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渡邮路888号一楼oncemore。

        射灯光线交错纵横，蓝绿变幻。震耳欲聋的音乐节奏在一双双抬起放下的脚下变得更聒噪，扭动的肢体带着丁达尔效应中的细小微粒上下跳跃。

        正在跟面前帅哥暗抛媚眼的梁丝突然感觉自己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谁啊？”她不耐烦地回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漂亮的脸。

        “池娆？”梁丝惊喜，一把抓住池娆的手，“可算来了我的大宝贝，半个月没见，想死我了。今天怎么这么朴素？”

        池娆被她拉着，身边人挤人，一连踩了两个人的脚，胳膊肘怼了三个人的背。

        有人不在乎，有人则皱眉回头，“哎你”

        池娆点头笑一下，表达歉意。

        生气的人看见她这张脸，眼睛里瞬间多了几分惊艳，消了火气，绅士地张开手臂护住她，“你小心点。需要我帮忙吗？”

        池子里太吵，池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自顾自跟着梁丝走。这人也不生气，眼神恋恋不舍地粘在她身上，半晌才回神，怅然摸了摸刚才被她杵到的背。

        梁丝拽池娆往外走，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池娆把脑袋凑过去，“什么？你大点声我听不清。“

        梁丝顿住脚步，池娆差点跟从身侧穿过来的人撞上。

        “我说你今天终于出来玩了，怎么这副打扮就过来了，不是你的风格啊。”

        差点撞池娆身上的是个男生，看上去年龄不大，清朗帅气，连连道歉。池娆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梁丝忙不迭跟上，对刚才的男生印象不错，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不是你风格啊小池老师，男大哎，你前段时间不是吃这款嘛，又换审美了？”

        池娆迟疑一瞬，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灯光太暗了，晃动挥舞，只能看到几个背影和人头。

        不过凭借刚才那两秒的接触，还记得那男生清爽的发型，出挑的脸蛋，条纹t和线条明朗的手臂线条。

        唉，怎么失去恋爱自由的日子里总是能碰到帅哥，池娆忍不住叹气。

        她凑到梁丝耳边耳语几句。

        梁丝扯嗓子喊：

        “什么？你——大——点——声——，我听不见——”

        “什——吗——？”

        “能能能，这么大声能听见了——”

        “哦，你说你结婚了什么？你说你结婚了？！”

        梁丝嘴巴大张，恨不得把吊顶的灯球吞下去。

        周围人侧目，池娆赶紧低头把她拽出去。

        /

        池娆嫌夜店包厢人多太乱，梁丝转头就拉她进了旁边的ktv。

        进了包间，梁丝在点歌屏上搜“愚人节”三个字，点下播放键。意思很明确：结婚？开什么玩笑？

        她转头盯池娆，不说话。

        池娆这张脸她看过无数次，每次都会感叹，真tm漂亮，怎么会有人五官这么会长。

        略上挑的眼型，浓密卷翘的睫毛像把小蒲扇，眼线稍微往上勾，猫咪一样慵懒，暗戳戳撩人。鼻梁挺直，鼻尖小巧，嘴唇肉感，下巴稍短，形状尖尖的像个完美的水滴。

        她从没见过谁的脸比池娆更合适轻欧美的妆容。

        身材就更不用说了，可惜今天穿得略保守，半裙居然快到膝盖了

        池娆本来打算跟梁丝大眼瞪小眼，没想到她眼神逐渐往下走了，有点游移。她起身暂停音乐。

        梁丝回过神，想起刚才的事，一万个不相信变成了自欺欺人，眼里多了几分哀怨。

        “好啊你，真结婚了？招呼都不打一个？不是说订婚嘛，你这还没毕业呢，结什么婚。不是，你真差这两个学分啊？还是说你这么馋这男人的身子？”

        结婚证也是国家级证书，据说可以加学分。梁丝知道池娆不是那种努力上进的人，但也不至于必须差这两个学分才能毕业吧，何况要搭上婚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美色惑人。

        池娆有点尴尬地眨了眨眼，不愧是梁丝，看她看得透透的。

        “虽然但是，我再馋也没打算这么快结，就是吧”池娆不知道从哪说起，面露难色，“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是不是拿姐妹当外人了？”梁丝蹭地一下站起身，“我去拿酒，今晚不说清楚别想走。”

        /

        酒过三巡，池娆有点晕，放下酒杯。梁丝已经从沙发上喝到地板上，身边酒杯东倒西歪，乱七八糟的透明液体撒了一摊。

        “你的意思是，本来约好了先订婚”梁丝口齿不清，脑袋摇摇晃晃，“然后，然后等你毕业再领证，结果你怀孕了，然后你们直接扯证还准备同居！结果你今天去医院检查，发现自己根本没怀！”

        “池老师，美女，校花，女神，你不会被下降头了吧，你，你怎么能上这种当呢？那人谁啊，我高低得找人打他一顿，不行，直接打死吧。”

        什么奉子成婚，肯定是阴谋。池娆肯定是被人算计了，这种飞个眼神能电死一众渣男的超级辣妹，还没招摇几年就被婚姻困住了。

        梁丝越想越气，挣扎着起身。她喝太多，现在连左右都分不清，别提站起身了。

        池娆眼疾手快扶住她，把人拽回沙发，“你干嘛，知道那人是谁嘛，上哪找人去？这事你别掺和了，我自己解决。”

        “我姐妹水深火热，你让我冷眼旁观，我是那种人？”梁丝攥拳砸向自己没二两肉的骨感胸膛，砸得自己直咳嗽，“你家到底搞了哪门子联姻啊？别小瞧我家只是搞餐饮的，谁家身后还没点人脉了，我就不信，搞不死他我还下不了绊子，我烦死他。”

        梁丝对空气挥拳，池娆见她一时半会儿起不来，握起托盘上一个shot杯，一饮而尽。

        “我姑妈没小孩，把我当亲女儿疼，她刚升迁，调去申城，才有了这次联姻的机会。这么说吧，这事算我家高攀。反正你没必要招惹他。”

        梁丝挣扎起身的动作逐渐变小，眼里的光黯淡下去。

        池娆姑妈原来在历城的职位不低，再加上池家自己的背景，能被她家称为“高攀”的，还真没几个。

        “而且，整件事也不是他强迫我。”池娆皱眉，“我肯定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吧虽然稀里糊涂结了婚这事确实离谱”

        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订婚怀孕结婚没孕，一个月之内完成了未来十年的进度，再加上新房装修结束，今晚是计划搬过去的日子。

        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切。

        心里乱糟糟的。

        池娆低头，前段时间把满头巴黎画染的头发染回黑色，今晚没打理，发丝软软贴在耳边，几缕落到额前，遮了半双眼睛，眉梢眼角愁云惨淡。

        “离了大谱了！”

        梁丝捶沙发，本来想无论如何都得问出对面的身份，池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梁丝一见她这副失落的模样就忍不住心疼，不再追问，攥起酒瓶找酒杯。

        梁丝的酒一杯一杯下肚，池娆觉得再不让她说话她能把自己灌死，“行了行了，你想说什么，说吧。我不听就好了。”

        “嗝，就你没去上课的这段时间，我看网络平台上学校的圈子有谣言，虽然没指名道姓吧，条条都在暗戳戳影射你，说你之前旅游都是给有钱人陪玩□□了，现在准备上位，所以连学都顾不上了”

        池娆摇摇头，不怎么在乎。“我被编排得还少嘛。”

        出来玩接触的人多，她又不能大摇大摆说自己就是那个挺有钱的池家的小女儿，所以身上没少沾唾沫星子。

        不过她不在乎。

        她知道自己漂亮，有多少人恨就有多少人爱，只敢躲在互联网后跳脚的人，她犯不上计较。

        “我知道你被嘴习惯了，但这人跟疯狗似的，没人理他他还追着咬，真无语”

        包间灯光明亮，没响音乐，静得跟整栋楼格格不入。

        叮铃一声提示音打破沉寂。

        [祝淮书：哪家店？]

        今晚该搬去新房，好几天没联系的“老公”心血来潮要来接她。

        池娆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这四个字符给攥住了，跟中学时老师说十分钟后默写一个效果。

        “谁啊？”梁丝慢悠悠问。

        “我有点事得先走了，严浩说来接你，你乖乖在这呆着别乱动。”

        池娆匆匆起身，对掌心哈了口气，没什么味道，应该不会被发现喝酒了。

        她走向厕所，想起刚才梁丝说灯坏了，转身走向门口。

        “哦对了，你还能用手机吗小梁宝贝？”

        /

        洗手间。

        池娆打开水龙头洗手，顺便检查自己脸上的妆，粉不厚，眼影也不夸张，顶多睫毛浓了点，口红颜色也不深。

        顶着这张脸去见祝淮书，应该，没问题吧镜子里精致的脸上浮现几分不确定。

        不对呀，她为什么这么怂？

        都怪那老男人。

        池娆忿忿地拍了下水流。

        水珠溅衣服上，洇出几个圆点。

        要不是老男人大她十岁，要不是老男人是个教授，要不是老男人总绷着脸不苟言笑她肯定不会这么怂。

        不过孩子“没了”，这种有名无实的婚姻应该维持不了多久。

        池娆关掉水龙头，水流声变小，卫生间里聊天的声音逐渐清晰。

        “最近祝教授是不是没去上课啊，蹭了好几次都没见到人，只看见原来的秃头教授了，讲课又水又无聊。”

        “对啊，可能研究所那边比较忙吧，好久没去过学校了，下次有消息我提前跟你说。”

        “那祝教授是不是比照片里还有魅力？半年前我舍友蹭了一节课，到现在还在念叨。”

        结伴聊天的女孩看见洗手池前有人，默契地压低了声音。

        呵呵。

        池娆勾唇。

        历城大学圈子里，有名有姓的祝教授，一共就两个，一个已经快六十了，一个三十出头。

        她们讨论的是哪个，很明显。

        “你说这么优秀的人，怎么还单身呀。”其中一个女孩站在池娆身边的洗手池前。

        另一个想了下，回答说：“眼光比较高吧，人家从小就是天之骄子那种，找女朋友至少得志趣相投，门当户对吧，估计得找那种书香世家，又娴静又温柔的，高学历的女孩。”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你说有没有可能，只看长相的话，他喜欢那种小脸蛋，眼睛有点上挑，鼻梁又高又精致，嘴巴嫩嘟嘟的”

        “你在说什么？”女孩扭头，发现同伴正在盯着身边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她看过去，一时有点挪不开眼，“不知道有可能，谁不喜欢美女呢”

        池娆早就注意到身边这女孩的视线了。刚才女孩在镜子里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没挪开过。

        刚才那几个形容词全都是对着她的脸说的，很明显是在形容她。

        池娆想说这姑娘看人还挺准的。但是想象力不太行。那几个词很明显跟她挨不上边。

        不过也怪她今天出门太着急了，要是平时那套打扮，估计她俩怎么也不会把她的脸跟祝教授联系到一起。

        池娆落落大方地对上两个女孩的视线，精致流丽的眉眼在冷调灯光下有种缅因猫的疏离，疏离里有种挠人心肝的撩人。

        两个女孩有点不好意思，池娆勾唇笑，看得女孩们眼睛都直了。

        她慢悠悠抬手，把一字肩的衣服往下拽了拽，大大方方露出小半截白腻的柔软。

        另一只手放在嘴边，飞了个吻扬出去。

        然后在女孩们震惊的视线中扬长而去。

        /

        池娆刚才让梁丝帮忙定了旁边的咖啡店。

        她站在门口，把领口拉高，披上准备好的薄外套，遮住肩膀，捋了三遍裙子，确认无误后才进去找桌子。

        桌上摆了杯咖啡。

        不愧是梁丝，这么晚了，给她点这个。

        她皱眉抿了下杯沿，留下淡淡的唇印。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两分钟前祝淮书发消息说他到这条街了。池娆准备酝酿一下怎么开口提离婚的事。

        扣扣。

        余光注意到桌上多了一截整洁的衬衫袖，袖口裁剪精良，银质袖扣被灯光映得泛光。

        “该走了。“男人低沉微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池娆条件反射似的挺直了腰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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