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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气


容亦楠很烦躁,尤其生李年森的气,又不是二十四孝大孝子,用得着那么听他妈的话,非要来例行公事吗?
她一气,肚子更疼,想喝热水,但是里客厅太远,就懒得动了,直接窝被子里闭眼休息。
日日盼大姨妈来,来了之后恨不得立马给送走,现在大姨妈都快把她送走了。
容亦楠哭丧着脸,忍受着身上冒出来的冷汗。
电话又响了,还是李年森,第一次响容亦楠赌气不想接,电话坚持了几十秒后自动挂断。
没过多久,李年森又打过来了。
刺耳的手机铃声冲击着她的耳膜,容亦楠有种奇怪的直觉,如果她不接,李年森会一直骚扰她。
她的手非常狂躁地在手机上划一下,接通了电话,因为赌气,不想说话。
李年森那边直奔主题:“你,还活着吗?”
一句真诚的问候让容亦楠立马炸了,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嫌她活得时间太久?
她很想破口让李年森滚,超级直男不会说话,然而她一开口,就软了,实在是太不舒服了,只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哼哼。
那边不太确定,声音却很低沉:“怎么不说话?”
容亦楠现在看李年森,可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用了能调动的所有力气,对着手机大吼:“老娘大姨妈来了,都快疼死了,怎么说话?”
她愤怒地挂了电话,眼都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
她缩在被子里,决定就这么凑凑合合睡一晚上,指不定明天就好了。她带着怨气睡着了,半夜却被一股甜腻的味道叫醒了。隔着虚掩的卧室门,她看到了外边的亮光,还有碗筷碰撞的动作,厨房有人!
意识到这点,容亦楠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难不成是小偷正在作案?
容亦楠再不舒服,也得自保。
她赤脚下了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出门时还挑了一个超大加厚的画板,就算小偷再嚣张,吃她一板,她再往外逃,总有活路。
容亦楠看着厨房那道黑色的人影,二话不说就砸上去,恰好黑影人在那一刻回了头,居然是李年森的脸。
来不及思考李年森为什么会在她家,容亦楠想把画板收回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要不李年森的头开瓢,要不她的手负伤。
可是情急之下,容亦楠还是选择了后者,画板应声而断,剧痛袭来,容亦楠大叫一声,在那一瞬间,容亦楠看见李年森惊慌失措的脸。
“小心!”李年森适时拉过了容亦楠,画板顺着她的手臂擦过,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但他的手却是颤抖的。
容亦楠哇的一声哭了:“疼,疼死我了!”
然而她嚎了两声,却觉得李年森还在,硬生生忍住了,只是剧痛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消失?容亦楠憋出了几滴泪花,被厨房明亮的灯光照着,怪可怜的。
李年森心软,于画板碎片中直接将容亦楠抱起,抱到了沙发上,他的眼底都是心疼:“感觉怎么样,我现在要确认有没有伤到骨头,手动一下,看看能不能动。”
容亦楠疼到失智,只盲目地信任李年森动了动手指,因为这一刻,她觉得李年森能给她莫大的安全感。
“没有骨折,只是皮外伤。”话虽如此,李年森眉头还是皱得老高,好看的眉眼也挽救不了他类似小老头一样的表情。
容亦楠坐在地上,眼角还残留着泪水,李年森心软,下意识就给容亦楠一个公主抱。
身体悬空时,容亦楠眼睛睁大,配着半干的眼泪,看上去有点儿怪异。
她被放到了沙发上,李年森捏了捏她的手,得到容亦楠倒吸的冷气一口:“有医药箱吗?伤口需要清理,避免感染。”
容亦楠的手指被木板擦破了皮,刚才还好,现在血已经渗了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的,容亦楠很难过,委屈巴巴地说:“完了完了,肯定会影响键盘输出的速度。”
李年森提着医药箱走过来,听到容亦楠的心里话,想教育她要工作不要命,但出口却犹如春江的潮水,温柔而低沉:“恢复得好两天以后就不疼了。”
他拿出酒精棉球给容亦楠消毒,动作比治疗任何一个病人都温柔,可还是架不住容亦楠怕疼。
“轻,轻点儿,我怕疼!”容亦楠在棉球擦过手指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李年森没理她,只是低头认真清理着,这么近的距离,看得到他的眉深而浓,如山水写意的水墨画一般,他身上清雅淡远的气质大概就是从这里来的。
她被李年森吸引,忘记了疼,直到李年森给她的手指包上了纱布也不知道。
“好了,以后不要冒冒失失的了,长点记性。”李年森顺道拿出纸巾,擦掉容亦楠额头上的汗。
“我才没有冒冒失失,还不是你大半夜突然来我家,给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犯罪分子呢!”容亦楠低头,心里的委屈劲又上来了。
李年森不是要跟她保持距离吗?大半夜来她家做什么?
“我去拿钥匙的时候,他们给了我两把,怕你蠢到把钥匙锁到家里,其中一把是应急的。”李年森面色冷淡,却耐心解释。
容亦楠怒了:“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吓我一跳,害我负伤!”
她认为错就在李年森,谁知李年森道破了一个真相,让她觉得父母与子女之间的轻易,本就是塑料拼凑而成的。
“刘阿姨特别叮嘱,不要告诉你,免得你隔三岔五把钥匙锁进去。”
容亦楠蔫蔫儿地趴在沙发上,伸出被包的非常规整的手,心中在默默流泪。
大姨妈失血,手也流血,心还在滴血,也不知道吃多少饭才能给补回来。
李年森去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端出来一个小瓷碗,那是容亦楠的御用小碗,五瓣桃花碗,碗中间还有一个黄豆大小的小桃子。
“把红糖水喝了。”闻到甜腻的味道,容亦楠明白了,敢情李年森大半夜出现是效仿莴苣姑娘。
她立马就不气了,至于李年森时而疏远时而关心,她高兴,也一并原谅了。
端起碗,正准备喝,她突然担心:“这不会又是你妈或者我妈要求你来照顾我的吧?”
如果是真的,一想到这个可能,容亦楠就有些失落。
“不是。”李年森在容亦楠旁边坐下,长腿交叠,双手随意放在腿上,眉眼精致,却盯着吊灯,有点儿傻,也不符合李年森的形象,但是有点儿可爱。
容亦楠喝完药,准备去厨房把碗洗了。
李年森先她一步,把碗拿走了:“喝完就好好休息,碗我来洗,最近要清淡饮食,这两天不要吃外面的饭,我会给你准备好。”
空气突然安静,容亦楠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做梦也不能有着好事啊?李年森给她准备一日三餐,没听错吧。
她满肚子疑问,李年森却没理她,径直去了厨房洗碗,哗哗的水声传来,容亦楠觉得有些真实,夜风袭来,她清醒了很多。
“碗洗好了,如果肚子疼,记得喝热水,最近不要吃冷饮。”李年森把保温玻璃杯递给容亦楠,看得见里面泡着红枣和枸杞。
容亦楠也算是见过世面,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回应,只是觉得心乱得像小动物在森林里狂奔。
她看着李年森去了玄关处,换鞋,取钥匙,居然要回家?
说好的一日三餐呢?
容亦楠有些失落,她口气非常强硬地挽留:“喂,我家有客房,你给我做饭的话,免你住宿费。”
所以,能不能同情一下多处开血花的可怜人?
容亦楠恹恹地窝在沙发上,双腿并拢,手抱着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小小的人居然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在李年森的视角,的确是这种念头。
他摇了摇头,心里苦笑,最近见鬼的频率有点高,容亦楠怎么可能楚楚可怜,她不把房顶拆了都算是文静。
“厨房里没米了,我出去一趟,看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有没有,你在家等我。”话音落下,李年森关上了门。
容亦楠心里缓和,双手托脸,却摸到自己咧着的唇角。
“什么情况啊容亦楠,他害你受伤,照顾你不是将功折罪吗?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容亦楠很‘理直气壮’地安慰自己,坚决不承认她是单纯的高兴。
李年森很快就回来了,带了一大手提袋的东西。
门被推开的瞬间,容亦楠像只伸头鸭一样看着门口。
李年森有些意外:“怎么还不睡?”
容亦楠当然不承认她是为了等他,就说:“肚子疼,睡不着。”
“你这种情况很正常,因为之前太不规律,气滞血瘀,吃过调理药后,第一个月会痛并不奇怪,快去睡吧,早睡早起,别不拿身体当回事。”李年森可以说是苦口婆心,也许是身为医生的缘故,他对身体健康这一块格外重视。
说归说,容亦楠并没有立刻听,她看着李年森去了厨房,把买的菜分类放进冰箱,五谷杂粮分盒隔开,即便是深夜,容亦楠还是自然而然地想起一句话:“有的人身上是自带烟火气的。”
可烟火气居然跟李年森挂钩,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她被李年森盯着,慢悠悠地回到了房间,早早上床休息。
她敢肯定,今天是毕业两年来睡的最早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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