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暗四十八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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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出身的行伍之人,最欣赏的就是豪迈和魄力。
他们自身的行动之间,也多是雷厉风行的做派。
那干净利索的,就绝不会拖泥带水。
赵律歌尚且没有多做什么口舌,为首的中年骑士已是一挥手。
几名骁勇的军士悍然上前,三两下就轻松擒拿住了已经吓尿的几个拐骗犯,将他们拖了下去。
眼看这阵势,像是要手起刀落,在阵前就处斩一众人犯了。
赵律歌当即一声大喝,“且慢!”
“二帝姬莫怕。这起子拐骗犯冒犯了帝姬,属下会命令他们押运到远处去行刑的。断不会叫您见了鲜血,感到害怕。”
为首的将士嘴上用着敬语,行动上也恪守礼节,却是字字铿锵冷硬,态度公事公办得很。
想来他面上都是这样的不近人情,心里对赵律歌也并没有太多的敬意可言。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左右她和他们主子的关系,过去也不怎么好。
赵律歌并不恼怒。
此刻她眨了眨眼睛,迈开小脚丫,哒哒地跑过去拽住了那将领铠甲上的披风。
生得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仰着小脸,小大人一样认认真真地看来。
那一对水葡萄似的大眼睛,嵌在这张还留着巴掌指印的小脸上。
这本该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却是因为她眼中的严肃和理性,而绽放出了另一种硬气的光彩。
反倒是漂亮得更加光芒四射了。
“我知道二哥哥疼我,定是命令你们把这些拐骗犯杀个片甲不留的。可先生还请听我一言。”
这一声二哥哥一出口,那将士看赵律歌的脸色已是变了。
他们这一行人,现在可是都穿戴着京都守备军的装备啊!
就凭这全身上下覆盖官造铠甲的隐秘造型,这二帝姬是怎么认定,他们就是二皇子私养的暗卫的?
事实上,暗卫与士兵的行事习惯大有不同。
一个是常年以隐秘机动作为准则,通常独来独往,并且要求一击必杀。只以默默守护主人,作为主要的任务来贯彻。
一个却是终年累月在烈日下操练辛苦,在集体生活的模式下同进同出。只等战鼓擂起,表示磨刀千日用兵一时,自此就去往前线捍卫国土。
这一暗一明,一个偏向蛰伏,一个更为刚强。
即便是刻意伪装成对方的气派,出手的搏命之姿,眼角眉梢压抑到极致的杀意与戾气。
这些也都是刻进了肌肉的记忆里,轻易掩藏不去的小细节。
即便赵律歌不记得前世的记忆,此刻也能看出不对劲来。
但是说不感动是假的。
一支暗地里养着的武装力量,要不是万不得已,如何能够随便见光?
可是她的二哥哥,如今却是生怕正经的官府和守备军速度慢了,让她遭遇什么危险。
竟然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派出了见光死的暗卫来保护她!
捍卫自家主子的安全,那才是一个优秀的暗卫应该做的事情。
她赵律歌如今不过是命令里捎带的保护对象,优先级别排在靠后。
此时此刻,这暗卫首领就是对她露出杀气,赵律歌也不觉得意外。
因此她只当做是没看见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峻和紧张。
连眼波都没有荡漾一下,赵律歌又继续了自己的说服。
“国有国法,这些贼人应当死在律法的铁锤之下,而非你我施加的私刑。”
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赵律歌俏皮地一眨眼睛。
“何况,让刑部的人好好审一审,他们该吃的苦头也就吃饱了,我们该挖掘的案情也能挖掘了。双指标都如愿以偿,岂不是美滋滋?”
这话实在是挺稀奇。
话里又是小女孩子家的狡黠可爱,稍稍一品又能摸到一股子刺骨生寒的报复欲。
她倒是狠辣得坦坦荡荡,直抒所有负面的心思。
暗一这辈子,最瞧不上的就是金玉之门里的纨绔男女。
那些个完蛋东西,裹着锦绣花团,娇气得一碰就哭闹撒泼,偏偏还颐指气使。
实在是让人厌烦。
这赵律歌的骄横无礼之名,也是远近闻名了。
就连他们这些花边消息闭塞的人,也是经常有所耳闻。
听多了荒唐的事迹,对赵律歌自是没有好印象了。
今日这趟救驾,暗一原本也不过是依着主子的命令行事,心里却是不大情愿的。
可是如今瞧着那身量纤纤的小帝姬,直面铁血煞气还含笑不惊。
一举手一投足,坦然自若不说,还句句条理清晰,言说的都是国法与豪情气概。
浑身上下,竟是半点都不带传闻里你害我、我掐你的小家子气。
暗一的目光一定。
那覆盖在假面之下的面孔上,多了几分的赞许,少了些许的偏见。
他也是个干脆利落的人。
略一思索,便是一扬手,冷冰冰号令道,“那便如小帝姬所言。把他们押下去,捆了!”
几个拐骗孩子的犯人,此刻的心情就像坐了过山车。
刚才还直呼吾命休矣,吓得面无人色。
如今稀里糊涂捡了一条命,有几个心理素质不行的,竟是眼泪盈眶。
双腿一软,就是要跪倒在地了。
这一番丑态看在暗卫眼里,连一声嗤笑都没换得,只招了他一个厌恶到不想再看的后脑勺。
两相对比之下,赵律歌就显得越发顺眼了。
就这么小小的一个女娃,竟是比那几个膀大腰圆的大男人还要有胆识。
倒底是主子看重的妹妹,是个有出息的。
暗一心中暗道了一声好。
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只一板一眼地俯首道,“二帝姬,可否要回宫了?”
赵律歌微微点头,温声道了一句:“劳驾你护送。”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的情况就比较尴尬了。
因为急行军的缘故,此时的队伍里没有轿辇,也没有仆从。
可既然是迎接帝姬回宫,那也断然没有让小帝姬步行的道理。
暗一略一思忖,便是打算弯腰抱起赵律歌,与她共乘一骑。
却不料,小姑娘古灵精怪地把小手虚虚一按。
脆生生制止道:“等等。”
“一样是共乘一骑,我想要和那个小哥哥坐一匹马。”
这是个什么缘由?
被那只白皙的小手一指,暗卫四十八古井不波的心灵,难得涌现出了迷茫。
就连暗一也是被这要求弄得措手不及,看着那笑吟吟的小团子,有些转不过脑子。
他就这么一顿,那小姑娘已经不耐烦了。
娇滴滴地扯扯他的披风,小模样端的是娇纵飞扬,却奇妙的有些撒娇的意味。
“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暗一面容立即紧绷了起来,用自己人才懂的暗号示意了暗四十八。
年轻的暗卫领命上前。
随是令行勿止的干练态度,抱娃的手势却僵硬无比。
这小帝姬香香软软的,小小一只,精致又脆弱得好似一用力就坏了。
他的手上还尽覆着铠甲。
要是手中一个拿捏不好,把她弄伤了可怎么办?
这一边暗四十八还僵着肩膀,颇为纠结。
那一边,暗一却是忍耐不住,生怕这二帝姬是有什么算计,还多询问了一句。
“属下多嘴,帝姬为何独独选中四十八号?”
赵律歌水润的眼睛里盈满了笑意。
“因为我瞧他面善。”
小姑娘一扭小脑袋,恶作剧一般嘻嘻一笑,显得尤为开心。
一向以拼杀狠辣著称的暗四十八,头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软糯糯夸赞。
遮掩下盔甲下的冷峻面容,不禁有些泛红。
他却是不知道,窝在他怀里,半点不怕生的小帝姬正在心里欢喜地唤他。
流光。终于又见到你了。
赵律歌半点都不担心身后坚冷的铠甲会伤她分毫。
上一世,这双臂膀是她仰仗一生的护盾,亦是她最信任的利剑。
赵流光。
因三次舍命救主,由太初帝赵桀亲赐的赵氏姓,亦是赵律歌称帝之后亲封的禁军统领。
如今故人初见,赵律歌的欢喜藏在心底,无人可说。
她只是全然信任地放松了身体,依偎进了赵流光的臂弯里。
哦,不对。
现如今,他还是二哥哥身边的暗四十八号。
喊错的赵律歌悄悄吐了吐丁香小舌。
一番顽皮又俏丽的模样,瞧得暗四十八不自在又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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