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一个曲折的故事

被沈周救下的男子侧卧在雪橇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他弄丢了一只手套，失去手套的右手被冻得发黑。他的脸上又黑又红，凝结着霜，衣服的布料被冻得硬梆梆的，呼吸也非常微弱，但他现在还活着。

        沈周解释说，在过来的路上，他远远看到了一片红色，走过去才发现，是一个男人在雪地里缓慢地爬行，他的双腿都不能动，张嘴也发不出声音，已经极度虚弱了。

        虽然沈周救下了他，但当时沈周身边的两个医生分别是：心理医生林林和男科医生林园园，她们姐妹俩都不知道该怎么救治这个严重冻伤的患者，反正快到a城避难所了，还是把他带到避难所的医疗点吧。

        这时，被派来传话的小萝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人正是苟主任的心腹守卫之一——张鲁。

        经过治疗之后，张鲁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也失去了很多。

        他的右手已经保不住了，左手少了两根手指，两脚上的十趾被全部切除，但他也是幸运的，他捡回了一条命，是少数的幸存者。

        张鲁能说话之后，恢复了一些精神，才把他的经历细说了一遍。

        他们在出去的时候，还个个志骄气盈，意气风发，满怀希望地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那时的路很好走，虽然天气有点冷，雪也积得很厚，但大家排成一个长队，都没有掉队，一群人有说有笑的，苟主任的心情也很好，他洋洋得意地说着他在a城避难所的发家史，还计划着等到了x城基地之后，怎样开展地下储罐的搜寻工作，他们带的口粮虽然有点沉，但不怎么占空间，足够他们食用至少一个月了。

        因此，他们更爱谈的话题是x城基地的物资要怎么分配和使用，还有他们会以怎样的姿态回到a城避难所，再以怎样的方式来处决以裴景为首的外来势力。

        可是，没过多久，突然就开始刮风了。这风来得急，吹得也猛，他们甚至都站不稳，不仅如此，风还卷着雪，四周只有白茫茫一片了，他们本想冒着风雪继续赶路，大家都知道，a城避难所和x城基地的距离只有三十公里左右，一个普通人每小时能走五公里左右，也就是说，一共也只有六个小时的路程，咬咬牙就过去了。

        他们有指南针，所以不会迷路，虽然天气不好，会延误些时间，他们都是些年轻力壮的人，稍微冷点也没关系。可是在出发两小时之后，已经有极个别的人开始掉队了。

        有的人穿得少，有的人有负重，有的人没雪鞋，有的人没跟上，他们既没有长途行军的经验，也没有雪地跋涉的训练，事先没有制订好计划，人员疏忽散乱不说，装备也良莠不齐，于是，苟主任突发奇想，让所有人停下来休息，并且制作冰屋御寒，这样既能抵御寒冷，又能等等没跟上的人。

        大家在这里吃吃喝喝，调整状态，保持体力，再开个会议，等天气好了之后，大家拉住同一根绳子，这样就能一个不落地顺利到达x城基地了。

        然后，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这里只有雪，哪来的冰啊，所以众人转而制作雪屋。

        开玩笑，雪屋什么的，压根是不存在的。这里的雪松散而不成团，风又太大，躲在雪下跟被雪活埋没什么区别，一群人冻得牙齿打颤，瑟瑟发抖，于是，苟主任让大家继续前进，后面的注意跟紧，再走几个小时就到了，等到了x城基地之后，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但这也很难实行，有的人要拉雪橇，压根没有手来抓绳子；有的人没有手套，只能把手揣在口袋里。麻绳垂落在雪地里，被冻硬了，前面的人扔掉了绳子，因为他发现绳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已经拉不动了。

        风雪太大了，很容易掉队。

        就拿张鲁来说吧，他跟在队伍的末尾，一路上隐隐约约能看到前方的人影。他自以为跟紧了，走着走着却发现，前方压根没有人。

        这时，他的前后左右都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他害怕极了，找了好久才发现了队伍行进的痕迹，这才跟了上去，从此他紧跟苟主任，不敢再掉队了。

        虽然积雪很深，但也不是各处的积雪都深。低洼处的积雪能没过胸口，山坡上的积雪才刚刚齐平人的脚踝，这些积雪被卷走不少，再加上风雪的掩埋，没过多久，脚印就会消失。

        人心散了，掉队的人也更多了，苟主任盘点了人数，发现有十来个人已经不见了，天地间茫茫的一片风雪，要么他们自己跟上来，要么他们就自求多福吧，这时，众人丢失的不仅有各种应急的物资，还包括雪橇里的朱特助。

        他们都开始慌乱了，苟主任也不知到底是谁弄丢了朱特助，但他也没心情管了，因为现在实在是太冷了。这时还是中午，温度没有升高不说，还有人患上了雪盲症，没有办法继续前进了。

        他们没有planb，没有搜救队，没有医疗条件，甚至连处理类似情况的常识都没有。这时，有人提议，让大家原路返回，向裴景道歉求饶，哪怕被关起来，被罚做苦力，或者沦为避难所的贱民也可以，只要不被冻死，怎么都好。

        当然，苟主任果断否决了这个提议。

        身体上的痛苦是一回事，心灵上的煎熬是另一回事。有人出现了幻觉，看到周围密密麻麻站满了看不清面目的人，他们一直在不停地交谈，对着他指指点点，而后他们靠得越来越近，围着他不停地说话，他大喊着，话音中带着哭腔，“你们说慢点，我听不清……我听不清啊！”

        这个人就在张鲁旁边大喊大叫，张鲁问他，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那人颤抖着嘴唇描述了一遍，张鲁叹了口气，他知道，大家都很安静，连低声交谈都很少。

        苟主任说，“他自己的心理素质不好，不关咱们的事。”

        张鲁的挚友此时也精神恍惚了，张鲁问他怎么样了，他回头，对张鲁笑着说，“你怎么回事啊，给我拿这么娘炮的澡花。”

        张鲁知道，挚友出现了幻觉，

        挚友虽然有些恍惚，但他还有行动能力，张鲁也不愿放弃，搀扶着挚友前行。他坚定着一个信念，只要坚持，就能到达x城基地，等到了x城，这些小小的磨炼压根不算什么。

        然而，当之前遗落的麻绳又重新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

        这时，苟主任才发现，不知何时，指南针已经被冻坏了。

        一个人走不动了，安静地倒在雪地里，大家默不作声，却颇有默契。有人拿走了他的帽子，有人拿走了他的手套，有人穿走了他的雪鞋。

        气压越来越低，他们什么也不想，只知道埋头走路，不能掉队，不能休息，不能放弃，他们咬牙坚持着，不时抬头看着茫茫的暴风雪和摇摇欲坠的同伴。

        再次看到熟悉的麻绳时，他们的心理防线全线崩溃，负面情绪持续引爆，寒冷与绝望笼罩着所有人。

        张鲁也出现了幻觉，他看到很多人，很多衣着单薄的女人，他们的脸上很平坦，除了眼睛之外，没有任何五官，在高高低低的斜坡上手拉着手站成一排，眼珠死死盯着张鲁。

        这些人张鲁都认识，她们都是被扔进地窖里的女人，她们是在审判自己的罪行吗？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的脸像被熨斗熨过一样平坦，脸上也只有一双眼睛，他们零零散散地站在雪地里，每人伸出一只手，指着一个方向，有人指向左边，有人指向右边，各个方向都不相同，一个被害者总是指着另一个被害者，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过去，全都是被苟主任直接或间接害死的人，张鲁没有特意数过，他这时才发现，苟主任居然害了这么多人。

        他看到被他拔光指甲的小萝攀附着他，她的表情天真又好奇，也只有她的脸如此清晰，如此美丽，他是真的喜欢过小萝的，但小萝一张嘴，他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嘴里没有唇舌和牙齿，只有一个黑洞，像是要把他吸进去。张鲁害怕极了，连忙把小萝推向一边，那边恰好是山崖，小萝掉下去的时候，连胳膊都被摔掉了，她掉落在崖下的模样，像一个普通的装满白萝卜的破旧麻袋。

        这时，张鲁才发现，掉下去的人根本不是小萝，而是他的挚友。

        他把他的挚友从悬崖上推下去了。

        张鲁讲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满脸的泪水了，而小萝却没忍住，笑出了声。张鲁不敢看小萝，只能低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始继续讲述。

        他们本以为一天就能到达x城基地的，但他们谁都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样的情况。眼看天就要黑了，苟主任惊觉他只有一百五十多人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居然损失了四分之一的人，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天黑之后，大家的心情就更沉重了，他们没吃没喝，没有物资，连雪橇也弄丢了，三番五次地迷路，没有指南针的指引，没有能用的地图，没有带路的向导，只有满山的鬼影在哭叫哀号，苟主任再也受不了了，他开始认真考虑队员的提议，要不要重回a城避难所？

        因为迷路的关系，他们还没走多远，如果他们还想回a城避难所，其实还来得及。

        然而，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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