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南下不顺

大商坐享神州大半土地，八镇诸侯，分镇八方。每一镇诸侯下辖二百郡城，权势滔天，不可一世。

而此间所说郡城之当权者，仍乃一方侯爵，只不过分属八镇诸侯之下罢了。

刀巢山所在，便是大商正南，南伯侯鄂崇禹的地盘。细数起来，是鄂崇禹下属，凉广城郡守，赵虎治下。

因南镇地处偏南，气候相对宜人，温饱无虞，便也造成了人口众多，民风剽悍，崇武尚勇之况。

朝廷对天刀宗和夏鸣宗颇有忌惮，一是因为南伯侯鄂崇禹生性温仁，擅治民，而不擅治军，导致各小诸侯不太听从调遣。

二则是，各宗门拥有自己的修炼路数，功法，财货。也就有自己的武装力量。

位置虽处于大商行政区域之中，但“拥兵自重”，并不一定听从大商各项安排，自古以来，便是朝廷心头一患。

风昊捧着本山川风物志，颇有收获，“这么说来，朝廷和各宗门的矛盾，还不小啊。”

有矛盾，就会有冲突，未来正好也方便风昊浑水摸鱼不是？

此时的风昊坐在一马车边缘，刀鞘斜背在后，破浪刀，也就是从唐楚雄那搜刮来的水蓝长刀，静悄悄地在鞘中安眠。

自从离了溪边陋室，风昊思前想后，神榜太遥远，还是先去邓家堡旧址看看，万一有宝图其他碎片的线索呢。

可那豪客宗的“公轿”，似乎并不是随时随处都有，反而更像特意避开大商行政区域一般，绕路深山，不甚方便。

风昊眼下又不会啥御剑飞仙，只好接了个护送商队的活计，搭个便车。

据说拉车的木制牛马，也是出自修者宗门，以灵石为动力源行走，高级一些的，日行八百里都不成问题。

但这个商队，一看就穷。否则又怎么会请几个散修作为商队护卫，更不可能用上好灵能牛马拉货了，走得慢是自然的。

好在风昊也并不着急，再加上有晕车的毛病，坐在这慢速马车上，反倒舒服了许多。

不多时，一女子来到风昊身旁，拍了拍车辕，吼道：“看看看，滚去干活啦。哪来的书呆子，也不长个眼力见儿。”

风昊瞥了眼那女子，也没说啥，跳下车便往车队前头走去。这娘们儿虽说颐指气使了点，倒也没太过分。

风昊又不是疯子，没必要见人就杀。

这年头，散修不好混，客串下保镖护卫啥的，不要太正常。

这商队需要的人多，风昊也是临时同他们“组团”才接下的活计。

一个冲动给杀了，人又不够，多尴尬，这不就耽误了风昊的“便车”大计！

待风昊走远，一疤脸汉子靠近娇花，悄悄说道：“老大，这家伙像个书呆子似的，万一出事了，能顶用吗？”

娇花摇了摇头，“管他呢，反正是凑人头的。咱们只有五人，要不是雇主要十人，哪轮得到他混进来。”

疤脸汉子点了点头，“哎，想不到咱们这仙修的，还得给普通人干活。”

娇花眉毛一拧，不屑道：“瞧不起普通人？你可知当今王上便是普通人？还不是掌天下权柄？”

“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懂不懂？！”娇花说着，眼泛桃花，嘴泛笑，仿佛看到了她货与纣王一般。

疤脸汉子嘿嘿一笑，“路程过半了，到了地儿，把灵石与另外一帮分一分？书呆子，和病秧子，就不分了吧？”

原来这商队的十个护卫，硬要说起来竟是四波人凑起来的。

只不过娇花带了四人，比另一波三人和一同样落单的多了些，底气也就足一些。

娇花略微犹豫了下，便也点头，“看他木木讷讷的，估计最多练气境，谅他也翻不起什么水花。咱们娇花帮，吃定他了。”

娇花想了想，她乃筑基境，还有四个练气境的兄弟。还不搞定一个练气境的书呆子？

倒是另一波三人的家伙，号称三刀盟的，不怎么好对付，一个筑基，两个练气，所以该分的钱还是得分。

至于最后那一个落单的病秧子，感觉还不如这个书呆子，二一添作五，一起扣了他们的灵石。

娇花正想着呢，见风昊突然转身走了回来，不由怒从心中起，开口便骂：“你这书呆子，在家吃软饭吃多了？又回来干啥？”

风昊笑了笑，也不在意，“那个...”

风昊愣了一下，叫她娇花？总感觉有些别扭。

“老大，前面有个小山谷，看着挺适合埋伏的，要不要派几个人去看看？”

娇花起身，站在车顶眺望一翻，果然远处有个小山谷，谷口不大，两壁略高，说起来，倒也确实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娇花眼睛一转，吩咐疤脸汉子去找商队管事。不一会儿，一六旬老者，抹着额头的汗，一脸不解地来到车前。

老头回身望了眼山谷，又看向娇花，“娇帮主，何事？”

娇花一脸为难，仿佛遇到了生死危机，“周掌柜，本帮主灵觉散开，掐指一算，那山谷处，有埋伏。”

周掌柜一惊，赶紧问道：“娇帮主，对方是何许人也？那个...境界...”

娇花虚按几下手，“周掌柜放心，对方虽然有一两个高手，但应该不是咱们的对手。”

周掌柜一听，顿时放松不少，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娇帮主了。”

娇花见周掌柜转身欲走，哪里乐意，哼了一声，说道：“周掌柜...您是想要车队进了谷口遭遇埋伏呢？”

“还是咱们先下手为强，提前除了对方？”

周掌柜身子一顿，转身皱眉，“娇帮主，咱们约定好的，护送咱们车队到凉广城，怎地....？”

娇花一本正经地说道：“周掌柜说的没错，咱们是约定护送车队到那，可没约定，半路要主动出击啊。”

周掌柜一听，老脸顿时有些发青，“娇帮主的意思是....？”

娇花也不装了，手一摊，“加钱！”

周掌柜气得胸膛几经起伏，才平了胸中之气，“娇帮主这么做，未免有些不地道？”

娇花眼见事已至此，哈哈一笑，“那就看周掌柜怎么想了。是咱们先去把埋伏除了呢？还是待车队进谷，等对方动手抢了货物再...”

周掌柜勉励抬起一手，指向娇花，“你...你...”

娇花四个手下，一把挤开风昊，将老头团团围在中间，面露不善。

掌柜手下几个伙计也注意到这边情况，奈何敢怒不敢言，只得在一旁干瞪眼。

风昊眨了眨眼，转身便走。另一边三刀盟那三人，互相看了眼，也站到了娇花一侧。

周掌柜无奈，只得恨恨说道：“你们要加多少？”

娇花点了点头，得意万分，“十块灵石。”

“十块？！”

娇花一手抚上背后剑柄，点了点头。

周掌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狠狠跺脚，“十块就十块。”

风昊在一旁算了下，十块灵石，够普通人三口之家，舒舒服服过上一年，骄奢淫逸那种。他现在的全部身家，也不过一百三十块。

娇花收了灵石，带着四个手下，还有三刀盟那三人直奔前方山谷峭壁。

风昊坐在车辕，继续看他的山川风物志。虽说眼下临时加钱的事，多少与他有关系，他也并不在意。

提醒是尽护卫义务，加钱，那就是周掌柜和娇花的事了。

看书上说，凉广成再往南，才是三山关邓家堡旧址。风昊不由叹了口起，还挺远的哩。

一个病怏怏的背剑青年凑到了风昊身旁，有气无力地说道：“兄台，怎么不去分一杯羹？”

风昊瞥了眼对方，“懒。”说罢，便继续看书。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就跟做佣兵一样，“东疯旅团”的名声中，可没有半路加价一说。

病秧子愣了一下，点了下头，抱拳说道：“在下，冰怀刃。”

尊重从来都是相互的，既然对方目前没什么敌意，风昊也不至于“居高临下”，“拒他人于千里”，当下抱拳说道：“风昊。”

不远处，周掌柜身旁一年轻女子，正急得跳脚，“爹！十块灵石！那咱们就算到了凉广城，也没得赚啦！”

见周掌柜只是摇头不语，女子往风昊和冰怀刃身旁挪了挪，故意提高音调，“那些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良心都被狗吃了！”

“怎么也不见那些个男人出手制止，就任由咱们老父寡女被人欺负，说不定啊，还是一伙的，留下看守咱们的哩。”

周掌柜赶紧拉了下女子，“周梅，别胡闹。”说罢，又赶紧向风昊二人赔起笑脸，连连告罪。

周梅也是个泼妇性子，眼见着二人不搭理她，一甩周掌柜的手，掐腰说道：“还假装听不见是不是！”

“你们二人拿了我们的钱，就是这么办事的吗？由着他们临时狮子大开口？！啐，还修者，修屁哩。”

风昊微微抬眼，看了眼周梅，倒是让那泼辣娘们儿愣了一瞬，总感觉似乎有把刀架在脖子上，虽还在气头上，也再没敢多言。

过不多久，娇花帮和三刀盟那八人结伴而回，个个身上挂彩，但精神尚佳，娇花得意一笑，“周掌柜，贼人被咱除了。”

周掌柜艰难点了下头，老脸笑得比哭还难看，“既如此...咱们出发吧。”

风昊看了眼娇花几人衣服上的刀口，无奈翻起白眼，两伙人找了个看不到的地儿，假装打了几下便回来了吧？还挺无耻的。

这就敢要十块灵石？这仙修的，可真没品味。

见冰怀刃拍了拍屁股走向队头，又看了看周掌柜并不败坏的样子，风昊心中暗笑，看来，好戏还在后头？

待车队入得山谷风昊才发现，这山谷狭长，地面潮湿，一走进谷口便有阵阴风吹过，的确不是啥好地方。

风昊如今坤卦尽显，对鬼啊魂啊的还是比较敏感，这山谷中怨气颇重，显然死过不少人。

在谷外还是阳光明媚来着，这会一入谷，仿佛瞬间变了天，上头阴云密布，狂风大起，眼瞅着就要下起雨来。

那周掌柜抬头看了看天，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叫停了车队。

“诸位，咱们就地搭营，避一避雨。我这货怕水，虽说马车有些防水措施，却是经不起折腾。”

那娇花眉头一皱，还想说什么，却见周掌柜看了眼她，恨恨说道：“尤其半路遇上贼人，损失了十块灵石，再受不起意外了。”

娇花眨了眨眼，把话咽进肚子里，招呼手下搭起营来。“喂，你，书呆子，还他x看，快干活，当心老娘弄死你。”

风昊把书一抖，收进了随心戒中，晃悠着下了车。

倒是路过周掌柜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老板，您干这行，多久了？怎么还亲自出马行商？”

周掌柜两手在身前不住搓、弄，闻言愣了一瞬，叹了口气，“老夫行商二十余载，年前一场大祸事，赔了个底朝天，哎...”

风昊点了点头，“老人家，高姓大名？”

周掌柜摆了摆手，“当不起高姓，也当不起大名。老朽周永铿。”

风昊抱了下拳，转身干活，左手间一指符箓无火自燃，消失不见。

那娇花和疤脸对视一眼，不怀好意，“灵具？”

“我看他那把刀，也非凡品。”

娇花咂吧下嘴，眼睛一亮，“该不会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少爷吧？”

疤脸和娇花对了下眼神，“到了地儿，绑了。”

一众散修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安营搭帐篷这种事，自然难不倒他们。

过不多时，巨大帐篷中，篝火熊熊，边上泾渭分明地座了四波人，周掌柜和他的伙计们，娇花帮和三刀盟，风昊，冰怀刃。

本就阴云密布的天，云层更厚，更浓，颇有些已至半夜的感觉，只是突然闪过的一瞬银闪，吓得周梅尖叫一声。

众人一惊，纷纷转头去看，未曾想这一转头，营中篝火瞬间熄灭，紧接着便是一大汉的哀嚎响彻营中。

娇花到底还是筑基境，单手一翻一转，指尖引火，再度将那篝火点燃。

光亮再现，众人互望，除了三刀盟那三人少了一个之外，其他一切正常。

娇花正待开口发问，疤脸惊恐地嚎了一声，手忙脚乱地爬离篝火，一手指着篷顶，口中不断发出“荷荷”之声。

娇花抬头一看，顿时花容失色，赶紧抽出背后长剑，如临大敌。

蓬顶处，正有一大汉全身雪白，宛若茧蛹，只有鼻尖没有被缚，不断发出哼哼唧唧的挣扎之音。

一只人面蜘蛛，脸泛妖艳，唇嘴开合，一根细长口器直插大汉天灵，阵阵黄白顺着口器涌入腹中。

仅片刻，一空荡皮囊啪唧一声摔在众人身前。

那蜘蛛学着人的模样，“娇羞”抹嘴，随后“捂嘴”娇笑，“欢迎诸位，来到我的食堂。”

“来都来了，就...”蜘蛛额顶八只红眼同时红光大盛。

“别走了，留下好好陪妾身，快活快活。”巨大的笋型腹尖向下弯曲，尖处绿色汁液挣扎涌动，无数蛛卵雨般落地，落地成蛛。

一时间，蓬中红光涟漪般荡起，“咔嚓”的钳嘴开合声，波涛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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