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马

元宵节刚过，正是春寒料峭，距离南平国南安郡主高焕约定入朝的日子也就十来日了。

        山道上，一支南平的商队正在缓慢行进，后面一里开外一支急行军正在快速挺进。

        听声音，那军队离商队越来越近了

        “光穗，让后面加快，我们把马车赶到前面宽阔的地方，好与这个大阵仗避开。”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郎君，虽是一身月白的圆领袍衫，浑身透着一股男子的英气，那眉眼却生得如女儿家一般好看。

        “是，焕郎！”孙光穗说着，向后面队伍喊道：“快！跟上！到前面的空地避让！”说完又朝队尾的方海和李莫谖挥了挥手示意，二人见光穗示意，立刻扬鞭催马。

        车队的马车都载着沉甸甸的货，自然比不上急行军的速度。眼看离空地只有几十丈远了，后面传来兵士开道的声音：“军情紧急，闲人避让！军情紧急，闲人避让！”

        急行军的队伍很长，前后蜿蜒了一里地，将军们身上的明光铠甲亮闪闪的，隐约看到主将身上朱红的披风。

        开道兵士急红了眼，骑在马上挥舞着鞭子冲莫谖和方海嚷嚷着：“怎么回事儿，军情十万火急，没听见呐？速速避开！”

        “军爷，莫怪，我们马上到前面避让”方海骑在马上拱手赔着笑。

        “快，快，跟上”急行军还在加快速度。

        “啪啪”的几声鞭响，几匹马疯狂地嘶叫起来。是开道士兵拿鞭子抽了车队的马。

        马受了惊，纷纷抬蹄欲逃。

        眼看马车都要被拽翻到山崖下了，方海、光穗他们忙按住这群狂躁的马。马上载着的不是一般的干货，干货麻袋里箱子装的都是贡奉给后汉皇帝的奇珍异宝。

        高焕调头要来查看。谁知，她的马被受惊的马踹了一蹄子，发疯般向队尾飞奔去，冲向迎面过来的急行军。

        “快闪开，马受惊了快闪开，马受惊了！”高焕一只手抓紧缰绳，两腿夹紧了马肚子免得摔下来，另一只手挥舞着，朝前面乌泱泱的急行军大声喊道。

        高焕的剑术了得，但说起这驭马，要逊色的多。

        急行军排头的几位副将看见迎面飞奔过来一马一人，闻是马匹受惊，立刻号令队伍两侧散开。兵士们都挤攘地散在两侧，靠山崖一侧的兵士都互拽着胳膊，生怕一个不小心滚落到山下去。

        那身披朱红披风的将军，定是这只队伍的主将无疑。他镇定地向右略牵了缰绳，轻踢了马肚，马便闪到一边去了。

        高焕试图制服惊马，可是她越紧张，腿就夹地越紧，马也跑地越快了。

        就在惊马从那主将身边飞驰而过的刹那，高焕猛然被一只怪兽般有力的大手从马上拉了下来。她在地上连转了几个圈儿，伸出双手猛地撑起地面，才算立稳了身子。亏得高焕会些功夫，否则非得得甩出几丈远不可。

        高焕才站稳了身子，略定了定神儿，抬头看去，那主将早已骑在那匹惊马上向前奔了几丈远。但见那主将向一侧猛地拉起缰绳，另一只手扯拽着马鬃，那马立刻扬起了前蹄，停了下来。

        众人惊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了地，都长舒一口气。

        好在兵士们及时闪躲，并无伤者。倒是高焕的双手在撑地时擦破了皮肉，流出血来。

        主将很快骑着马返回来，翻身下马，将缰绳递到了高焕面前：“给你的马，刚把你从马上拉下来，没伤到你吧？”

        “啊嗯没有伤到，多谢将军及时搭救，多谢！多谢！”惊魂未定的高焕有些语无伦次，连忙低下头、躬着身、拱起手，对着眼前递上来的缰绳行礼、道谢。

        自从进入中原，她这个南平郡主，对人行礼的功夫渐长。任何场合，任何时间，但凡需要，只要这一套架势摆起来，保管有用。

        “那还烦请郎君尽快上马，将车队移至前方开阔处避让，我们还有紧急军务要行军赶路。”主将言辞镇定自若，铿锵有力。

        “是！是！是！我这就赶紧前移。”高焕双手上前要去接缰绳。突然一只手被钳子一样猛地钳住，继而翻转开来，露出鲜血淋淋的掌心。

        “手受伤了？！”主将根本不等高焕回话，自顾自地吩咐兵士取金创药来。大概他只想快点解决掉眼前这件事儿，好继续赶路。百里外可是有十万火急的叛乱，父帅还等着他前去会师呢。

        高焕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惊到了，不由得抬起头来，这才看清主将的脸，风尘仆仆也遮掩不住盔甲下的英俊，如炬的双目，透着一股坚毅。

        这么近距离的看一个男子，高焕还是第一次。

        “哦皮外伤而已，不碍事的，不劳烦将军了。呃将军还有紧急军情，不用管小的”高焕慌乱地说着，试图将自己的手从那只大钳子里抽出来。长大后，高焕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子这么牵着手，王兄都没这么牵过她。

        “嗯，也无碍，敷上药，很快就能好！”主将看看了伤势，说道。

        一位兵士已一路小跑过来，将一个小瓷瓶双手奉给了主将。

        主将接过小瓷瓶，正欲将瓷瓶放进高焕的手掌时，突然停了下来，麻利地取下颈间的汗巾，覆在流着血的手掌上，这才把小瓷瓶放进掌心。

        高焕被这一连串的动作给震惊到了，怔怔得看着掌心的汗巾和瓷瓶。再抬头看时，主将已经飞身上马了。不知什么时候，一里地的队伍已经整齐如初了。

        “焕郎，焕郎你没事吧？”光穗和莫谖已赶至眼前，莫谖快速翻身下马，跑过来端着高焕的手查看了伤势，往伤口上涂抹那金创药，又顺势用那根红汗巾将伤口包扎起来。

        “将军请尽管继续前行，车队已经避让开了。”孙光穗走到那主将面前拱手道。

        “好，有劳了！”主将拱手回了个礼，抬眼朝高焕这边看了一看，略点点头，向后一挥手下令道：“全军全速前进！”

        一番折腾，人疲马乏，一行人决定在空地上休息一会儿再赶路。

        绕过了前面这座山，下了驿道就出了邓州的地界儿，进入许州府了。按照后汉的规制，来和亲的队伍到了许州府，就要换乘后汉朝的撵车，由京城来的禁军护送进宫。

        早在经过邓州府时，这支商队就该到刺史府去禀明身份，由邓州刺史派兵一路护送，到许州时再换成禁军护卫的。高焕对在襄州的遇险心有余悸，又觉得邓州与许州相距不远，提议索性一路走到许州，再按规制来。那孙大将军和内常侍方海，本来也对先前襄州刺史派的那些护卫十分失望，担心邓州刺史府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又见在过邓州时一路也算安稳，便听从了高焕的意见，并不在邓州府停留，径直往许州方向行进。

        一行人在空地上养足了精神，正欲上马赶路，远远地见一位年轻的副将骑马折回过来，朝高焕和光穗拱手道：“将军让我回来提醒各位商客，近来河中叛乱，各位多加小心，也烦请转告其他路经此处的商旅，告辞，保重！”副将一口气嘱咐完，扬鞭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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