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涉世事

其他小伙伴纷纷嘲笑他笨，胡言胆怯地看向那名家长，怕人家发脾气。

家长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理睬胡言，只是摇摇头，把西瓜收拾起来拿进屋，让大家继续搬。

胡言脸上红红的，觉得很难为情，认为把事情搞砸了。

事后家长邀请几名孩子去家里休息，顺便把摔碎的西瓜吃掉。

胡言连连摆手，觉得不好意思吃人家的东西，就挥着汗水走了。

过了几天，胡言也便把这件事忘了，他甚至还对那名家长抱有很大的好感。

因为人家没有批评他，还让他上门吃瓜。

可是，几个同学却在背后笑话他，说他又笨又不合群。

其实胡言渴望被人认可。

他等待的，是一个不会嫌弃他，愿意鼓励他，给他机会表现的人。

自从父母去世后，姥姥郑文看他可怜，便将他接回家。

老人靠着一台缝纫机，给人家缝制衣服来供胡言读书。

郑文是个朴实本分的妇女。

她没有什么文化，给不了胡言那些为人处世的大道理，但是会竭尽所能让胡言懂得感恩，教他善良和真诚。

每当胡言受人欺负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便跑回家问姥姥。

姥姥叹着气告诉他，不要责怪任何人，以后长大要努力，要去闯荡世界，才不会被人看不起。

不管到任何时候，都要对别人好，只有这样才会遇到那个珍惜你的人。

胡言使劲点头，从此记住姥姥的话。

胡言的家庭是个亲情观念淡薄的家族，亲戚之间都是各过各的，彼此没什么来往。

郑文给人家赶制衣服，有时会很忙，来不及做饭。

姥姥有三个孩子，一儿两女，大女儿谷奈琳是个很成功的商人，家境优渥。

小女儿便是胡言的母亲，不幸早亡。

还有个儿子谷诚正在闹离婚，自己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姥姥就跟姨妈谷奈琳打个招呼，让胡言去她家吃饭。

但不知什么原因，姨妈和姥姥的关系始终不好，其他亲戚又基本不走动，更加指望不上。

姥姥只能寄希望姨妈念及母女情分，多少帮衬一下。

姨妈虽然嘴上答应着，然而每次吃饭，胡言都要看着她的脸色夹菜。

要是哪道菜多伸几次筷子，姨妈会阴阳怪气的说：“呦，光知道捡好吃的吃啊！”

胡言就不敢再多看那个菜一眼了。

吃完饭，看到桌上的可乐，胡言请示姨妈能不能喝。

姨妈告诉他，别喝可乐，那玩意兴奋，去喝水吧，多健康！

胡言便顺从地从板凳下来，去厨房倒水。

身后，传来姨妈对她儿子彭旭光殷勤的声音：“来，儿子，我给你打开，都是你的，多喝点！”

胡言虽然年龄小，但也看得出别人是否喜欢他。

久而久之，就不愿意再去姨妈家吃饭了，但他从不和姥姥说这些，他怕姥姥伤心。

每次到了饭点，姥姥如果忙不过来，又让胡言去姨妈家时，他就自己在外面溜达。

等到了下午上课时间，再饿着肚子去学校。

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才导致胡言比同龄人的身材要单薄一些。  

姥姥郑文知道后，尽管很是心疼孩子，却也没有办法。

女儿也是自己的孩子，总不能去吵架吧，毕竟寄人篱下的生活，肯定不好受。

姥姥的想法只有一个，不管怎样，都要将胡言抚养成人。

等胡言长大一点，为了帮姥姥减轻负担，就开始自己打工赚钱。

胡言做过很多事情，当过销售，发过传单，蹬过三轮，扫过楼，送过货。

等积攒了一些本钱，就开始在学校和幼儿园门口摆摊卖玩具。

每次见到老师来幼儿园接孩子的时候，彼此都会很尴尬。

有的老师甚至特意绕路避开胡言，不愿承认这是自己的学生。

胡言的童年是不快乐的，孤独贯穿了他的整个生活。

来自姥姥的疼爱，便成为他心头的一束光亮。

一老一小，就这样深居简出十几年。

时光转瞬即逝，弹指一挥间。

香港回归后不久，胡言18岁高中刚毕业，姥姥突发一场急病，悄无声息的走了。

胡言唯一的亲人没了。

在苦求姨妈后，姨妈答应出面料理了姥姥的后事。

条件是姥姥那套房子，以后归姨妈个人所有。

从此胡言举目无亲，家乡再无安身之处。

他始终牢记姥姥的话，在抹了一把眼泪后，胡言收拾行囊，从老家宁卫来到天京这座大都市。

他没有任何依靠，从今往后一切必须靠自己。

胡言要在这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无依无靠的胡言被迫开始闯荡江湖。

距今，已经五年多了。

在天京这座繁华的大都市，对没有任何学历和经验加持的胡言并不友好。

但强在他任劳任怨，什么都肯做。

起初只能做些打下手的工作，毫无技术含量可言。

但胡言乐此不疲，每天都充满活力，就像一个小太阳。

这里没有人认识胡言，大家都很忙，没人在乎他是谁。

只要你踏实肯干，就能吃饱饭，对于无知单纯的胡言来说，已经显得很公平了。

低欲望的生活令胡言感到快乐，他是个善良到骨子里的人。

别人指使他做这做那，也只是憨厚的笑笑，从不拒绝。

对待生活充满热情的人，生活也不会亏待你。

过早闯荡社会的经历，让胡言变得谨言慎行。

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他想在天京这座大城市里活下去。

如果能存下一点钱，无疑是对胡言最好的物质奖赏。

他可以在给姥姥扫墓时，让自己穿的体面一些，不让姥姥失望。

摸爬滚打一年后，胡言终于在一家高新科技公司里，找了份看起来还不错的助理工作。

助理的工作很简单，但很繁琐，就是每天负责整理各种文件，对接各类人。

偶尔帮部门同事打打下手，做些搬搬扛扛的打杂事务。

日子过得辛苦，倒也忙碌充实。

虽然常受人指挥，但胡言从不抱怨。

他很享受被人需要的感觉，每天都是笑呵呵的。

对身边人实在，也不抖机灵，他想通过努力工作，证明自己是个有价值的人。

尽管胡言把同事当做家人一样善待，可是他遇到的，偏偏是善于办公室政治的一群人。

这类人的特点，是善于运用高超的话术，让你误以为是“自己人”。

通过加以拉拢，扶持，将你转化为工具人，为己所用。

然后关键时刻把你推出来帮自己抗事儿。

胡言就因为单纯，为自己买了单。

在一次公司派系的权谋斗争中，胡言听信所谓自己人的说辞，帮同事扛雷。

他主动将同事欺骗消费者的责任揽下来，结果被公司扫地出门。

被冠以“真好骗”的胡言，终于发现，原来不是真心实意，踏实做事，就一定可以结交到朋友的。

在长期浸染江湖险恶的人眼中，胡言的善良是一面镜子，足以映射出人心阴暗，这让一部分人感到不爽。

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该怎样处置呢？

自然是除掉！

当胡言去找朋友讨要公道时，却没有人愿意见他。

被扛雷的同事，自然不愿管他。

至于公司其他人，对这种欺骗消费者的行径更是要撇清关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为了利益，仇人之间尚可握手言和；因为利益，朋友也能转头即是路人。

雪崩来临之时，在胡言身边，没有无辜者。

已经习惯忍受的胡言，将所有委屈默默承受下来。

他没有资本为自己争取公平，也没有能力反抗。

仿佛生来就是被人欺辱排挤，用完剩余价值，便可以一脚踢开。

胡言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他被原来的行业圈子拉黑了。

不知情的人，认为他是一个骗子，是一个没有职业道德，一个欺诈消费者的行业败类。

而知情的人，则纷纷选择沉默。

想活下去，就只有抖擞精神去找工作。

胡言尝试摆摊，却被城管赶得满街跑。

重新去做销售扫楼，又被物业一纸告示明示“推销人员不得入内”。

他还做过很长一段时间快递员，却在一次本不属于他的责任事故中，因为被恶意投诉，再次丢掉饭碗。

当他站在大街上，扮布朗熊认真发传单时，却被临街同行，几个熊本熊看着不爽，跑过来把他打得地盘都没了。

为了养伤，胡言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周。

他不敢报警，因为并没什么用。

胡言不怕吃苦，什么都能干，也不怕受累，可是似乎做什么都不长久。

他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天京这座城市对他实在太不友好了！

为什么他那么努力，却依然过不好生活！

最后他在餐厅当起了门童，每天重复无数遍“您好，欢迎光临”和“欢迎下次光临”。

程式化的工作让胡言逐渐迷茫，他几乎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了。

慢慢地，胡言放弃了很多，也不再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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