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冉嘉的妈妈是难产死的。

        难产而死的omega，是好笑又可怜到能上社会新闻的程度。

        但因为冉正青自己就是个记者，这件事情最后还是没有上社会新闻。

        也正是因为他是个记者，才会在生产前正好接到出差任务，被暴雨困在机场赶不回来。

        没有alpha信息素的omega是可以顺利生产的，医院也有为单亲omega准备的人工信息素，但最终的结果却不尽人意。

        冉嘉没有立场去评价这件事。

        他没了妈妈，冉正青没了omega，妈妈没了性命。

        非要仔细算算的话，罪魁祸首应该是他。

        但是对于冉嘉来说，冉正青是个好爸爸，起码在他分化前他都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

        为了照顾冉嘉，冉正青放缓了工作，而且他也需要时间去调整自己。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冉嘉醒来就能看到爸爸，睡前还能甜甜地道声晚安。

        冉正青不太会做饭，请了照顾两人三餐的阿姨。

        从那个时候起，冉嘉的腼腆性格就有一些显露。

        他甚至没有对阿姨说过一句话，但其实并不是针对阿姨，只要是生人他都不太喜欢。

        孩子还小的时候，人们会说他怕生。

        大了一些还这样子，人们就会说他孤僻。

        冉嘉却不觉得自己孤僻，只是独来独往更能让他觉得开心，他一个人也玩得很快活。

        冉正青也很是纵容和回护他，因为冉嘉在他面前还算亲近活泼。

        直到冉嘉初二的时候开始分化，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每天放学回家他都是惨白着脸直奔厕所呕吐，吐完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怎么出来。

        被叫下来吃饭的时候也是掩着鼻子，说四处都有好臭的味道，让他呼吸不过来。

        冉正青察觉出了不对，立马带冉嘉去了医院。

        路上冉嘉一直是掩着鼻，面色羞愧却始终不愿接近平时亲近的爸爸。

        从上午检查到了晚上，冉正青让冉嘉坐在旁边等，他楼上楼下地去取结果。

        医生看着一系列的检查结果说出了他的推断——是信息素排斥症。

        病因可能和母体生产时没能获得匹配的alpha信息素有关，不过好在这个病随着身体成熟会渐渐好转。

        至于好转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这病说罕见也不罕见，但却很影响人的生活。

        因为冉嘉闻不得alpha的信息素，包括血亲。

        他在医院住了好几天才回家，一路上冉正青都在安慰他。

        他却默默地不肯说话，悄悄地在心里厌恶着自己。

        冉正青申请了复职，虽然四处奔波，但正好能减轻在家给冉嘉带来的不适感。

        一夜之间，生活天翻地覆。

        家里的保姆早就换了一茬又一茬，但冉嘉依旧像小时候一样尽力避开，后来冉正青就直接交代她们做好三餐就走。

        冉嘉最开始还会每天和爸爸视频，交代自己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但冉正青的工作却是一天比一天忙，他也很乖巧得从主动变成被动的等待。

        冉嘉每天走进满满是人，却不会有人和他交谈的教室。

        晚上再回到空空荡荡的家里，只有保姆刚做好的菜冒着热气。

        他第一次觉得，我好像的确很孤僻。

        留冉嘉一个人在家，冉正青也不是很放心，家里早早就安上了实时监控，让他能随时看到家里的情况。

        一个写完稿子的晚上，他给冉嘉打了语音却始终没人接，只能打开监控看看冉嘉是不是在家。

        小小的手机屏里放着千里之外的实时影响，客厅里只开了吊顶上一圈环形灯，冉嘉正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透出的光打在他脸上一片青色，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冉正青打开实时声音，听了一会只觉得毛骨悚然。

        是冉嘉的声音，也不是冉嘉的声音。

        他轻轻地说了两句话，听不见内容。

        没过一会就又换了个声音，像是在跟自己对话。

        一唱一和，在冉正青眼里就像是在上演恐怖片。

        像是怕重蹈多年前的覆辙，冉正青买了凌晨的机票飞回了家。

        冉嘉第二天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爸爸在客厅抽着烟，胡子都没刮，看起来邋遢又疲惫，全然不像平时的冉正青。

        但他还是快乐地迎上去，想说自己的症状好多了，起码不会无缘无故的呕吐，也能和alpha独处一室了。

        所以是不是可以休假陪陪我。

        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出口，冉正青就张了口。

        “今天给你请了个假。”他眼神复杂，语气却还是一贯的温柔，“爸爸带你去趟医院好吗？”

        冉嘉点了点头，只当是去检查腺体，这样的检查他已经很习惯了。

        上车的时候他甚至还背着上学要带的书包，因为按照往常的习惯，复查半天就能结束。

        眼前的医院却不是他常来的那个。

        这是个独栋的小楼，前台接待的姐姐温柔又漂亮。

        里面飘着的是高级香薰的味道，三甲医院远没有这么精致奢侈。

        冉嘉被带去了一个空房间，漂亮的姐姐给他倒了水，又递给他纸笔让他先填表。

        接待人小心翼翼的态度，纸上古怪的题目，墙上有关心理健康的宣传画。

        一切好像都在告诉冉嘉，你不正常。

        心理医生是个同样很温柔的阿姨，但冉嘉刚一坐下，就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对方漂亮的笑脸在他眼里却像是种不正常的定论。

        他不记得自己被问了什么，也许记得，但是潜意识让他不想记得。

        女医生姓沈，是冉正青的朋友介绍的。

        她和冉嘉谈完后，又把冉正青叫进了办公室。

        出来时，冉正青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颓废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冉嘉却像心里压了块大石头，闷得喘不过气来。

        下午冉嘉也没回去上课，冉正青特地告知了阿姨中午不用来了，亲自下厨笨手笨脚地做了两菜一汤。

        冉嘉则是呆呆愣楞地吃着饭，冉正青明显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只是招呼着儿子多吃一点。

        又过了好多天，冉嘉才彻底明白那天发生了什么。

        迟来的寒意笼罩着他，他甚至不知道女医生给他下了怎样的诊断，每天都在暗暗地揣测，我是否真的不正常。

        于是几天后，他成了一个正常的小孩。

        冉嘉本就长得好看，在学校里人缘不好，只因为他对谁都冷冰冰地不爱理睬，话少又孤僻。

        但他一旦扬起笑脸，开始热络的交际，很快就成了受欢迎的那种人。

        冉嘉学得很快，他观察着其他人的样子，和两三个同学相约着一起吃午饭，放学一起等在公交站台，主动说起流行的话题，一起弯着腰哈哈大笑。

        心里想着，这样就是正常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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