猫的腿受伤而伤心焦急到这个地步。光是这一点，在卡卡西心中反复咀嚼。

        转头过去，红豆眼中还是持续的忧虑，并未减退。卡卡西再次确认，经过了多年厮杀的忍者生涯的红豆，此刻的的确确在因为自己送她的那只猫的受伤而焦急不已。

        “我太粗心了，不应该放那样有尖锐面的东西在阳台。”

        “……”卡卡西思忖着，却说不出话来。他沉浸在重新认识红豆的一个过程里。

        红豆坐在椅子上，无论是身体的姿势还是脸上的表情都紧紧绷住。卡卡西想起刚刚触碰到的，她如同一个冰冷物件一般的温度，还有眼中从未见过的泪光，都令他忍不住向红豆伸出了手。

        她正沉浸在滔天了的担忧里，却感觉有只手覆上她的手背。那份包裹而来的温度，几乎在瞬间打碎了将红豆冻结在这时间与空间的隔膜，将她从孤独的忧虑中解救出来。

        从这一刻起，她才注意到自己身边有个人、真正转过头去看卡卡西。卡卡西并未与他对视，而是空空的看向前方。尽管这样无声的鼓励让他觉得很不习惯，也不自在，可来自掌心的温度却没有停止传递过。

        不到一分钟，因为紧张和失神而全身失温的红豆便恢复了温度。

        也许是有人在身边陪伴，也许是不再向刚刚那样无止境的焦虑了，时间变得很快。

        走廊里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抱着秋刀鱼出来。它的腿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精神却很好的样子，剔透的眼睛到处张望。

        红豆连忙上前，将猫接了过来，并连声道谢。看到秋刀鱼精神还不错的样子，她的眼里恢复了以往的神色。

        卡卡西回过头看了看墙壁上挂钟的时间，已经入夜了。

        从宠物病院出来的时候，街上几乎已经没有人了。沿路橘色的街灯依然能照到红豆脸上的泪痕，她两手捧着秋刀鱼走着，披在肩膀上的外套有些落下，卡卡西又帮她重新披了披好。

        “我送你回医院吧。”许久，红豆说出这句话。或许她已经开始为刚刚的失态的尴尬了。

        “不了。”卡卡西仍然是那副懒散无谓的样子，摆摆手说道：“我正好不想在那里待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里。”红豆抬起眼，难得与卡卡西对视。

        卡卡西略想了想，完全省略他有过的推理和判断，说道：“鸣人告诉我的。”

        他与红豆对视的目光挪到秋刀鱼的身上。或许是受伤吃尽了苦头，它现在乖乖的，一动不动，但仍然兴致勃勃的望着卡卡西。

        不能说他喜欢小动物，也不能说他不喜欢。至少，眼前的这只秋刀鱼，因为它那有血有肉的主人，让卡卡西对它多了一些定义，不再只是“宠物”那么简单。

        “第一次……”卡卡西刚要开口，忽然觉得不妥，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看见你哭。”

        他以为红豆会窘迫，但转眼感觉她又回到了那个为所欲为、直来直往，甚至之前在卡卡西眼里有些危险的那个女人。

        是了，心底隐隐感到不相匹配的，并非红豆的坚强或是从不落泪什么的。在长大成人后的卡卡西眼中，红豆是危险的。

        如果作为泛泛之交、见面相视一笑的伙伴而言，红豆是随和的。如果作为更加深一步的伙伴……不，卡卡西从没这样想过，正因为幼年时的单纯耿直，那番了解，才使卡卡西认为现在的红豆是孑然且危险的。

        或许是她身上大蛇丸的影子，也或许是她人命关天的负债累累。而她看起来那么飘忽不定，不按常理，难以循迹的心路历程，使她看起来危险。心不像钉在身上的人，好像随时要把自己当成武器抛出去一般。

        “是吗……”红豆没有窘迫，“那是好事吧。”

        卡卡西一声轻叹，凑近了红豆怀中的秋刀鱼，像是无奈，又像是逗弄，说道：“别再调皮受伤了，你妈妈会伤心哦。”

        秋刀鱼像听懂了一般，眨了眨蓝色的猫瞳，低声“喵”了一声。

        忽然红豆心中有那么一丝触动，就像在宠物病院长廊时，卡卡西紧握自己的手的那一瞬间的微妙。

        “卡卡西。”她喊道。

        卡卡西“嗯？”的一声，仍是懒散的目光。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的。”红豆又一如既往的耿直起来。

        看起来不是感慨，还真是提问。

        “……”卡卡西语塞一刻，无言下准备用反问搪塞：“难道……”

        “可别说你以前和现在没区别。”红豆立刻明白他想说什么。

        “嘛……”卡卡西仍然不知如何回应，笑笑敷衍了。

        其实他也想说，今晚他了解了从未见过的那个御手洗红豆，只是他不像红豆一样会耿直的说出来。

        “……谢谢。”沉默了半晌，红豆说道。

        街上静悄悄的，秋刀鱼时不时的会发出似乎是感到新奇的猫叫。

        红豆是初次在这条路上走着时，心中涌起充实的感觉。

        毫无疑问，那种感觉是卡卡西给予她的，从走廊回过头看见他站在那里起，直到后来从手心传递的温度，几乎到现在还在源源不断的注入力量。很久没能这样真实的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存在和力量，使自己也逐渐丰满真实起来。

        静谧的夜，光是增加一个人，脚步声就纷杂不明起来，但愿这是一种迷人的热闹。

        望向沉沉无尽的天，如同刚刚浮出其中的那片窒息的深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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