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明月高悬，燃烧的篝火发出噼啦的声音，但很快被大树下的鼎沸人声掩盖，每当暮春之时月明之夜，苗人男女便会相聚在一起歌舞，称作跳月。

        又到了每年的这个时候，芦笙同山歌的声音远远传来。

        他这次却难得想出门去，也许会遇到想遇到的人。

        灯火通明，那些姑娘们头戴银冠，身着绣衣，蓝紫色的百褶裙被舞作一朵朵正在开放的花朵，他的目光人群里逡巡，总算在角落里找到了阿澜若。

        阿澜若今日穿了一身新衣，却并没有着意打扮，火光映照在她的侧脸上，她懒懒散散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别人歌舞欢庆。

        “阿澜若？”

        女子听到他的呼唤回头，眼睛变的亮亮的，而后朝他跑过来。

        女子越跑越近，他听见她身上的铃铛发出细细的响声，她虽然不会说话，却是个活泼的姑娘，她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写到:

        “好久不见了。”

        “阿澜若在等谁？”他装作不经意地问。

        阿澜若摇头，随后在他掌心写到:

        “我又不会唱歌，也懒得跳舞，只是来凑个热闹。”

        听到这个回答他忍不住有些想笑，唇角轻扬，犹似冰雪解冻消融。

        “阿忌的芦笙呢，若是芦笙吹得不好，怎么讨得姑娘欢心呢。”

        他瞧着她晶亮的眸子，心中泛出莫名欢喜，“今日没带芦笙，只好吹玉笛了。”

        “那这首曲子可以只送给阿澜若吗。”

        嫌弃这里人声嘈杂，阿澜若主动拉起他的手把他带到了大树的背后，果然这里清净了许多，他摸出腰间玉笛，吹出一曲清音，在习习夜风中无端动人，阿澜若安安静静地听着。

        一曲终了，阿澜若在他掌心写，“谢谢你阿忌，阿澜若还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

        “让阿澜若想想给阿忌什么谢礼。”

        女子写完后，开始皱眉细想。

        他指着她裙边挂着的花带，“这个，可以吗？”

        阿澜若嘴巴微张愣愣地盯着他，脸上升腾起可疑的红晕来，她解下那根花带交到他手里就要往回跑，却被那人捉了手臂，他的手扶在她颈侧，而后额上掠过蜻蜓点水的一吻。

        程绯觉得自己有些微微裂开，只好安慰自己爱情故事嘛，总归是有些那什么的故事情节，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她有些分不清脸上升腾的热气是自己的还是阿澜若的。

        待人离开后，程绯又一次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夜色朦胧，诡异的红色蝴蝶再一次出现，于程绯周围盘旋仿佛在问她要不要离开。

        但扮演姜忌的乌蒙贵已经走远了，她的目的当然不是仅仅在于自己离开，而是带着乌蒙贵一起醒过来。

        到底怎么才能成功。

        她又一次回想，第一次成功离开幻境的时候，她尝试过用暴力手段弄醒乌蒙贵，当然失败了，于是她只好再一次入幻境。这一次场景已不在草屋，而在树顶村大树下的跳月晚会，说明每次进入幻境，都是进入了姜忌新的一段记忆，但是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仍旧在扮演阿澜若，只有等扮演姜忌的乌蒙贵离开后，她才可以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能带着人离开幻境的红色蝴蝶也必须是过完剧情后才会出现。

        也许她一开始想的是错的，也许不用唤醒他，只要看完这些记忆就可以了。

        程绯无奈，触碰红蝶，离开幻境，打算再一次进入新的幻境。

        程绯再度睁开眼时，听见门外吹吹打打的喧闹乐声，屋内燃着红烛，这一回，她身着盛装，略有些昏暗的房间内，红烛将她身上银饰映出璀璨的色彩，她试着动作说话却发现自己已经可以自如动作，这时房间紧闭的门被人推开。

        “你不该再回来。”说话的人由门外进来，也如同她一般盛装打扮，偏偏腰上所系的却是跳月晚会之上向讨要而来的花带，那花带织得不算太好，甚至同他那身打扮有些许格格不入。

        “你发现这里不对劲了？”不该回来还是回来了呗，程绯没有管对方这句话，而后接着问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嗯。刚刚才发现。”乌蒙贵点头回应，而后看出程绯的疑惑继续道：“这个幻境是这位前代圣使建来哄骗自己的，而恰我同他身份性情相似才难以分辨幻境真假。”

        程绯：“那具枯骨竟是前代圣使。”

        乌蒙贵缓缓解释，“姜忌正是仙教第七代灵蛇使，曾潜入雷域大泽后不知所踪，却原来是死在了这处，若是猜得不错，他恐怕是觉得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临死前以迷蝶造了这样一个幻境，以全自己无法同阿澜若成亲的遗恨。”

        “所以是否我们现在可以摆脱控制，正是因为我们已经把整个幻境经历了一遍，那可以结束了？”程绯面上一喜，但又想到了什么似地开口，“可你为什么说我不该回来，这个幻境应当还没结束，我没有看见红蝶。”

        乌蒙贵摇头，“我们可以夺回控制权是因为前两次都是姜忌真实的回忆，幻境以真实的记忆为基础所造，我们不得不跟着他的想法走，但这次不同，成婚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是他想象中的，所以我们可以轻易地夺回控制权。”

        “所以这段幻境到底要怎么才能结束呢。”程绯有些心累本以为结束了，现在觉得身上银饰也愈发重了起来，她叹了口气把头上银冠和身上银饰悉数除去，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还是能轻松就轻松点吧。

        乌蒙贵瞧着她散下头发，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应该是等成亲的流程走完。”

        “你是说…”这个姜忌可真是个，程绯转头吸了一口气，斟酌着开口，“那要么我们再等等看。”

        两人坐着等待，不知过去多久，门外吹吹打打的喧闹乐声却仍旧在继续着，仿佛没有累的时候，程绯去看那对燃着的红烛，红烛长照，烛身却一寸未短，仿佛在这里的时间被人停滞了。

        “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下面该做什么了。”

        再等下去似乎不是办法，程绯开始自暴自弃。

        桌上摆着一盏贴着红纸的酒壶，乌蒙贵听她说完后起身去倒酒，程绯会意，接过酒盏同他交盏共饮。

        她与他额头相抵，眼神不由相互交缠，气氛无端带上了些许暧昧，窗外的喧闹乐声随着杯中酒水见底渐渐消弭，红烛爆出灯花。

        他伸手来解开她颈侧盘扣，除去外层厚重礼服，只留下白色里衣，她头上那银冠已经去除，无需他来动手，他把女子垂下的长发别至耳后，而后解开自己腰上那根花带，同样除却自己的礼服，只剩里衣。

        两人并非不通人事，偏偏又极为默契地选择了双双并排躺在雕花喜床之上，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作。

        程绯虽然自暴自弃，但还是觉得没到进行到最后一步的地步，她也有些倦意，便干脆闭上眼睛睡觉。

        一觉醒来后，窗外仍旧夜色暗沉，她坐起身来，红烛晃眼仍未燃完，她明白自己确实不该回来。

        不过是幻境而已，又不是真的。

        程绯抿了抿唇，鼓起勇气翻身撑在乌蒙贵上方，那人一直未睡，眸子在昏暗房间内亮得犹如寒星，他面色冷然，声音却莫名透出一股沙哑来，“想好了。”

        程绯将垂下来的长发朝后一挽，而后俯下身来，在他耳边道，“幻境而已，不是真的。”

        芙蓉面近在眼前，眼神扑闪明晃晃引诱，他伸出手扶在她颈侧，缓缓摩挲，程绯见他不拒绝，俯身吻他唇角，刚刚触到那方柔软燥热就被人翻身反制，他握紧她皓腕压于床榻。

        呼吸渐近，有人一语成谶，被毒蛇一口咬住颈侧。

        一番折腾来去，年轻的躯体大概也没能抵住撩拨，谷欠念骤起，无师自通般的掐住掌下纤细腰肢。

        耳畔充斥急切的心跳同呼吸，想起女子当是一场梦，这位灵蛇使隐隐心有不甘起来，松了扶在纤细腰间的手，没了护持，而后重重落下，逼出好几声女子呜咽。

        天色渐明，程绯清醒过来，腰身酸软乏力，身上却衣物已换，黏腻洗去神清气爽，身畔人同她对视，眼睛里带了些她看不懂的色彩。

        乌蒙贵道，“天亮了。”

        程绯抬眼一看红色蝴蝶盘旋于帐顶上，哑声说“可以回去了。”

        蝴蝶落下来，两人双双睁眼，周围景象复又恢复成石室模样，两人是再不敢碰那具枯骨，默契地起身远离。

        程绯重新引燃火折子，欲再次寻找出路，却听得一阵轰然声响，两人齐齐回头，石室左侧的门突然缓缓开启，正是魔刹罗和方乾找到了机关所在，来此相救。

        四人再次重聚，一番叙话后才知魔刹罗探明了黑陨龙早已不在此地，不过方乾师门遗落的宝剑却找了回来，证明方乾此前所言非虚。

        待到出得秘殿后，四人却是从另一个出口出来，沿着地图所指的路线返回，路上遇见雷泽中三块石碑，碑上文字神秘，程绯因为此前学过一些苗文的缘故，看懂了其中两块，一块所刻巫毒祭司文，讲制尸人成兵之法，另一块讲毒王神功，魔刹罗和方乾看完后皆道这两样法子阴毒，乌蒙贵仔细看完却一言不发，程绯默然。

        而后，四人由雷域大泽中回到黑山林海，魔刹罗为了不让那些香巫教残部再次将雷域大泽开启，将地下暗河的入口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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