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保大还是保小？

次日，穆浅染醒来时，周大成已经在院子里等了许久。
  虽然穆浅染先前说过，这几日学堂依旧不会开课，但十五个少年还是每天勤勤恳恳地来报到。
  便是过了县试的三人，也丝毫没有自大的神色，反而越发谦虚。
  毕竟知识这种东西，是学得越多就越让人谦虚，无知者才越无畏。
  即便是博学如詹夫子，都能够放下架子向才两岁的稚童请教新奇的事物。
  因此，即便周颉三人在绥阳县的学子中已经小有名气，还结识到了十一才，依旧没有一丝傲气。
  有的，只是内敛的文气和谦虚的学习态度。
  而三人的态度，也在无形之中影响了丹平村的其他学子。
  总之，等穆浅染醒来时，学生们已经完成跑操，并开始了今日份的晨读。
  声音郎朗，期间还夹杂着一道奶生生的童音。
  而这，也是让众学子狂不起来的主要原因。
  想想看，不过数月不见，先前还只会背三百千的小师弟，不仅能跟上他们晨读的背诵节奏，甚至还翻开了一本他们都还没背的《周易》。
  天知道，当看到穆子修摇头晃脑开始背《周易》的十二人有多震惊！
  早已习惯被小师弟碾压的周颉三人全程默不作声。
  修修崽：啊~今天又是遥遥领先师兄们的一天呢~
  穆浅染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学堂外的，身后跟着同样一脸震惊的周大成。
  “小公子……着实是天资过人！”
  半晌，周大成方才喃喃地吐出这句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话语。
  “以后，这句话也会是外人对这十五个孩子的评价。”穆浅染面不改色地画了个大饼，
  “所以，是‘搏一搏，驴车变马车’，还是固守成规，村长可决定了？”
  殊不知，此刻的周大成，脑海里已全部都是那句“这句话也会是外人对这十五个孩子的评价”。
  等穆浅染问他可考虑好了时，方才稍稍回过神，继而快速点头：
  “已经和孩子们家中商定了，原先还有不舍的，但几个孩子都十分坚持，便也都同意了。”
  穆浅染神情一暖，却还是道：“此番我再次告知村长，孩子们这一去，至少十五载不可归家，
  期间你们或许会听到他们的名字在许多地方出现，但……这都与你们与丹平村无关。
  他们不会送信回乡说要接家中双亲去享福，村里也不准去探听他们的落脚并送信。
  小到家中有喜，大到家中迎丧，皆不许传信给几个孩子。
  同样的，期间便是这十五个孩子不幸遇难，尸体我也不会送回来，
  非是我穆乾冷血，这是出于对所有人的人身安全问题考虑。”
  这样沉重的话，周大成只是一听便红了眼眶，可最终，他还是重重点头：
  “先生放心，老朽不是那般拎不清的，知道在没有尘埃落定前，丹平村的暴露，只会给大家招来祸事，我会让人盯紧他们，
  若是将来有人不听劝告私自离村，先生只管以陌路人处置。”
  说着，周大成拿出昨天连夜让人摁了手印的保证书，这上面不仅有包括周大成在内的十五户户主的签字手印，还有十五个孩子的。
  便是这保证书，都是孩子们写的。
  这倒是让穆浅染没有想到的，接过那摁了半页的手印的保证书，她心中不禁再次感慨，当年周岱将东西托付给周大成，不是没有道理的。
  单是这样想一步走三步的执行力和眼色，都是许多人没有的。
  说实话，若不是周大成年岁已大又能很好地管着丹平村，她都想将人一起带走了。
  “先生。”见穆浅染将保证书收下，周大成咬咬牙，还是道，“老朽还有个不情之请……”
  “村长但说无妨。”
  “周颉的幼弟周频，先前得过先生的赞许，老朽想着，若是先生不嫌弃，可一同带去，也能与周颉相互扶持。”
  穆浅染一顿，略思考了下，才将周频与启蒙班中最聪颖的孩子对上。
  丹平村一共开了两个班，一个是周颉这十五名年均十一、二岁的少年。
  另外一个，则是五岁以上的启蒙幼童，平日里上的课也多是以识字为主。
  而周频，作为启蒙班学习永远最快的孩子，自然同样承载着周大成的期许。
  此时他能提出这个请求，估摸着也是奢望着周频能给穆子修当伴读。
  再不济，当个跑腿的书童或是小厮，都是他们周家的福气，毕竟穆子修的天资有目共睹。
  说实话，周频那孩子，不论是在天分还是年龄，都挺适合的，而且如果能一直带在身边，日后的成就说不定比周颉等人还要好。
  但穆浅染却并没有很心动，只是淡淡道：“也可，那就将周颉留下吧。”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两兄弟，她只带一个。
  保大还是保小，你看着办吧！
  周大成吓得立马赔罪：“是老朽逾矩了，还请先生……”
  “莫要惊慌。”穆浅染打断了他的诚惶诚恐，“只带一个，不是因为两个孩子的天分，也不是因为不悦，而是——”

  她看着周大成额头的细汗，缓声道：“村长，若我没记错的话，您长子膝下，唯有这二子罢？”
  周大成点头，刚要说话，便听穆先生那略带沙哑的声音道：
  “带走周颉，你长子长媳虽心中不舍，却还有周频这个聪慧的幼子可以寄托情感，
  带走周频，周颉年岁已至，可在家中娶妻生子，夫妻二人亦是有个慰藉。
  可若是两个孩子都带着，便是您长媳还能生育，心中也难免郁结。
  时间久了，于身心上恐或有恙，再者，两个孩子这一去，生死未知。
  若是能平安归来荣归故里倒也罢了，若是……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这番话，穆浅染说得很是诚恳，她虽然希望小家伙的帮手多多益善，但也不愿意多生枝节。
  那边，周大成亦是恍然大悟，也是此刻，他才反应过来，学堂内这十五个孩子，都是家中有长兄或是幼弟的情况。
  没有一个孩子是家中的独苗苗，这也是几个家庭能这么快被孩子们说服的原因。
  虽说每家每户都不止有一个孩子，但一男一女的人家也不是没有。
  如此想来，这十五个孩子，应是先生经过精心挑选的。
  “老朽明白，多谢先生指点！”
  周大成朝着穆浅染深深行了一礼，而后，又说出了一件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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