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殷府。

        距离大婚之日，满打满算的，也就还剩四五日了。春家也已经派了人，提前将准备好的嫁妆，抬了来。那街道上，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马，行至到殷府府邸前，霎时吸引了不少人旁观。

        小厮开了府门，迎上前去：“崔管家，您来啦！屋里已经沏了好茶，快请进吧。”

        “可不，小姐的嫁妆，总共一百二十抬！”对方扯着娘娘腔，有意抬高了声音。要说这崔管家，先前原是宫里辛者库的一个太监。因犯了事，被罚了五十大板后，却硬生生的给打残了。由于腿脚不便，再干不了粗活，后被逐出宫去。幸被春府老爷收入府中，给个营生，当起了管家。这便视其为恩主子，死心塌地的跟随着。

        “快请进，快请进…”小厮连忙领在前头。

        崔管家抬手一挥，吩咐后头的人：“走，抬进去！”

        抬嫁妆的人听闻，纷纷鱼贯而入。一时之间，人头攒动，场面颇为壮观。没见过大阵仗的，都拥在府门前，往里瞧着。

        小厮招呼大伙道：“且先放在院内，待我们管家采办回来，就腾去少奶奶屋里头。”

        崔管家一听，那眉头一皱，登时不满了：“哪成呀，这么多东西呢，岂能撂在外头。你们管家，得多久才能回来呀？”

        小厮满脸陪笑：“出去有一时了，算时间，也快回来了。”

        “嗯…那且等等。”

        “走，领您喝茶去。”小厮说着，便领着崔管家往前厅走去。

        两个婢女躲在不远处，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那崔管家，将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好几遍。她们还是头一次见太监，觉得很是好奇。

        “原来太监长这样啊…”穿粉衫子的婢女，看了又看。发现这阉人举手投足之间，确实要比正常男子少了一股子阳刚之气。尤其开口说话时，就更为明显。

        绿褂子的婢女接了话：“你说…他下面没了，怎么解手呀？”

        “要不，你去问问他呗？”粉衫子婢女说完，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绿褂子婢女面上一热，没好气的说道：“好你个不着调的，看我不打你。”说着就扬起手，往她身上打去。

        粉衫子婢女一边躲着，一边笑着求饶：“好姐姐，我与你闹着玩呢。”对方白了她一眼，这才住手。

        “对了，他的茶，你沏了吗？”粉衫子婢女突然灵机一动，问道。

        “沏了，在那桌上放着呢。”

        “你用的是哪个碗？”

        “那个青花纹的，怎么了？”

        粉衫子婢女神秘一笑：“我去给他换成石榴纹的。”

        “这是为何？”

        “石榴多籽，好看些。”

        “你又胡闹…”绿褂子婢女琢磨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便随即跟了去。

        小厮领着崔管家一路到了前厅，两个婢女也刚好从屋内迎面走出来。只见，粉衫子婢女快速瞥了一眼崔管家，然后捂着嘴偷笑。小厮见状，便朝她使了个眼色。粉衫子婢女则嬉皮一笑，拉着另一个跑开了。这俩丫头是伺候老祖宗的，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会到前院来做事。由于颇得老祖宗喜爱，所以两人每每行事没规没矩的，也就没人敢吱声。

        桌边早已沏了一碗龙井茶，婢女为了戏耍崔管家，换了一只黄釉石榴碗。那石榴籽颗颗粒粒，晶莹剔透的，很是鲜艳夺目。如此用意，实属不妥。好在崔管家心大，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只端起茶碗，翘着兰花指掀开了盖子。眼前顿时一股热气散了开，崔管家咧嘴一笑：“哟，还冒着烟儿呢。”

        小厮候在一旁，客气道：“您快尝尝。”

        崔管家小抿了一口，吧唧了两下嘴，说道：“这是龙井茶吧？”

        “是，看来崔管家时常品茶。要是我呀，就算喝上个三大碗，也叫不出什么名儿来。”小厮连连称羡，人家是大管家，定是什么好茶都喝过的。而像他这样的仆人，也只有喝白开水的份，哪有机会吃一口这等好茶。

        崔管家却讪笑喝茶，不接话了。喝了几口，才吱声：“我在宫里的时候，也喝过一回。”

        静默了一会，突然问小厮：“那梅家…嫁妆都送来了吗？”

        “还没呢。”

        “哟，这是要等着成亲那日，再大抬小抬的往这挪吗？”崔管家眉毛一挑，说话阴阳怪气的。

        “可能还没来得及吧…”

        崔管家又冷哼一声，神情颇为不满：“哼，什么来不及呀。我看那梅府，分明就是想憋个大排场。”

        小厮不知怎么接了，只得笑着打岔道：“前些日子中秋佳节之时，我随我们家爷儿正在闹市闲逛呢。谁曾想，却赶巧遇着梅府小姐了。要说，这到底是闺阁中人，长得那叫一个俊！”

        “哟，你还挺会溜须拍马。既是闺阁中人，这到处乱跑的，成何体统？”崔管家的脸色瞬间不悦起来。

        小厮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慌忙又改口：“贵府小姐，我虽没见过，但想必也是那桃羞杏让，燕妒莺惭之貌吧？”

        对方反问：“你说呢？”

        “是是是…”小厮生怕再说错话，只得点头称是。

        可崔管家还是不依不饶，似乎有意挑事：“我看你明里暗里，都在向着那梅家。难不成，这官府家的小姐，竟比不上一个市井出身？”商贾在做官的人眼里，虽称得上富有，却无权无势的。这么一相比，自然是小巫见大巫。

        小厮却不明白，方才自己分明在夸贵府小姐，这管家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此时已是不知如何应付了，急得直搓手：“哎哟崔管家，瞧您说的，我没这层意思呀！”

        “人还没进门呢，你就可劲的逮着别人夸了。怎么着呀，这是不把我家小姐放在眼里了？”崔管家撂下茶碗，起身就朝外头走。

        小厮忙不迭跟出去：“我说崔管家，您可别冤枉人啊？我左右不过有口无心罢了，又岂敢像您说的那样。”

        崔管家正在气头上，哪里还肯听，光嚷嚷着：“就冲你这说话没个把门的，今儿就必须给你个下马威瞧瞧！”

        “什…什么下马威？”小厮愣住。

        “见你主子去。”

        小厮见这人不是一般的难缠，那是哭笑不得：“我这也没犯啥错，您干嘛非得找我家少爷呀？哎哟喂，真是愁死人了。”

        崔管家似是下定了决心要找茬，别看他这娘娘腔不男不女的，说起话来却是咄咄逼人：“正因为你是殷少爷脸头的人，就更应该找他评评理去了。”

        说罢，见小厮欲要跟上去，他又翘起兰花指，阻止道：“你就搁这站着，不许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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