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血缘

“妖皇陛下，你的故事如果讲完了，就请离开。你明明知道从小我父母就不在了，却偏偏跑这里来揭我伤疤，前世的事又与我何干？”

        贡嚣与诸泼伐国，对于裴镜玥来说都不过是些无关重要的事。

        “姐姐不必急着赶我走。听你的，我们不讨论贡嚣了。但是，你就不想知道，在魏家村的时候，是谁盗走了你的灭魂符和南海珠？”摩涂歇那说道。

        “你怎知我去过魏家村？”

        裴镜玥面色愠怒，只因裴家人向来不喜欢被灵调司之外的人掌握行迹，尤其是这种心怀不轨的家伙。

        “当然。”摩涂歇那承认，“我还知道你是为了取到五毒之中的‘嗔’，从而方便追查裴家夫妇的死因吧？但是，一开始你去魏家村就是错的。”

        “什么意思？”

        摩涂歇那的话倒是出乎意料，不管是真是假，裴镜玥也不想放过一丝和她父母有关的情报。

        “这个嘛，倒是得先问问那边的南境鬼王了。”

        摩涂歇那望了一眼姬晏，接着说道，“毕竟他曾是镜徽灵圣真君的弟子。裴家夫妇的死因，和镜徽灵圣真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镜徽灵圣真君……”

        裴镜玥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心中却莫名升起一股恨意。

        “没错，他是我与姐姐真正的‘父亲’，更是遏伽退魔印的开发者之一。”

        摩涂歇那站了起来，手一伸，轻松地掸掉了身上粘着的草屑。

        他俯下身去，绅士地拉起裴镜玥的手。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裴镜玥察觉到一丝危险，意图甩开他的手，但二人像是被锁住一般，无法分离。

        她的手心传来一阵刺痛。随后，血液流了下来，似一条殷红的幼蛇，蜿蜒缠绕着她的手臂。

        “摩涂歇那，你该不会是想……”

        姬晏看见裴镜玥受伤，便想出手制止他。

        “九幽合熙，我劝你安分一些。我已经开始施展咒术，稍过片刻她的灵力将会被引至峰值，你若强行将我和她分开，猜猜会有什么后果？”

        摩涂歇那不慌不忙地笑了起来，那副样子实在让人恼火。

        什么后果？无非就是二人灵力如山峦一般坍溃，一瞬间将裴家夷为平地，而别墅里的人，也将会一同化为齑粉。

        “陛下，您好不容易才和赤罗折珈大人见面，何必这般逼她？这不是……让她更恨你吗？”

        毓珠暗暗咬牙。她实在不理解，这才刚和赤罗折珈见面，摩涂歇那为何又以其家人的性命相要挟？

        赤罗折珈大人这一世，一定是尤为珍视家人的。他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捏住了赤罗折珈大人的软肋！

        “收起你那无聊的想法，毓珠。”

        摩涂歇那面对毓珠的质疑早已习以为常，反正也不是头一次了。二人百年之前因赤罗折珈之死而决裂，哪怕摩涂歇那先低头示好，毓珠也没有一刻停止过对他的怀疑。

        在毓珠心里，他就是个为了夺权而将自己的亲姐姐杀死于大漠里的冷酷男人。

        而这一切的起因，皆是因为毓珠察觉到赤罗折珈灵魂碎片上沾染了他的灵力气息。

        而他那时只是想着保住赤罗折珈的命，慌忙之中使用了错误的方法把灵力输给她，所以碎片才会有他的灵力。

        但他百口莫辩，一切辩解的说辞都被毓珠的一句“死无对证，反正都是由着你编罢！”给噎回去了。

        而如今事件的主人公就在眼前，只要赤罗折珈恢复记忆，就能将一切误会解释清楚。

        这样一举两得的美事，还等什么呢？

        “我不会伤害姐姐，我只是想将姐姐身上的‘锁’全部打开而已。”

        摩涂歇那打好心里的小算盘，默念了几句诸泼伐语，裴镜玥血液里的金色符文便开始闪烁起来。

        她感觉到一股热流沿着手心的伤口涌进身体之中，进而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兴奋起来，叫嚣着，狂欢着，似要把身体里一切平静的因子吞噬殆尽。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沉睡了多年，此刻即将要苏醒过来。

        “你做了什么？”裴镜玥用那双赤金色的眸子盯着摩涂歇那。

        “感觉到了吗？大妖之血一旦相遇，必会产生共鸣。当然，这是血亲之间独有的现象。”

        他在裴镜玥耳边轻语道。

        裴镜玥的手被松开了，偶然间窥见摩涂歇那抬起的那只手。

        他的手心也划开了一道伤口，正涌出同样闪耀着金色符文的血液。

        “看看，我们的血相互联结融合，这便是血缘啊，我的姐姐。”

        他的血液溶进裴镜玥的身体里，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锁住裴镜玥记忆的那扇大门。

        裴镜玥的手心紧紧攥住，赤金色的眼眸却蒙上了一层阴翳。

        “该醒过来了，赤罗折珈。”

        在摩涂歇那痴狂的笑意之下，前世的记忆碎片一幕幕闪过裴镜玥的脑海，杂乱地交织着；然后缠绕连接，由模糊到清晰，由浑浊到澄澈，最终渐渐形成一段冗长的回忆。

        云烟缭绕的仙山，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宗门弟子，冷漠无情的仙尊，从高台上扔下的处刑令符，手持法器的七位长老……以及，她拼命护着的身后浑身是血的红发少年。

        “我想起来了……那位镜徽真君。”

        她的言语七分带着浸入骨髓的恨意，三分却是带着凄怨。

        “我也记得你，摩涂歇那。”

        得到裴镜玥认可的摩涂歇那轻声回应道，“我就知道，无论到哪里，姐姐不会忘记我，不会抛下我。”

        果然，司命星君说的没错。唤醒赤罗折珈记忆的钥匙，便是诸泼伐语以及亲缘的血液。

        “和我一起回欲曙天吧，姐姐。”

        正当他想再次触碰裴镜玥之时，一只餐刀泛着冷光，径直飞出来，将他伸出的手擦出一道血痕之后，“铮”一声掉在地上。

        “我居然不知道，我的姐姐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兄弟？”

        裴镜琬站在花坛上，左手还捏着与地上那只餐刀配对的叉子。

        “胆子不小。”

        摩涂歇那盯着手上的血痕，嘴角似笑非笑。

        “毓珠，你就这么看着我受伤？”他望了一眼在裴镜玥身旁站在的紫衣女子。

        若是以往，在那只刀子碰到他身体之前便会被毓珠拦下，可是今日毓珠却冷眼旁观，一动不动地放任敌人攻击他。

        这女人，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了吗？

        “陛下恕罪。既然赤罗折珈大人已经回来了，没有她的命令，我就不能擅自行动。”毓珠低头请罪道。

        混蛋！欲曙天现在是谁做主？旧爱回来了你就不在乎新欢的人身安全？

        摩涂歇那在一瞬间感觉头都要裂开了。他忽然反应过来他连新欢都算不上，他只是个替身。

        “那你呢？乳臭未干的稚子，缘何也袭击我？”

        摩涂歇那拾起地上那把餐刀，摩挲着上面雕刻的精致花纹，不禁发出感叹，“你们裴家真奢靡，居然用银子打人？”

        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资本家就是铺张浪费！

        “袭击？妖皇陛下误会了，作为主人，我只是想邀请您回别墅享用晚餐而已。可是不知怎的，我差点被石子绊倒，刀一下子就飞了出去，还望陛下谅解。”

        裴镜琬笑着，举起手中的叉子晃了晃。

        “现在只剩下叉子了，妖皇陛下应该不介意用它喝汤吧？”

        从小沐浴在南境精英教育下的她并不畏惧妖界主宰。尤其，眼前的这位妖皇竟然自称是裴镜玥的弟弟！

        这置她这个真正有血缘的妹妹于何地？前世再怎么亲近，但那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这一世和裴镜玥有亲缘关系的是她裴镜琬！

        她与裴镜玥虽然只是表姐妹，但从小到大一直相伴，感情上几乎已经与亲姐妹无疑。

        姐姐只会是她一人的姐姐。

        “结界怎么样了？”姬晏问道。

        “回帝尊，万无一失。”裴镜琬行了一礼，向姬晏复命。

        “看来还留了一手。九幽合熙，你连人家妹妹都要利用？”

        摩涂歇那不禁怀疑，这小丫头有胆子攻击他，说不定就是受了九幽合熙的教唆。

        “裴家世代都是寡人的亲信，何谈利用？”姬晏抚了抚手中的鞭子，淡淡说道。

        “你们灵调司真是……”

        摩涂歇那正想说话，却觉得体内灵力翻涌，将手掌心的伤口再次撕裂。

        “唔……”

        他抬手按住心脏部位，只觉那里有大量灵力流过，隐隐作痛。

        “你怎么了？”裴镜玥见他状态不对，便问道。

        方才这厮还生龙活虎地要带她回欲曙天，片刻的工夫就如同一只泄了气的河豚，气势也颓了下去。

        “开始了。”姬晏望了一眼他的伤口。

        “什么开始了？”

        裴镜玥按着摩涂歇那坐下，观察他的身体情况。

        “这是？！”

        她掰开他的手，瞳孔骤然间紧缩。

        摩涂歇那疑惑地抬起手，只见金色的符文沿着他的伤口不断向四周扩散，呈经络之状，直逼心脉。

        他此刻的处境异常不妙。

        “九幽合熙，你耍了什么手段这是怎么回事？”

        摩涂歇那低吼道。

        一定是九幽合熙这家伙阴了他。下毒，施咒，这绝对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安分一点，别乱诬陷人。”裴镜玥“啪”一巴掌拍到他后背上，将灵力顺着他的脊骨推入身体。

        摩涂歇那咳出一大口血，“谢谢姐姐，胸口清朗了许多，喘得过气了。”

        但是，他不太敢问裴镜玥是不是故意把他后背的皮给拍裂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疼？

        “寡人没必要搞那些东西来对付你，是你自己的问题。”姬晏见他气色好转，便说道。

        “大妖之血一旦相遇，必然会迸发出强大力量。摩涂歇那，你觉得你之前吃下的丹药能顶什么事？它最多只能抑制你自身的体内反应，并不能抑制妖血融合造成的体外反应。”

        “你说这是体外反应”摩涂歇那问道。

        “不信？看看你手臂上的那些东西。”

        见摩涂歇那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姬晏又继续解释。

        “你大概只知道将融血中的二者强行分开会造成灵力坍溃，但你不知道，融血过程中产生的共鸣现象，大概有百分之七的概率对施术者自身造成威胁，这便是共鸣反噬。很不幸，看来你就是那百分之七中的一员。”

        “不仅是你自己，它也会对周围百里内的普通人类产生影响。而被你影响的人类，轻则失去理智，状若癫狂；重则粉身碎骨，归于天地。尤其，你和赤罗折珈都是灵力强盛的大妖，三岁稚子都能想到，你们的灵力一旦反噬会造成什么后果。”

        姬晏一边给摩涂歇那分析风险，一边又不断把玩鞭子，像在抚摸宠物一般。忽而那条鞭子化作银白色的蛇，讨好一般主动缠上了姬晏的手腕。

        换做平时，他是懒得和别人说这么多的。

        这次之所以特意浪费口舌，没别的，只是单纯想给这位头脑简单的妖皇上上课，告知其行为的风险与利弊；从而起到侧面敲打的作用，让他少动些歪心思罢了。

        “感谢我们南境吧，如果不是提早张开了结界布防，裴家别墅里的那些人类就会真的化为齑粉……到时候，妖皇陛下怕是不好给六界盟协一个交代。”

        姬晏抱着不招惹六界盟协的想法，做好了万全准备，不然他哪会由着摩涂歇那胡作非为

        这么多条人命死在裴家，自然瞒不过盟协。盟协确实不敢找南境的麻烦，但也会故意捏住北境这个软柿子，只因北境鬼王长期不在北境，最好拿捏。在盟协那群人眼里，反正都是冥界，拿北境开刀也一样。

        此番，他也是为了不让北境被牵连进去。

        “河水倒流，三伏飘雪了这是？我可算开了眼界，你堂堂南境鬼王居然会费心保护人类。少拿盟协来压我！我看，你是别有居心吧？”

        摩涂歇那脸上出现一抹怒意，他最恨的就是有人拿六界盟协来警告他。

        “妖皇陛下是不是太过于针对我们帝尊大人了？反正在您眼里，我们帝尊怎么做都是错的。”

        裴镜琬低声嘟囔了几句话。

        她不喜欢这个妖皇，去年拘魂办负责的一项任务失败，导致目标人物死亡，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妖界造成的。

        她真的好讨厌一直和冥界作对的妖界！

        “好啊，好啊，真不愧是灵调司出来的。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居然对我这个妖皇没有丝毫敬重之心。”

        摩涂歇那气极反笑，他可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个小丫头片子的话。

        “我目前供职于拘魂办，尚未有资质进入灵调司。”裴镜琬纠正他的说法。

        “无所谓。无论是灵调司还是拘魂办，你都是裴家人，而裴家人也不过是九幽合熙的走狗……”

        摩涂歇那话没说完，胸口便狠狠挨了一脚。

        一只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腿，将他踢翻在地上，稳稳当当地踩着他胸口。

        他还没来得及把口中的血沫吐干净，便看见裴镜玥用那双赤金色的眸子冷冷盯着他，同时脚下的力又重了几分。

        “刚才的话你还敢再讲一遍吗？”裴镜玥问道。

        “不敢。”

        摩涂歇那老老实实地认错。他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裴镜玥也是裴家人啊，刚才岂不是顺道将她一起骂了？

        “姐，我还受着伤呢……”他悻悻央求裴镜玥腿下留命。

        “几百年的时间你都学不会好好说话，既然你不想要这张嘴，那我就帮你缝上。琬琬，拿针来！”

        裴镜玥并不打算放过他，转头嘱咐裴镜琬拿针。

        裴镜琬将针递在裴镜玥手中的时候，他有些慌了。

        但没用，那根针已经抵在他的嘴上。

        “毓珠……”

        他想向毓珠求救，却突然想起来毓珠说过，没有赤罗折珈的命令她是不会行动的。

        “姐，是我出言不逊，我……”

        “晚了。”

        那根针猛地刺进了他的下唇。

        血脉的压迫使他不敢反抗裴镜玥，只得乖乖接受她的惩罚。

        虽然疼，但是……好像身体没那么难受了，灵力平复下来，那种紧迫压抑的感觉就消失了大半。

        “看样子是舒缓一些了？”

        裴镜玥继续说道，“承浆穴，当颏唇沟正中凹陷处，灵力的承托之地，入半寸，使其汇聚一处而释，反噬者则可救之。”

        “姐姐心软了？怎不放任我死掉？”

        见他不知好歹，裴镜玥又威胁道，“想死？倒是可以成全你。我手中的针再往下深入三分，定会让你灵力大泄，妖脉枯竭而亡。”

        摩涂歇那察觉她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生怕她言出必行，便服软乖乖道谢，“我觉得还是活着比较好，谢谢姐姐救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今后我对姐姐唯命是从。”

        他也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只不过觉得死在自家姐姐手上，还是很丢脸的。

        这世间谁都可以杀他，唯独赤罗折珈不能。

        因为她是他唯一的亲人。

        裴镜玥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便将针抽了出来，顺手扔在地上。

        “堂堂妖皇，竟吓得向我求饶，丢不丢脸？”她斥道。

        “可您是赤罗折珈啊，能向赤罗折珈俯首称臣，是一种荣幸。”摩涂歇那不忘拍马屁。

        “你的事，我稍后再和你算账。现在，让我更在意的是……”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向姬晏走去。

        “帝尊大人，您和镜徽灵圣真君是什么关系？”

        裴镜玥还是抱了那么一点希望，盼着姬晏不要和那人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摩涂歇那没有骗你，我的确是镜徽灵圣真君的弟子。”姬晏答道。

        “果然。”

        听见他的答案，裴镜玥就冷笑了一声。

        “可是，我已经和泣露山没有任何关系了。”

        姬晏立即表明自己的立场。

        “然后呢，你在他的泣露山待了多少年？”

        “……一十六年。”姬晏答道。

        “十六年的师徒之谊，怎么就变成和他没关系了？看不出来你也是个冷情的人。”

        “我与镜徽灵圣真君，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师徒之谊。他收我进泣露山是为了充门面而已，而我则是为了潜伏进去，取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裴镜玥问。

        “灵蜕。”

        嗯，听起来是个高大上的东西，对得起堂堂南境鬼王不惜潜伏十六年也要去偷的决心。

        “那你要灵蜕做什么？”

        “灵蜕曾孕育了大妖赤罗折珈，是赤罗折珈的一部分。多亏了这一半灵蜕，才重塑了你的血肉之躯。普通丹药根本无法承载你的灵魂，当初我给你父母的那粒金丹，就是用灵蜕炼成的；后来，他们才顺利孕育了你。”姬晏给她解释道。

        听他这么一说，裴镜玥来了兴趣，便追着问道，“那灵蜕长什么样子？”

        “普通的白色蛋壳而已。”

        姬晏没撒谎。

        他第一次看见灵蜕的时候也非常吃惊。灵蜕的外表非常普通，这种普通是与人类的鸡蛋壳别无二致，会被当做厨余垃圾顺手扔进垃圾桶里的那种普通。

        很难想象这颗外表平平无奇的蛋是如何孵化出赤罗折珈那样的大妖；更难想象泣露山举宗门之力严防死守的灵药居然是个蛋壳？

        “……所以，赤罗折珈真的是鸟？”

        裴镜玥一时语塞。

        她本以为赤罗折珈化真身只是借用了鸟的形态，毕竟妖的形态千变万化，化形成一只鸟也是十分优雅的……但是她没想过赤罗折珈真的是从蛋里孵出来的！

        “嗯。”姬晏点点头，“一只十分美丽的鸟。羽似鎏金，音似仙乐，身姿宛转；振翅而飞，横绝四海。”

        什么鬼？

        摩涂歇那不禁发出惊叹。

        他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道理，毕竟他也曾给鸑鷟写过情诗。

        但他不理解，九幽合熙到底戴了多厚的美颜滤镜，才会用这些词去赞美那只浑身萦绕火焰、鸣叫声能震碎一座山、且扇一下翅膀就能刮起风暴的怪鸟？

        但那位戴了八百米滤镜的鬼王觉得自己说的并不过分。仙乐分很多种，但谁敢说天女们轻拢慢捻弹奏出的让魔族大军灰飞烟灭的杀伐之乐不是仙乐？

        在他看来，赤罗折珈的一声鸣叫便让一座山崩塌，和仙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赤金色的火焰永不会熄灭，正如我从未背叛于您。”

        姬晏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宛若巫师精心调制的魔药，带着一种无可比拟的诱惑力。

        “您曾授予我独一无二的印记。”

        他继续低语。

        红色的纹章缓缓浮现于他的眉间，衬得张脸越发诡异艳丽；银冷的月色映着他的身影，又冲淡了那种妖异感，竟隐隐透出几分清寂。

        “它……在燃烧？”

        裴镜玥不由主地伸出手去，轻触他眉间的纹章，只觉一股炽热由指尖流入心中，而她手腕上的纹章也像是回应一般，开始微微发热。

        “还记得吗？您当初将纹章分成两瓣，将其中一瓣赐予了我。当您完全觉醒的时候，两瓣纹章会互相呼应。”姬晏说道。

        “这确实是我的纹章……”

        她正想回答，却被摩涂歇那打断了。

        “有必要吗？九幽合熙，你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摩涂歇那面露不悦，将裴镜玥从姬晏身边拉开。

        他一向讨厌姬晏，无论是人类时期，还是现在的九幽合熙，都一样令人讨厌！

        姬氏一族真的太讨厌了。

        尤其，这家伙的母亲——鹓雏，她对赤罗折珈有着异常的痴迷与憧憬。他简直怀疑，是不是姬晏打娘胎里就遗传到了这种情感？要不然怎么总能缠着赤罗折珈？

        但是鹓雏最后却背叛了赤罗折珈。

        谁又能保证背叛的戏码不会再次上演？

        “姐姐，姬氏一族绝对不可信。”摩涂歇那提醒道。

        在摩涂歇那眼里，姬晏当初修补赤罗折珈的魂魄，就是为了得到完整的纹章。

        “他当初就是靠着那一瓣纹章才问鼎冥界，很难

        不怀疑他也在打另一瓣纹章的主意。”摩涂歇那凑近她耳边低语。

        “你是为了另一瓣纹章吗？”

        听完他的话，裴镜玥直接问姬晏。

        摩涂歇那气得直拍大腿。哈，行，转头就把他给卖了，真不愧是亲姐。

        “不是。”姬晏说道。

        他从未过要得到另一瓣纹章。因为比纹章更重要的人，就在他眼前。

        但话是从姬晏口中说出来的，摩涂歇那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这种恶鬼，最喜欢披一张艳皮用甜言蜜语迷惑人。姐，你可不要信他！当初他从我手中夺走了你的魂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他肯定是另有所图！”

        知姐莫若弟，摩涂歇那看出来裴镜玥还是很喜欢姬晏这一副皮相的，毕竟他姐的审美水平确实很在线。

        但是堂堂大妖又岂能被恶鬼的皮相迷了眼？

        【作者题外话】：大部分猛禽的雌鸟体型都是比雄鸟大的。赤罗折珈真身的体型是摩涂歇那的三倍左右，大概有座小山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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